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大厦的会议室里，新版广告片正在播放，程远家居和环美广告的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安静地观看着广告片最终呈现的效果。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投影的方向，只有季晴，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瞥向对面，落在了程绪的侧脸上。

    今天是项目的最后一天，等这版广告片审过，以后除了收付项目款，她就没有顺理成章联系程绪的理由了。

    所以今天，得想办法找个机会跟程绪开口。

    季晴在心底默默地盘算着，不知不觉中，时长二十分钟的广告片播放到了最后。

    “这版广告片可以，之后我们就按这版进行投放。”播放结束，程绪从广告片上收回视线，掠过在座的人员，最后停在了季晴的脸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

    听到程绪的话，季晴猛地清醒了过来，想起此刻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匆忙收回心中的杂念，朝着程绪露出了热情笑容。

    “总设您言重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官方中带着一丝谄媚。

    “……”

    程绪可疑地沉默了，目光在季晴狗腿的表情上停顿了一会儿，才收回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我看时间差不多也到下班点了，你们稍后要是没安排的话，我请各位一起吃个饭，庆祝项目结束？”

    听到程绪的邀约，季晴心中一喜。

    她正愁怎么找机会实施自己的新计划，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好。”季晴压抑住心底的喜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餐厅包厢里，市场部的张总监正热火朝天地安排着服务员点菜，提到酒水时，热情地开口询问季晴，“季经理，能喝酒吧？这家店的酒不错，能喝酒的话可以一起尝尝。”

    一旁的程绪原本视线落在桌面，听到张总监的话，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季晴，薄唇微启，正要开口说话，然而，下一秒，要说的话就被季晴打断在了口中。

    “没问题。”季晴笑容灿烂地回应，朝张总监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自大学期间，便时常和方醒醒一起逛酒馆，喝酒是她的爱好之一，再加上五六年的职场加持，酒量堪称炉火纯青，甚至有过把一桌男人喝趴下的经历。

    今天项目交付，她心中的担子放下，本就兴致不错，此时听到这家店的酒不错，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

    更何况……季晴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程绪，没成想正巧和程绪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神有些心虚的晃了晃，从程绪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更何况，待会儿还有大事儿要办，她得喝酒壮胆。

    看到季晴来者不拒，程绪的眼神几不可察地眯了眯，心中有些不悦，但识趣地没有继续再开口。

    在座的一群人，没有人注意到两人之间隐秘的波动。

    十分钟后，菜品和酒水陆续上桌，众人动筷，推杯换盏，包厢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季晴起初信心勃勃，酒入口中，发现这家餐厅的酒确实如张总监所说，味道惊艳，口感醇厚，一时来了兴趣，不用别人劝酒，便自行几杯酒下肚，神志依然清醒。

    甚至在对上程绪的目光的时候，心中灵光一闪，眼含笑意，朝着程绪端起了杯子。

    “总设，我敬你一杯。”

    对面程绪的手微微一顿，视线先是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上，随即重新落回她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季晴后颈一凉，竟觉得隐隐有点慌。

    她的内心不由自主得退缩了一下，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然而紧接着斗志越发昂扬，劝酒的心更加坚定，捧着酒杯的手一动不动，等待着程绪的回应。

    原本是想着自己喝酒壮胆，但看面前这朵高岭之花的样子，自己喝酒壮胆多半还不够，也得劝他多喝几杯，等他微醺了，说不定更容易答应呢？要不对着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哪还说得出口？

    季晴放下手中的杯子，双眼期待地看着程绪，在她殷切而灼灼的目光中，程绪抬起食指敲动了一下杯壁，季晴心中一喜，以为有戏，然而下一秒，又落空了。

    “待会儿要开车，我就不喝了。”说着，程绪唇角勾起，目光直视地看着她，将杯子扣在桌面。

    咣当。

    程绪面上带笑，声音也算和煦，但季晴分明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凉。

    季晴很没出息地怂了。

    待会儿还要谈事儿，别把他给得罪了，想到这，季晴呵呵一笑，没再勉强。

    “嗯嗯，那您还是别喝了。”

    随即逃避一般地从程绪的身上移开了目光。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气氛越发高昂，季晴在连番向程绪劝酒成功后，内心的窃喜也连连飙升，项目交付的轻松加上谋划有望的喜悦，两者叠加，季晴的心情一时间堪比春风拂面。

    五分钟后，喝酒的间隙，季晴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鱼丸，准备拿来垫垫肚子，刚要送进口中，便听到啪嗒一下，鱼丸从筷子间滑落了，她的嘴巴扑了个空。

