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最还是单独跟周序然一起吃饭,周序然见沈确和陈最只是普通同学,就说这次是他和陈最两个人的庆功宴,没有沈确的份,下次再请他吃饭。
沈确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周序然将陈最带走,陈最到最后都没敢看沈确一眼。
陈最跟着周序然来到学校门口,陈最走着,就听见短促清脆的电子锁声,她循声望去,看见周序然正往一辆车旁边走。
陈最叫不出这辆车的名字,也没有在手机杂志上见过,但这显然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车,陈最上车,空调吹得凉呼呼的。周序然不知道从车里的哪里居然拿了个棉签和酒精出来。
陈看看着周序然手上的东西,问:“怎么了吗?”
周序然说:“你手受了伤,我帮你处理一下,天气热,发炎了就不好了。”
陈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估计是刚才陈最从图书馆跑出来的时候太急了,被某个东西割了一下。
周序然低头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帮陈最擦拭伤口,刚一碰到陈最,陈最的手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周序然停住动作,抬头问陈最:“疼吗?”
陈最摇摇头,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刚才周序然的棉签一碰到她,她的手,连同着心,都控制不住地发颤,陈最活到现在,受过不少皮肉伤,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处理受伤的伤口。
周序然见陈最说没事,又低头继续擦拭,陈最安安静静地看着,觉得自己的头皮酥酥麻麻的,周序然擦拭完之后,还给陈最贴了个创口贴。
处理完伤口,陈最坐直身体,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谢谢。”
“没事,小事情。”
周序然打转向灯,往主干道并车。陈最拿着冰水,犹豫片刻,问周序然说,“你是几几年的啊,都已经拿到驾照了?”
周序然看着前方,回答道:“也是前几个月满十八岁考的驾照。”他忽然笑了笑,“我还是和沈确一起考的,拿到驾照的当天就一起去买车了,沈确差点没把人家车店里的车都买下来。”
“……”陈最谨慎地问道,“你们两是真的关系很好啊。”
周序然抽空看她一眼,说:“对啊,我们是邻居,从幼儿园到初中也都是在一个学校,父母的关系也不错,自然我们两个的关系也挺好的,不过也就是挺好而已,不算真的很熟络。”
陈最手指摩挲着创口贴不说话。
周序然笑着说:“我们两个的性格还是有所不同的,小时候大家还能玩得来,年纪越往大走,就有点疏远了,主要还是我性格太闷了。”
陈最说:“没有,是沈确他太不羁了。”
周序然笑看了陈最一眼,没说话。
周序然驱车前往市中心,最后拐来拐去,停在一家高档商场前。
“这里有家西餐厅不错,在顶层。”
陈最往楼上望了望,道:“这种地方我穿校服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周序然笑着说:“哪那么多讲究,走吧。”
从正门进去,大堂灯光恢弘,上到顶层,电梯间一出来就是西餐厅,此时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人并不多。服务员带着他们入座,周序然把菜单递给陈最,“你点吧。”
陈最没接,说:“你对这里熟,还是你点吧。”
周序然也不再强求,“行。”
点完餐,服务员刚走,陈最就犹豫地说:“这家餐厅好像很贵,让你破费了。”
周序然说:“我看上去像是没钱的人吗。”
陈最说:“有钱也不影响让你破费了,下一顿我请。”
周序然脸带笑意,他往前探探身,笑着说:“可说好了,不准反悔哦。”
“放心,等下回放假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叫我就行。”
“等会我要把你请我吃饭的消息告诉沈确,想再看看他气急的模样,你都不知道你之前说跟我一起去吃饭之后,沈确的脸都绿成什么样子了。”
“……”
陈最之前跟周序然离开沈确的时候,确实一直低着头没敢去看他的脸色,不过就算没看他的脸,陈最也在烈日炎炎的大夏天下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散发到她的身上。
“周序然,我和沈确其实——”
“陈最。”在她说完前,周序然轻声打断她,他冲她挑挑眉,说:“沈确确实喜欢你这件事是隐藏不了的。”
陈最看着周序然,沉默不语。
“沈确从小到大对周围事物的要求都很高,很挑剔,现在看女孩的眼光也相当可以啊。”周序然渐渐收敛脸上的笑意,轻声说,“不过你似乎很纠结。”
服务员端上两份牛排。
“纠结也是应该的。”周序然说完,又有点无奈地说,“要选择在沈确身边确实是件需要点勇气的事情。”
陈最抬眼看他,周序然笑着说:“你别误会,沈确人很不错的,就是身边靠近他的女孩下场总是不太好。”
陈最:“沈确以前有过女朋友?”
