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大早，季晴穿着职业装，和制作组的同事一同出现在程远家居总部大厦。

    随着上周把修改过的广告创意提交给程绪，广告创意已经定稿，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创意执行，这也标志着，这个项目正式进入制作阶段。

    在过去的两天内，季晴并未在程远家居出现，而是回到了环美广告，和制作组的同事对接了这个项目的广告创意，联合制作组一同制作了广告片的脚本细节和拍摄日程。

    而周六和方醒醒的对话，则早已被她抛在了脑后。

    什么恐惧不恐惧的，在项目面前都要靠边站。

    她要升职和搞钱。

    而今天上午的会议，就是关于广告片制作的启动会，程远家居的对接人都会参加，双方共同敲定广告片的脚本细节和拍摄日程。

    至于程绪，自然也不例外。

    季晴近期一直都在程远大厦现场办公，对于来这儿早已经熟门熟路，之前张总监也已经安排手下的人帮她办了临时通行证，因此不用程远的人接应，就已经带着制作组的同事在会议室坐下。

    随着时间逐渐接近约定的点，在安静的等待中，会议室的门外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声响，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门口的方向。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季晴在第一时间带头站了起来，面上摆出了热情而官方的笑容，准备迎接甲方爸爸的到来。

    在她殷切而热情的目光中，程绪第一个走了进来。

    然而看到程绪的一瞬间，早已摆好乙方心态的季晴却猝不及防地愣了愣。

    从两人最初因相亲见面的那次开始，季晴就已经知道，程绪长得好看，且穿着品位斐然，但自两人在工作场合重遇以来，看到的他大都一身低调内敛的职场装扮。

    然而今日的程绪却一反往常，罕见地穿了件暗绿色的翻领麂皮皮衣，版型简约锐利，搭配直筒牛仔裤，时髦而精致的穿搭，竟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锐气，和往常慵懒又高冷的样子相去甚远。

    甚至为了平衡黑色T恤的单调，脖颈上还搭配了一条银链。

    其实这身穿着虽时髦但其实也算不上过分夸张，然而季晴已经熟悉了以往甲方爸爸的形象，此时程绪的形象突然转变，季晴竟觉得有些陌生感。

    不得不说，她被闪到了。

    好一个镶了金边的长腿帅哥。

    原本准备的狗腿台词竟一瞬间有些卡壳。

    好在一旁制作组的同事都是久经职场的老鸟，无需季晴介绍，便毫不费力地主动和甲方爸爸套起近乎，倒是缓解了季晴的尴尬。

    季晴按下浮动的心绪，想到自己的绩效考评，再看向程绪时，刚刚闪到她的光环已然倒塌，镶了金边的长腿帅哥又变回了挑剔的甲方，而她的心里则一个激灵。

    项目还没结束，本来程绪就很难搞，现在开会的时候还走神，怕不是要给自己挖坑。

    清醒清醒。

    想到这，季晴终于静下心来，全心投入会议之中。

    广告片的制作讨论会议原本就很复杂，灯光、音乐、布景、道具等等有关广告片拍摄的所有细节都需要一一进行敲定，更何况程绪对细节的要求很苛刻，因此会议耗时较以往要长得多。

    经过漫长的讨论，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中午了。

    一上午大脑都在持续而高速地运转，此时季晴和制作组同事都深觉身体被掏空，已经无力再和甲方进行多余的social，因此婉拒了对方邀请留饭的建议，只说公司还有事，要尽快回去。

    见季晴等人坚持，张总监便也不再挽留，只是十分热情的要送季晴一行人到电梯口。

    会议室的人鱼贯而出，甲乙双方一路并肩前行，程远家居的人在左，环美广告的人在右，以程绪、张总监、季晴和制作组同事为首，向电梯的方向边聊边走。

    此时正是公司的午餐时间，乘坐电梯上下的人不在少数，等待的时间较往常要长上许多，一行人便在电梯的一旁站着，而张总监来了个电话，道了个歉便走到一旁角落。

    少了张总监的张罗，其余人许是被程绪的气场冲击到，一时间竟没人搭话，气氛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季晴和程绪在最前方，眼观鼻鼻观心地面对面站着。

    此刻会议结束，该敲定的事项都敲定了个七七八八，季晴终于心思松懈下来，许是一上午的疲惫使然，此时的脑子也不复大清早的灵光，思绪飘飘忽忽之间，便又落到了面前的程绪身上。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季晴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怨气，她目光直直地盯着程绪胸前外套的纽扣，面上毫无表情，实则心中正暗暗吐槽着一番程绪一上午的挑剔。

    等怨气都在心里发泄完毕，思绪又跳转到周六方醒醒说过的话，原本就不以为然的季晴，此时在怨气的加持下，更加对此嗤之以鼻。

    恐惧？

    爱上他？

    可能吗？

    随着内心的不以为然，季晴的目光不自觉地垂落地面，想到方醒醒说的客观评价，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内心的清清白白，季晴强制自己的目光默默地上移，从程绪的脚面，修长的双腿，骨节分明的手指，挺直的身体，一直打量到程绪的脸。