    她有些诧异，看了眼躺在盘子中的鱼丸，以为是自己没夹稳，鱼丸滑脱了。

    起初季晴并未放在心上，抬起手试着去夹第二次，鱼丸再次从筷子上滑落，这时季晴才发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点飘。

    她尝试着晃了晃脑袋，晕眩感却并未消散，反倒逐渐明显了起来。

    不妙，她好像喝大了。

    她之前喝酒从未失手过，今天喝的其实算不上太多，而且酒的度数也不算太高，参考她以往的酒量，按道理来讲，应该远不至于就这么喝醉了。

    然而失策的是，酒量也和心态有关，许是以往她在工作的饭局上喝酒时，心中多少都绷着根弦，喝多少心里始终还是有些分寸，而今天她一心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只想着把程绪给喝大了，再加上程绪在场，潜意识没设防，没想到一个不慎，自己竟然喝飘了。

    马失前蹄。

    理智的防线一旦被冲破，便顷刻间轰然倒塌。

    等季晴意识到的一瞬间，已经为时已晚，她没来得及继续思索，就晕晕乎乎地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

    *

    面对季晴没有防备的连连喝酒，程绪毫无开口阻拦的立场，眼看着她毫无克制地一杯杯下肚，他心中的冷意不断积攒，在她端起酒杯向自己劝酒的时候，直接抵达了巅峰。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眼神冷厉，而她却并未察觉，那一瞬间，他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

    季晴的酒杯在他不爽的目光中逐渐见底，好在，看她的状态，至少还是清醒的，看来酒量不错。

    然后，没过多久他便看到，季晴筷子中的鱼丸，啪嗒一下，掉落了。

    肉眼可见的，季晴第二次动筷夹鱼丸的动作慢了下来，甚至和鱼丸错了位，脑袋也跟着晃了两下。

    程绪一愣，发觉有些不对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季晴就这么，突然一下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程绪：……

    “季经理喝醉了？”

    “这么突然？”

    “季经理？季经理？”

    众人口中的季经理已经失去了意识，周围的呼唤已经离她很远，她隐隐地听着，眼睛微微眯起，嫌弃头顶的灯光太过刺眼，甚至闭上了眼睛。

    饭局的主角之一倒下了，能撑场面的只余程绪和张总监，两人同为程远家居的一方，当下的场面倒也没有互相可social的，就这样，局面一瞬间便有些冷场。

    张总监转头看了眼程绪，想听听程绪的意见，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今晚的程绪看着隐隐有点冷，像是在盘算什么心事。

    见程绪没有开口的意思，他试探着问了一句，“程总设，正巧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

    看到程绪点了点头，张总监心下一定，目光扫过环美广告的人，开口询问：

    “季经理家住哪儿你们知道吗？你们把季经理送回去？”

    眼看着环美广告的人面上有些犹疑，张总监正准备继续再问，便听到了程绪的声音。

    “我送她吧，我知道她住哪儿。”

    一时间，饭桌上的人，不管是程远家居还是环美广告的，目光都落在了程绪的身上，包间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这两个人？什么时候？

    而张总监则品出了更多东西，难怪程总设一晚上都兴致不高，原来是因为季经理喝酒？想到自己劝酒劝的最多，张总监感觉自己后背有点发凉。

    众人的心思流转只在一瞬间，一瞬间过后，张总监作为混迹职场多年的老油条，按下心思，不露痕迹地接过了程绪的话。

    “行，那季经理就您来送，我们就撤了。”

    在张总监的张罗之下，众人夹带着各自的八卦心思，陆陆续续离开了包厢，没一会儿，包厢就空了。

    程绪从椅子上起身，迈步走到季晴的身边，低头看着这张昏睡的脸。

    “季晴，醒醒。”

    “嗯？”程绪的声音让季晴从昏睡转为半梦半醒，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貌似程绪的重影，轻轻哼唧了一声，“程……程绪？”

    程绪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着面前这张泛着红晕的脸，沉默了，只有两人的包厢之中，一时陷入了无声。

    缓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继续开口，“季晴，回家了。”

    回应他的，是季晴仰起头，缓缓向他伸出的手。

    空荡的包厢里寂静无声，只有季晴期待的脸，双手朝他轻轻晃着，仿佛在他的心上晃动。

    程绪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拎起季晴的包，弯腰将她的手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皮肤接触的一瞬间，程绪的身体僵了僵，停顿在了原地。

    等终于平复下来，他才继续动作，另一只手臂穿过季晴的腿弯，借势将她抱起身来。

    感受到季晴彻底依附自己胸前的一瞬间，一种久远而充盈的力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逐渐向他渗透，然后充满。

    他久违地感受到，某种充盈的心脏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