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陈毅没有听见陈最的呼唤,他靠在墙壁上,脑子昏昏噩噩。

    走廊的灯因为陈最的脚步声亮了起来,陈毅才猛地抬起头。

    看见陈最微低着头,头发在脸颊两侧垂下,遮挡住了光,看不清神色。

    陈毅说:“你回来了?”

    陈最嗯了一声。

    陈毅伸手拿放在身边的拐杖,慢慢站起来。因为蹲了太久,他刚站起来的时候膝盖有点受不住,扶着墙歇了一会最后才直起身来。

    “你怎么了?腿断了?怎么还拿个拐杖?”

    父亲脸白了白,稳住了身子。

    “前两天在外面做活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陈最看他一头汗水,皱眉说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父亲摇头,说:“没事。”

    陈最低头看了一眼,父亲的右胯一直在细微的颤抖。陈最往后退了一步,对父亲说:“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真的没事,不用麻烦去医院的。”

    陈最也不再多说,她看着面前的父亲。他今天穿了一件格子衬衫,黑色裤子,陈最甚至注意到父亲今天居然还在手上戴了块手表。

    她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工整的打扮。

    父亲看陈最一直在看他,说:“怎么了。”

    陈最摇摇头。

    父亲看着陈最,说:“这是你学校的校服,挺好看的。”

    陈最点点头,也不再多说,拿出钥匙转身开了门,进到屋子里之后。

    父亲说:“饿了没有?我买了点吃的。”

    “我吃过了,你吃了没。”陈最问。

    父亲摇摇头。

    “那你在这里吃饭吧,我帮你热一下。”陈最说完就进到厨房拿了个盘子出来,然后把饭菜都装进去,在微波炉热好了之后放到桌上。

    餐座上,父亲大口大口地吃饭。

    陈最坐在他对面,说:“什么时候到的?”

    父亲塞了满嘴的饭,说:“下午两点这里的时候。”

    陈最说:“我今天有点事情,所以回来晚了。”

    父亲点点头。

    陈最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父亲不经意地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问的你姨妈。”

    陈最抱着手臂,淡淡地说:“嗯。”

    父亲笑着说:“我下午敲门的时候,一个老师开门了,我跟她说明身份,不过她没让我进来。”

    陈最一愣,然后许久没有说话。父亲注意到,问她:“怎么了?”

    陈最想了想,说:“她有没有说什么。”

    父亲一顿,很快就想到陈最在担心什么,他摇头说:“她没说什么,在猫眼里看的我,后来我蹲在外面的地上睡着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陈最说:“怎么突然过来了?”

    父亲拿着筷子,说:“有空了就过来看看你,怕你把我给忘了。”

    陈最:“……”

    父亲端起碗,又扒了几口饭,说:“你这次要北京来都没跟我说一声,我还是一个星期之前回家后才发现你不见了,但是我也没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

    “因为你一般也不会接嘛。”父亲说,“而且我也怕一直给你发信息你会拉黑我。”

    陈最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我好像没拉黑过你吧。”

    陈毅说:“有啊,你自己不记得了,三年前,你初三的时候,那天在学校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晚自习逃课了,我那天给你发了很多信息,最后你就把我给拉黑了。”

    陈最:“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你又胡说八道了。”

    父亲看着她,没说话或者说,没敢说话。

    陈最面无表情。

    最后父亲终于开口了,“嗯,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陈最没有说话,其实她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那是陈最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逃课,她也没出校门,就是躺在了学校的操场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是一直看着天上的星星。

    父亲继续说:“那天你的老师和同学都很着急,因为你在学校里读书从来没出错过,突然间人没了,大家都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炮轰我,我当时在外地,也只能不断地给你打电话发消息。其实我倒是不太紧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是心情不好,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你遇到过不去的事情之后,就喜欢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但躲个两天就又会自己好起来了。”

    陈最说:“那你最后怎么还从外地坐车回来了。”

    父亲夹菜的手一停,不知是回想起什么,目光似是凝神了一瞬,而后他看向陈最,轻声笑着说:“你们那个年级主任太胆小了,就怕你出什么事,非逼着我回来,我没办法,也只能回来了。”

    陈最没有再问,她看着那只拿着筷子的手,淡淡地说:“别光吃青菜,也吃点肉。”

    父亲点头,“好。”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陈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准备喝,父亲开口了,“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陈最手一顿,说:“什么?”

