秦復上去将药囊抢过来,轻轻拍了拍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副嫌弃裴野碰过的神情。“为何不早说?”
“说什么?”
“这……是蓝丹送我的。”
“就是送你的!”裴野很无辜,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占为己有,是你自己说男人用这种东西暴殄天物,让我还回去。
怎么?自己刚说过的话忘这么快?
“难不成你以为蓝姑娘送我的呢?”裴野冷哼,取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娇气,大男人用这玩意。”
“你懂什么!粗人!”秦復将药囊整理好,系在自己的腰间。
“嘁!娇气!”
秦復低头看着药囊,怎么看怎么和自己般配,只有自己最合适。
就是嘛!
蓝丹怎么会送给裴野药囊!
心中一口浊气吐出,心情也好了。
裴野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好似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不就一个药囊吗?这几天京城官员老爷们送的礼,快把宅子塞满了,哪个不比药囊贵。江管家还让我问问你,怎么处理。”
送礼?
“谁送的礼?”不年不节,不喜不庆的,忽然送什么礼?
因为和越国比武之事?
陛下都没表示,他们不是都在观望猜测吗?这几日没少听到监生们背后议论。
这些官员们从哪里得到什么风声不成?
“送礼的多了去了。”裴野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荣升六部堂官了。”
“这么夸张?”
“毫不夸张!”
秦復琢磨下,唯一解释,“看来皇宫四面透风。”
“告诉江津,贵重的退回去,普通的照单全收!”说完便去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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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岱离京后,三国来使也都打道回国,留下派来学习文化的学子。
一部分学子被安排到国子监,其中两位和秦復在同一个斋堂。因为他一个人寝室,最后安排与他同住。
刚刚享受一个人的自由自在,现在又要事事不方便,而且两位还是越国的学子。
自己刚把越国袁台将军打败,越国人心中还不视他为死敌,这是故意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还是觉得国子监内平静不舒服,要搞点事?
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两位越国学子均二十上下年纪,面相看上去算是好相处,但是看他的眼神未免不友好。
在所难免。
为体现大晋礼仪之邦,海纳百川的度量,秦復主动与他们打招呼,热情地和他们介绍国子监的情况。
也许被他的热情打动,二人虽没有回以热情,还是维持最基本的礼貌。
但是关系也止于礼貌。
一间屋子里住大半个月,关系没有更进一步。
二人带来不少越国的书,多是一些史书和文集、诗集,秦復半个月借过来读不少。对越国的历史和文化也有更深了解。
越国和保陵府相邻,很多文化习俗相似。
秦復得空坐在窗前喝茶翻书,两位越国学子正在练字。李泰然颇喜欢当朝翰林大学士江见鲲的字,寻来江学士的字临摹。
他忽然搁笔问:“秦公子,有件事我一直想询问,就是不知你方不方便告知。”
秦復放下书,望过去,李泰然此人性子温和些,平日与他说话也颇多,不似另一位礼貌而疏离,没有必要不怎么说话。
问题随便问,但是怎么回答是他的事。
他笑道:“什么事?”
李泰然礼貌道:“秦公子的武功,在下有幸在校场上见过。虽然在下不懂武,但听袁将军说,秦公子武功当世数一数二。”
秦復笑笑:“过奖。”但这已经不是稀奇事了。
“在下听闻大晋江湖上有位武林盟主,年纪与秦公子相仿,武功盖世,三年多前,仅仅十五岁便打败众多高手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只是听闻这位盟主受伤,从此销声匿迹。
江湖上传言颇多,有传言武林盟主重伤暂时归隐养伤,有传言武林盟主弃武从文读书去了。三年来江湖上这位盟主没有再露过面。”
李泰然笑了笑,朝秦復的目光望过去,“偏巧这位武林盟主是秦公子本家,也姓秦。”
“是吗?”秦復端起茶盏抿了口,“真是无巧不成书,李兄是文人,怎么对我大晋江湖武林的事情这么熟悉?对了,那武林盟主叫什么?我也长长见识。”
“秦子寻,秦公子不认识?”
秦復放下手中茶盏,疑惑问:“李兄这话好似我应该认识才合理。我一个读书人,哪里关注什么江湖武林的事,不似李兄见多识广。”
李泰然被秦復揶揄没有再问,缓解气氛道了声:“我只当习武之人会有耳闻。”
“咱们读书人的本分是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拿起书本继续往下看。
李泰然转回目光落在对面同伴申廉的身上。
申廉只是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雕刻手中的笔管。
之后李泰然没有提及武林盟主的事,三人的关系还是一直不冷不热,直到次月月评后放消暑假。
李泰然说要和申廉去西山避暑,问他是否有意一起。
非亲非友非故,本就不该邀请,秦復婉拒。李泰然还想劝说,申廉拦着说:“秦公子应该有别的安排。”李泰然才放弃。
秦復的确有别的安排,他去城外南山董大儒那里,这次没有待一个月,半个月就回城。
因为保陵府和武林各派都传来消息。
极乐教胆大妄为,劫持赈灾粮,朝廷震怒,南境守军出动,和地方官员正在处理此事。地处保陵府附近的江湖帮派,被牵扯进去。
幸而城主在保陵府,及时处理,否则其中一个帮派要和守军起冲突。
城主给秦復的信中,责怪他不关心江湖之事。
长公主也告诫他,既然身为武林盟主,就要尽到责任,读书的同时,武林中的事情也要处理。
最后陛下也下旨斥责。
秦復气得将皇帝的圣旨朝地上一摔。
小爷我容易吗?