周序然摇头道:“这倒没有,但追他,喜欢他的女孩很多,都被他赶走了,而且沈确对那些女孩的态度不算好的,他可能还没到会怜香惜玉的年纪吧。”
陈最:“这一点我倒是看出来了。”
周序然:“沈确不是一个草包二代,是很有能力和志向的,不会让儿女情长牵绊自己,这一点他还是想得很清楚,也为申请美国顶尖大学费了不少力。”
陈最拿刀叉的手一顿。
“什么?”
周序然看她太紧张,安抚道:“没事,我们现在才高三上学期,距离他出国还有一段时间。”
陈最点点头,喃喃道:“……对对,他早晚是要出国的。”
她真是昏了头,都快把这件事忘了,周序然静静看着,过了一会轻声问:“你以后是要在国内读书工作的,对吗?”
陈最看向他,周序然的神色很宁静。
“其实这一点我们两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准备出国的事宜,包括我的父母也是劝我出国读书,但是我还是更向往国内的大学生活,简简单单地去读四年书。”
陈最不知该说些什么,周序然又道:“陈最,你想报考国内的哪所大学?”
“我还没想好。”
周序然笑了笑,“是我冒昧了,目标要藏在心里才能实现。”
陈最瞥向窗外。
“时间过得真快,半个学期都过去了。”她说。
“对啊。”周序然笑着说,“今天这顿饭也算是庆祝半个学期总算熬过去了。”
陈最一愣。
熬?
陈最虽然成绩好,但也是个正常学生,正常学生都是不喜欢上学的。
可仔细算下来,因为许多个理由,陈最觉得自己这半个学期过得还算不错,比她以前的生活好多了,陈最在片刻间,感受到了安慰。
*
吃完饭之后,周序然将陈最送回了小区门口,陈最下车之后和周序然说了再见,就进小区了。
陈最走到公寓一楼的电梯处,蓦然间,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陈最本来就很敏感,尤其对他。
陈最回头,看见沈确靠在一楼楼梯口的墙壁上,单肩背着书包。
“回来了?”
他看着陈最,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可也不是冷冰冰的。
他似乎经常是这样的表情,陈最心想,除了一些真的能刺激到他心情的时刻,他一直都是这种稍微有点严肃的表情。
陈最觉得沈确虽然也有少年人的心性,但她骨子里就是个比较严肃的人。
陈最点点头。
沈确上下打量她,“气色不错,这顿饭吃的挺开心啊。”
陈最:“……”
沈确一看就是想找个架吵,陈最才没那么笨着了他的道,她决定不理他,表示礼貌轻轻嗯了一句之后,转身往电梯里走。
“陈最。”
陈最脚下一顿,其实她心里是紧张的,因为上一回沈确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之后,陈最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不过无论他怎么说,陈最今天都不会被他刺激到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
“……”
陈最回头,沈确已经转过身往外走了。
都没问她答不答应。
陈最看着沈确的背影,犹豫不决,等他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办法地跟了上去。
今天的夜晚,凉风习习。
陈最跟在沈确身后,他还是那样,走路时总是有种恣意潇洒的拽,但这种拽并不是刻意的,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很有气场。陈最观察了一下,沈确走路应该是用腰胯发力的,所以核心很稳定。
他们来到小区内的一处休息的长亭,长亭内部有一张圆石桌,以及两条长椅,但长椅明显不算干净,所以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坐。
沈确靠在长亭的圆柱上,陈最也找了个圆柱靠着,就在他的对面。
沈确淡淡道:“和周序然吃饭吃得开心吗?”
陈最看着他,“你真要我说?”
沈确抬抬下巴,意指当。
陈最:“……挺开心的,我觉得周序然他人真的还蛮不错的。”
沈确呵呵笑,想起什么了一样,说:“是啊,他人确实很不错,大家都喜欢他。”
意料之外,沈确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继续阴阳怪气,他看上去似乎只是真的想和陈最说一会话。
不知道为什么,陈最却忽然间有点不爽的感觉。
“对,他人很绅士。”陈最说。
“嗯。”
“也很温柔。”
“嗯。”
“长得还帅。”
“嗯。”
陈最在沈确面前毫不留情地夸奖别的男人,却换来他随意的声声同意。
陈最彻底沉默了。
就在陈最沉默之际,沈确的手掌心伸到了陈最的面前。
“把手给我。”
“嗯?”