    父亲说:“那个背着个书包站在一楼等你的男生,刚才还跟你在外面说话了的。”

    原来他都看见了。

    陈最看着父亲的目光,低下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

    父亲看了低着头的陈最一会,然后说:“不是?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陈最说:“他……他就是我同学。”

    陈最说完就后悔了,这么否认简直就是直接承认自己跟沈确有什么。

    陈毅果然没相信,问:“他跟你是一个班的?”

    陈最说:“对,就坐在我后面。”

    “那还真是巧啊啊。”父亲说,“他......他看上去家庭条件挺不错的。”

    陈最顿了一下,然后说:“对,他家里条件很好,他父亲是市长。”

    陈毅当场愣住了,又问了一遍:“他父亲……他父亲是谁?”

    陈最感觉到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虑和烦躁,她说:“是北京市的市长。”

    “市长?”父亲说。

    “嗯。”

    父亲放下筷子,又说:“他看上去很喜欢你。”

    陈最说:“没有这回事。”

    “那……”

    “爸。”陈最抬起头,打断了父亲的话,“他今天来找我只是有点事情要和我说,你千万别自作主张地插手这件事情,对了,你知道他在一楼,你和他见过面了?”

    “没有。”父亲说,“我只是下一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他,这样的男生很难不让人多看一眼,他一直在看手机,没看到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堪的。”

    陈最一愣,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父亲紧接着说:“我不会插手你谈恋爱的,也不会插手,我就是问问。”

    陈最低着头看着白色的瓷砖地板,一时间有些愣神了。

    陈最看着看着,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她低声说:“我们不会在一起的,就算在一起,也很短暂,很快就会分开。”

    桌上的茶杯里,有细细小小的颗粒在缓缓地旋转,那是水质不好引起的。

    她听见父亲重新拿起筷子吃饭,然后整个客厅就只剩下他吃饭的声音。

    半晌,父亲开口:“嗯,也应该是这样。”

    其实从小到大,陈最的这个父亲基本上是没管过她的,在陈最上小学的时候,父亲脾气很暴躁,自身无能赚不到钱加上母亲离世,父亲就将苦闷动不动就发泄在陈最身上。

    这样的境况一直维持到陈最上了初中,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以及成绩突出之后才好转起来。但也只是好转了一点,真正让陈最和父亲之间发生地位扭转的是,陈最初三的那一年,陈最受不了父亲的无理由泄愤,离家出走了,一开始父亲没当回事,甚至找都没找陈最。

    直到一个月以后陈最都没回家,他才报了警,最终他在陈最的女班主任家找到了陈最。

    那天陈最的班主任和父亲谈了话,告诉陈最的父亲,以陈最的条件,是有家庭愿意收留她的,如果他再施暴,他将失去一个有大好前途的女儿。

    陈最父亲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人,从此对陈最态度也就好了很多。

    所以现在,他对陈最的生活进行点评,这让陈最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无名火,她说:“怎么就应该是这样了,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父亲说:“你们这个年纪还小,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也确实是闹着玩。”

    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地向前跃动,陈最无法开口。

    父亲说得对吗。

    也对。

    本来就是闹着玩,陈最自己也这样想。

    陈最和沈确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相遇,只能算是一个美丽的巧合,很快就会破灭,沈确以后会出国,找一个和家境相当的女生做女朋友。

    陈最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肯定也不会差,但他们终究是不合适的,陈最没有勇气去想象,沈确如果见到自己的父亲,自己会是多么的尴尬和羞耻。

    陈最忽然站起身,说:“我回房间了。”

    “陈最。”父亲也跟着她站起来,叫住了她。

    陈最看着父亲,父亲看着自己女儿严厉的目光,低下了头,声音缓和地说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也只是问问。”

    陈最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两个人僵持了一会,陈最终于转过身,重新坐了下来。

    但她的情绪并没有缓和,她之所以会重新坐下,只是为了能够继续攻击对面的男人。

    “我要是配不上他的话,绝对不是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因为你的缘故。”陈最神色淡漠地说。

    “是你没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家庭,赌博赌得负债累累才逼死了妈妈,是你不配当一个丈夫,不配当一个父亲,才连累了我。”

    陈最一字一句地说,说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刀割了一样,每一字,每一句,都给割上她一刀,让她几乎能从自己的口腔里闻到鲜血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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