一个个又让我读书,又让我处理武林中的事,起冲突能怪我吗?把小爷劈了算了。
院中的众人见到摔在地的圣旨,均是心头一颤,江津忙将圣旨捡起来,拍掉上面的土,检查有没有损坏。
“少主,你是要全宅子的人被砍头啊?”
“都砍了算了!”秦復气得走到旁边廊下石阶上坐下,气呼呼道,“这盟主谁爱当谁当,小爷我不干了!”
夏风子劝道:“盟主,你别发疯啊!我年纪轻轻,还没娶妻生子,不想被砍头。”
“那就赶紧滚回君子门去!”他又指着王乔几人,“都滚回家去!告诉你们师父和老子,这盟主小爷不当了,爱谁谁去!”
秦復气得起身朝东院去,走进书房就令枭羽研磨,鸪羽知道他要写信,取过信纸给他铺好。
他气头上,一口气写了七八封信,除了给城主和星罗城的外,其他全是给南境的几个大帮派。其中被牵扯进去的帮派,他连写两封,一封是解决方法,一封是专门骂人的。
七八封信里,就骂人的那封信最长,比其他几封信加起来都长。
把自己的火气都发泄在里面。
写完了,他又开始写卸任书,这个武林盟主,他是一天都不想当了,破事一堆。
写完了让枭羽几个人帮他抄,然后盖上印戳,这次他要挨个门派,无论大小都送。为了表现出自己卸任的决心,他抽过桌上水果刀,朝自己的手上就是一刀,每封信都按上自己的血手印。
这一举动把燕羽三人给惊一跳。
“少主,其实可以用鸡血代替。”
秦復看看自己的手掌,对啊,自己是被气糊涂了。
枭羽忙去找药箱,过来帮他处理伤口。
一直到天黑,所有的信都送出去,秦復心中的气全都出完了,情绪平静下来。
拎着酒壶跃上屋脊,一边纳凉吹风,一边抬头望着星空沉思。
燕羽三人知他今日心情差,没敢打扰他。
秦復一直坐到午夜,其他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熄灯了,他正准备下去,见到蓝丹过来。
一袭月白色裙裳,提着灯笼,穿过一排花丛,朝书房这边过来。
他在屋顶等了下,直到蓝丹走近了,他才从屋顶上跳下去。
“怎么回来了?”秦復随手将酒壶放在旁边石台上。
蓝丹自从去仁济医馆,平常没事都是吃住在医馆,并不回秦宅。上次的事情后,她就一直没回来,今日亦是如此,天黑的时候还没回,显然是刚回来。
蓝丹望向他受伤的左手,沉默几息道:“我有事找盟主。”
“什么事?”
蓝丹目光下意识朝两边瞟了瞟,秦復会意,请他到书房说话。
蓝丹进门后,放下灯笼,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给他。
这种瓶子是蓝丹装药用的小白药瓶。
“是什么?”
“盟主想要的。”
秦復倍感意外,看了眼手中药瓶,难以置信望着蓝丹,还是不确定地问:“牵……魂散?”
蓝丹点头。
“你……”上次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不会为他配置此药,不会违背师门禁令。
“你……如何向蓝门主交代?”
蓝丹冷笑,“盟主不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自不会令让此事令旁人知晓。我只是……担心你,蓝煊知道吗?”
