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抱着季晴一步一步地走出餐厅的包厢，一路穿过狭长的走廊，季晴的呼吸透过衬衫喷洒在他的胸前，给他的皮肤不断地传递着某种热量，不知不觉间，程绪握着季晴腿弯的手，越发地紧了。

    怀中人的意识昏昏沉沉，随着他的步伐，走廊天花板的灯光时明时暗地闪烁在她的脸上，似乎是被灯光晃得有些烦了，攀在他脖颈上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口中还嘟嘟囔囔地发出了声响。

    “程……程绪，”刚模糊地喊出程绪的名字，声音便又断了。

    “嗯。”程绪的胸膛微微振动，轻声回应了她。

    “你……你可以……”

    “可以什么？”

    程绪脚下的步伐未停，稳稳当当地向餐厅外走去，安静地等待着季晴的下文。

    然而，季晴却又没了声响。

    程绪抱着季晴抵达自己的车子旁，伸手艰难地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她安放在了座位上，许是坐姿不大舒服，季晴从昏沉的意识中稍稍清醒，自己挪了个舒服的坐姿，眼睛半睁半闭着朝身旁摸索了一会儿，扯过一旁的安全带，就要给自己系上。

    然而一连戳了好几下，安全带都没卡对位置，她似乎是有些烦了，撅了撅嘴唇，索性直接松开了手，安全带重新缩回了原处。

    程绪双手扶着副驾驶的门框，就这样站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她在座椅上的动作。

    看到季晴有些孩子气地松开安全带，程绪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脾气还挺大。”

    话音落下，程绪认命地弯下腰，身体探进副驾驶的空间，拉过一旁的安全带，就要给她系上。

    与此同时，季晴又睁开了眼睛。

    “程绪……”

    “嗯？”程绪听着耳旁的哼唧声，以为是季晴又在说醉话，并未放在心上，他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未停，咔哒一声，安全带扣进了卡扣。

    季晴在醉意朦胧中，看着程绪的侧脸在自己面前晃动，她心中惦记着要办的大事，开口喊了一声程绪的名字，见程绪似乎没什么反应，心中不由一急，直接双手捧住了程绪的脸，朝向了自己的方向。

    两个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一呼一吸间，程绪甚至感受到了季晴带着体温的气息。

    他有些愣住了，低头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张旎红的脸，她的目光泛着醉意，紧紧地盯在他的脸上，泛着肉感的嘴唇轻启，似乎要说千言万语。

    恍惚间，程绪感受到了胸膛的血液滔滔流动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带动着胸膛下的心脏，跳动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而季晴捧着他的脸，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慢慢地向他靠近。

    时间变得如此缓慢，仿佛是一场无声的电影，在他的眼中一帧一帧地放映着。

    “你……”程绪薄唇轻启，发出了声音，却不知道该如何接续，只觉心跳似乎越发地快了。

    两个人即将接触的一瞬间，下一秒，季晴又开口了。

    程绪盯着季晴的嘴唇，心中混杂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期待着季晴接下来的话。

    然而，却听到季晴发出一声，“嗝。”

    扑面而来的酒气。

    程绪的心跳停止了，浓烈的气味令他有些猝不及防，不由闭了闭眼睛。

    直直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季晴。

    罪魁祸首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所觉，双手仍然捧着他的脸，见目标的目光和自己对上了，迫不及待地开口，说出了自己惦记了一整晚的大事。

    “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平地惊雷一般的请求，程绪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季晴带着酒意继续补充道，“不对，假扮，假扮我的男朋友。”

    转弯的速度太快，程绪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起飞，便又落到了地上。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惦记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季晴潜意识里某根绷紧的弦一松，这次真的睡了过去，只留程绪在冲击的余韵里，看着她的睡颜，身体僵硬。

    程绪握着方向盘，驱车前往季晴家小区的方向，夜晚的马路上并无多少车辆，路灯昏黄的光线照进汽车内部，副驾驶的季晴安安静静地靠在座椅上，明明此时的氛围是如此安详，但程绪却无心欣赏，思绪还停留在季晴刚刚的话语当中。