“把手给我,让我看看。”
陈最理解了他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向前两步,最后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这还是沈确第一次这么正式地牵着陈最的手。
他低着头,借着月光仔细地看陈最手上的伤口。
陈最紧张地看向一边的铁栅门,铁栅门外停了一堆的小电瓶车,她看着那些电瓶车,胡思乱想。
他在关心自己吗。
显然是的,但是是以什么身份呢。
陈最觉得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是能够让人兴奋的,可也暗藏着痛苦,并且陈最和沈确关系确定的钥匙似乎掌握在陈最这里,陈最应该要尽快做出决定,否则或许是有些不道德的,会伤害到别人。
可陈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或许想,可她也害怕,害怕很多很多,现实存在的,虚无缥缈的。
“周序然怎么吃个饭都能让你受伤。”
陈最刚准备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转头的那一瞬间,就看见沈确的表情。
他低头皱眉,神情里掩饰不住的责备。
陈最心里砰砰直跳,随便转换了话题,说:“你吃晚饭了吗?”
沈确抬起头,牵着陈最的手却没松开,“没有。”
没有?
陈最顿了顿,说:“那你不饿吗?”
“饿。”
“......”
沈确又说:“你请我去你家吃点东西?”
陈最一秒都没犹豫地说:“不行。”
沈确低头笑,笑中透着温柔与狡黠,让人心神俱荡,“逗你玩的,别紧张。”
“......”
陈最皱了皱眉,忽然一个小黑盒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陈最下意识接过。
“这是什么?”
“礼物,给你的。”
又是礼物?
“这么小的礼盒。”陈最毫不客气地说,“你要是在里面放个戒指我可不可能收。”
沈确挑眉,不做声。
陈最低头打开礼盒。
一串手链。
“是白水晶的手链,助学业的。”沈确在陈最头顶上说:“没多少钱,你要是愿意戴的话可以戴在身上求个心理安慰。”
陈最:“我这学业还需要助吗。”
“那就保平安。”
……
这手链是不是还能降妖除魔啊。
不过虽然在心里诽谤,陈最看着那串手链,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就笑了。
过了一会,头顶上的人一直没说话,陈最抬头,笑看着沈确,“怎么了?”
“没什么。”
沈确转过去,看着铁栅门,不经意地说:“我可能要走了,祝思若刚才给我发消息,说有点事情要单独跟我说一说。”
“谁?”
“祝思若。”
陈最还是没反应过来,“谁啊?”
沈确脸一黑,没好气地说:“我们学校校花你不认识!”
“……”
学校校花?
什么时候选出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在她还没到顺海高中的时候吧。
陈最点点头。
沈确:“那我走喽?”
陈最:“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陈最的错觉,沈确的脸更黑了,他说要走也没走,转过头去不知道在看什么,陈最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
陈最心里奇怪这个时候还能有谁给她发消息,她将手机拿出来,看了那一条短信,瞬间就怔住了。
面前的沈确,粘稠的夏夜,暧昧的氛围。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陈最的眼里,只有那短短的一行字——
【我到你出租屋门口了,你不在家吗,敲门没人应。】
陈最反复地看着那一串号码,反复地看。直到一边的沈确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碰了碰她,问道:“陈最?怎么了?”
陈最连忙收起手机,她抬头对沈确说:“你不是还要去找校花吗?赶紧去吧,我先回家了。”
陈最说完也不管沈确,自己一个人就跑走了。
沈确看着陈最的慌乱的背影,轻轻地笑了,这或许就是女孩子表达自己吃醋生气的方式吧。
陈最跑到公寓一楼,按电梯的手一直在轻轻地抖。
电梯到达,陈最进去,她喘息着,心脏砰砰跳。
五楼很快到达,电梯门慢慢打开,陈最原地站了三秒,出了电梯门。
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这层有两户公寓,陈最看向自己的家门口,走廊没开灯,那里有些昏暗,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墙角还蹲着个人。
陈最看着那个人,说: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