    倒……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看这身条，这脸，真的是极品啊。

    她心中暗暗点头，本着科学严谨客观的态度，对程绪的颜值表示了认可。

    季晴想的入神，落在程绪脸上的目光便未及时移走。

    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程绪此刻的感官本就敏锐，只觉得等待的时间似短暂又似漫长，眼前这个人的目光似乎已经将自己上下扫了几遍，此时更是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脸上。

    本想装作未觉，然而随着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程绪只觉得那目光的热度好似随着时间逐渐累积，竟令他隐隐有些灼热。

    程绪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跳，终究还是没控制住，看向了季晴的眼睛。

    窗外的阳光正披洒在季晴的脸上，使得原本白皙的肤色越发透明，深琥珀色的瞳仁在柔和的光线下略显通透，睫毛卷翘而纤细，此时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眼神正微微放空，目光稳稳地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程绪的心跳不由地加速了。

    自己看向她的一瞬间，她似乎也感应到了自己的视线，目光上移看向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对上。

    程绪呼吸一滞，心跳又仿佛空了。

    ……

    时间倒回今天早上，彼时程绪刚刚起床。

    一如往常地去卫生间洗漱完毕，随后走进衣帽间，习惯性地停在商务装的区域，抬手正准备拿起一件，忽而想到稍后的会议，脚上不自觉地往右走了两步，扫视了一眼蒋女士送的各式衣服，手指最终落在了最显眼的绿色外套上。

    等程绪穿着完毕，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

    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煎蛋的香味扑面而来，掺杂着一股吐司烤糊的味道，而厨房的方向正滋啦作响。

    张易初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操作台前，穿着粉色小猪佩奇围裙，手中上下摆动锅铲，像是翻动着锅里的什么东西，动作生疏而慌张，完全顾不上一旁正散发出糊味的吐司。

    程绪眉心一跳，径直走过去按掉吐司机，想要把张易初扫地出门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你搞什么？”

    张易初满心投入在锅里的火腿和煎蛋上，听到程绪的问题并未回头，口中随口回答道：

    “给你做早饭呢。”

    上周五找方醒醒复合无果彻底失恋后，当晚张易初就回到了程绪的公寓，隔着上了锁的书房门，强行向加班的程绪倾诉了一个晚上，然后就卧床颓废了两天。

    这会儿看起来像是从失恋的颓废中支棱起来了，但这粉嫩的画风怎么看怎么有点跑偏，竟然让程绪隐隐有些发怵。

    程绪按下心中不好的想象，努力忽略掉张易初身上的粉色围裙，不动声色地开口试探。

    “你不上班？”

    “我请年假了。”

    “……”竟然连班都不上了，程绪更怵了。

    “怎么突然请年假？我没记错的话，你手里不是有个项目下个月就要交付了？”

    张易初翻动火腿，侧脸一脸认真，“醒醒说他喜欢有自我的男人，我决定请假一段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有没有自我和是否工作之间有什么必要的逻辑关系吗？”

    “我要从尝试家庭主夫的生活开始，之后再试试别的东西，然后找到真正的自我。”

    “……哦。”程绪一时有些语塞，他没听懂张易初的脑回路，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张易初的智障行为，顿了顿索性换了话题，“这玩意儿熟了吧？是不是该关火了？”

    “话说，你开油烟机了吗？”

    “没有。”张易初抬手关火，信誓旦旦地回答。

    程绪感觉自己的眉心又跳了几下，他压下心中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

    “记得开抽油烟机，”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你洗衣服可以，洗你自己的，别动我东西。”

    至于张易初折腾完的烂摊子，就让家政多上门几趟吧。

    等这傻子恢复正常再跟他算账。

    张易初把食物装盘送上餐桌，终于空出心思抬头看向眼前的好友，准备听程绪对他厨艺的反馈，却被程绪的穿着吸引了注意力。

    “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跟花孔雀一样？”

    “别逼我踹你。”

    张易初正处于失恋后的心理敏感期，怎么看精心打扮的程绪怎么觉得可疑。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越说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性，毕竟程绪自接手公司后，大都以职场人士的形象出现，已经很久没穿过这种衣服了，突然打扮的这么骚，不是有女朋友了还能是什么。

    “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兄弟我都失恋了，你竟然挑这个时候谈恋爱？而且还瞒着我？！”

    “快说，那姑娘是谁！”

    “……”程绪又沉默了。

    “是不是兄弟？”张易初伸手端过程绪面前的盘子，作势要收回，仿佛盘子里盛着的不是食物，而是和程绪的友情。

    “没谈。”

    “不过，”程绪顿了顿，“我好像对季晴有点意思。”

    “但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办。”

    张易初看着程绪，似是看出了好友言语之下隐含的彷徨，将手上的盘子重新放回程绪的面前，“喜欢就追，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不是说你能行吗？”

    程绪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