    假扮男朋友……她是认真的吗？

    他目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季晴，试图从她的表情去分辨那句话的意思，然而季晴睡熟了，甚至发出了若有似无的呼噜声，显然给不了他答案。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了季晴家所在的小区。

    小区的院子里寂静无人，副驾驶的她毫无醒来的意思，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她安静地待着，两个人的气息在彼此之间流动，程绪将车子停在原地，有些不忍出声。

    但秋季的天气已经转凉，车子里显然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

    程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地叩了叩，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将季晴叫醒。

    “季晴，到家了。”

    “嗯……”季晴哼唧着应了应，挪了挪身体。

    看季晴没有醒来的意思，程绪抬高了声音，“季晴，到家了。

    季晴将眼睛撑开一条细缝，发现窗外景象似乎有些熟悉，手舞足蹈地叫出声，“我到家啦！”

    说着，便抬手去按车门的按钮。

    紧接着咔哒一声，车门开了，季晴的身体直接扑了出去。

    程绪一时反应不及，下一秒他回过神来，立即下车，快步走到季晴的身旁接应，随后在季晴晃晃悠悠的指路中，跟着季晴走进了单元门的门口。

    电梯一路上行，许是季晴在车上补眠补够了，虽然酒还没醒，但精气神却很足，趴伏在程绪的臂弯中，左摇右摆地晃动着，程绪担心季晴不小心摔倒在地，一心扶着她的动作，倒也没生出什么杂念来。

    直到，他站在了季晴的家门口。

    季晴伸手握上指纹锁把手的时候，程绪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的他，稍后就要走进她的私人领域，想到这，他的心底蓦然升起了一丝隐秘的不自在的感受。

    托季晴喝醉酒的福，指纹一连错位了几次，程绪的心思上上下下，都没能落到实处，他终于有些看不下去，索性握着季晴的手，放在了门锁上。

    解锁成功的提示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季晴拉开房门，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

    看到屋内的一瞬间，跟在她身后的程绪，愣住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凌乱的房间。

    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拖鞋和几双其他鞋子毫无章法地分散在地面上，两袋外卖垃圾在门厅的位置横躺着，他找了个空隙下脚，跟着季晴走进屋内，茶几上堆放着不知名的文件和零食袋子，用过的杯子，沙发靠背上堆放着几件散开的衣服，而客厅的地板上，还散落了两张不知名的小票和卡片。

    早一步进屋的季晴，已经躺在了堆放着衣物的沙发上。

    程绪受到画面的冲击，一时站定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若有似无的呼噜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渐起，她睡着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这就是季晴日常生活的景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绪才从这份冲击中缓过神来。

    沙发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程绪走到沙发旁弯下腰，把季晴脚上的鞋子轻轻脱了下来放在一旁，随后将她再次抱在怀里，安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替季晴揶了揶被角，转身准备离开，便又听到季晴的声响。

    “卸妆……”

    卸妆？

    程绪向外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季晴的脸，有些为难。

    “难受……”

    他实在抵抗不了这嗫嚅的声响，认命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百度‘卸妆’。

    十分钟过去，程绪终于学有所成，在季晴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了标着法语‘Démaquillant’的瓶子，开始给季晴卸起了妆。

    等季晴的脸恢复白净，程绪恍惚间感觉自己额头久违地出汗了。

    他松了一口气，把卧室的灯关上，轻轻地带上卧室门，一路穿过客厅，准备离开，然而在看到门厅的鞋子时，脚步又迟疑了。

    他环顾了一下视线之内邋遢而混乱的场景，终于，强迫症犯了。

    程绪再次转身，走进了屋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拿起扫帚，拎起抹布，认命地替季晴做起了家务。

    等他整理完桌面上的东西，叠好沙发上的衣服，将门厅的鞋子放进鞋架，打扫完地面，清理完架子上的积灰，再拎着垃圾从季晴的房子里走出来，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程绪拎着垃圾一路穿过小区的庭院，将手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终于满足地松了一口气。

    深夜的小区院子灯光昏暗，秋风裹挟着落叶送到他的脚边，一阵风从他的脖颈间穿过，突然之间，他被风吹醒了，从打扫屋子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程绪站在原地，低头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扔完垃圾的双手。

    那一刻，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好像招惹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麻烦，在不知不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