蓝丹摇头。
秦復轻轻拔开瓶塞,凑到鼻尖准备嗅,蓝丹忙伸手挡在药瓶口,“此药药-性-强,吸入体内会有晕眩感,盟主小心些。”
秦復应了声,“你配药时岂不……”
“我有注意,自不会有事。”蓝丹将塞子塞回去,“盟主用的时候,将其溶入水中即刻,此药溶水无色,只有淡淡苦味。平常人易察觉,那些杀手长时间被关在暗牢,嗅觉和味觉迟钝,不易察觉。”
秦復笑道:“他们察觉,我也给他们灌下去。蓝丹,我不知道当如何谢你。”
“我不需要盟主谢我,本来盟主帮我蓝门隐瞒此事,便是帮我们蓝门,我便当还盟主了。何况……”蓝丹几分狡黠笑道,“盟主用此药,盟主和蓝门就被拴在同一条绳上,我也算是把盟主拉下水吧!”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坏,这水是我自己跳,不是你拉我下水,恰恰是我溅了你一身污水。”秦復将药收进怀中,朝外看了看天,“太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要去一趟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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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復来到长公主府暗牢,命退所有人,给杀手分别灌下药,操控他们的意识,从他们的口中问出魏凉的所有消息。从暗牢出来天已经亮了,他将魏凉的消息告诉长公主,并写信给城主。
长公主询问他是怎么问出来的,杀手被关几个月,护卫对他们各种法子都用了,就是撬不开他们的嘴。即便是问到一二,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毫无用处。
秦復没有提牵魂散的事,故作神秘,“儿子自然用江湖的手段,娘就别问了。如今那几个杀手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娘准备怎么处置?”
“没用了自然没必要留着。不过,还是要等一等,待你爹那边事情处理完再处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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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杀手的事情,秦復好好谢了蓝丹一番,随后也没有再去董大儒那里,在宅中跟着张玉弛学习。
在宅待几日才知晓,萧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拜裴野为师,跟着裴野习武,三天两头往秦宅跑。
没两日陈瑾登门,也看上他宅子后园里习武的地方,硬拉着秦復教他武功。
秦復现在看书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教他,最后丢给了王乔。
傍晚陈瑾离开后,王乔就向他抱怨,陈瑾太难教,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不仅娇气吃不了苦,还一天都在偷懒耍滑,并且看到什么都想学,都认为自己能学会。
秦復拍着他肩头,语重心长道:“再不好教,你也哄着点,怎么说也是康王三公子,咱们得罪不起。”
心道:受不了最好,受不了就回盘鹰谷去。
次日江渠来登门,进门看到燕羽露出异样目光,秦復猜上次提到的人应该是燕羽,他的三个护卫中,就燕羽脾气冲。
恰逢这日休沐,张玉弛也在府中,他拉着江渠去听张玉弛讲学。
并且给江渠重点介绍张玉弛,据他所知,张玉弛和江学士不仅同在翰林院,而且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江渠朝张玉弛郑重施了一礼,“小生听家父提过张大人,称赞张大人学问。”
“是吗?”秦復故作惊讶。
“自然,上次家父让我背的一篇文章便是张大人的。”说着便背诵起来,还说江学士对这篇文章地喜爱。
“正巧,今日就和我一道听张夫子讲书。”
临走的时候,江渠失落道:“本来是寻你喝酒的,现在装了一肚子墨水回去。”
“改日我请你喝酒。”
送走江渠,转头见到张玉弛别有深意的微笑。
秦復打了个冷颤,走过去,“老大,你笑得有点瘆人。”
“什么时候学会给别人铺路子了?”
“没有啊!纯纯友情。”秦復耸耸肩。
张玉弛上来搭着他的肩头笑着道:“你这么有心,不若考虑下给老大我寻个娘子,如何?”
“啊?”
“啊什么,一个天天想和你打架的人,你请十个媒人替她找媳妇。我这个半师半友的老大,请你帮忙寻媳妇都不帮?”
这……情况不一样。
话说,你这探花郎,虽然如今门庭落魄,祖上还是辉煌的。人嘛,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年轻有前途,该是达官显贵们争抢的女婿、孙女婿人选。
你这怎么混得到现在亲事八字还没一撇。
这些人都不看好你?
官场上混不开?
不至于啊!就你那滑劲,应该游刃有余。
“江渠有个双生姐姐,年方十七,有江学士这个父亲在,才学品行不会差,有江渠这个孪生弟弟在,样貌肯定也不差……”
“我就等你这句话。”
秦復:“……”
“不是,老大,江学士是你顶头上司,近水楼台,这个老丈人你都搞不定?”
“老丈人……不是,江学士我是能搞定,但是江学士他不当家。”
这个倒是,江学士惧内,除了官场上的事,江家江夫人说了算。
秦復摸了摸下巴,歪头打量了眼张玉弛,这模样板正的帅哥一枚,两袖清风,要啥有啥,不可能搞不定丈母娘。
“没事登门拜访,在江夫人面前露露脸。”
“试过了,没用。”
“为何?”
“江夫人找人算过,说我这长相一看就是沉迷美色,将来妻妾成群。”
秦復:?
秦復将张玉弛的脸仔细打量,还有这个说法?
二十好几的人了,要沉迷美色早就沉迷了,还洁身自好到现在?
这什么逻辑?哪里的骗子?
他拍拍张玉弛肩膀,安慰道:“老大放心,你的终身大事,小弟一定帮忙。你那边搞定江学士,我这边从江渠入手,咱们施行包围政策,最后江夫人肯定答应。”
揽着张玉弛一边走一边说详细计划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