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看起来快要落山,封寒这次走在周折前面,两人蹑手蹑脚地上楼,来到七楼后,封寒发现发出声音的地方是一座电影院。
售票处的爆米花玻璃柜上布满裂痕,透明玻璃变得模糊不清。柜台木质外表已经腐朽,上面还残留着昔日电影院的标志。
电影院内光线不好,封寒不敢贸然进入,她站在门口正在思忖下一步怎么做,见周折抱着泰迪熊,她皱了皱眉,示意周折把熊丢掉。
周折摇了摇头。
两人又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封寒贴着墙听着里面的声响,周折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封寒转头,见周折大步流星向电影院内走去。
“你!”封寒吓得连忙跟了过去,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射进来,让一切都笼罩在昏黄之中,电影院大厅的墙壁上仍残留着陈旧的电影海报。
周折走进去,先是大致扫了一眼,随后将熊放在座椅上,上前掀起幕布,又走到观众席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封寒站在下面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你做事可不可以通知下我?”
“我通知过你了。”
“你什么时候通知过我?”想到刚刚周折确实拍了下她的肩膀,封寒气不打一处来,“你有病?那能叫通知?”
周折站在观众席过道,注视着电影院的大屏。
电影院的屏幕沉寂在黑暗之中,仿佛一个遗忘的画布。屏幕表面有一处微微泛着光的裂痕,空中飘扬着一些细小的灰尘颗粒,它们在微弱的光线下轻柔地舞动。
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封寒走到拐角又看了遍,最后发现她们听到的声响应该是因为老化自然掉落的筒灯。
她道:“哦,是灯,没事了。”
她看向周折,周折已经走了下来,封寒见她捂着头,上前问:“你头疼?”
周折放下手,神色颓唐:“我来过这里。”
“你来过这里?”封寒有些不相信,“你想起来了?”
周折摇摇头,封寒:“那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里?”
大屏幕表面布满了无数微小的指纹和触摸痕迹,屏幕上似乎还残留着微微的震动感,电影曾经的巨大音响似乎还在回荡。
周折上前,手指抚摸着屏幕,随后她在某块屏幕上按了几下,咔嚓一声,屏幕跳开,眼前显示一条黑黢黢的通道。
封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里居然有通道?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觉。”周折说完,就要走进去。封寒把她拽住:“你又想干什么?里面通往哪的你知道不?就这么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折沉默不语,封寒叹气:“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是别看了,先看看今晚可不可以过那堵墙。”
周折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一区一定要过那堵墙?”
封寒失笑,觉得周折蠢得可爱:“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们进来后一直在往前走,现在墙在前面当然要过墙。”
“不。”
周折摇头:“如果每堵墙都是刚才那般严防死守,我不可能从一区逃脱。”
她看着眼前的通道:“一定是用了其他办法。”
“算了,先等一晚上吧,也不急。”封寒拽着周折的衣领,将她往外拉,“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再看看。”
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当然封寒也没抱什么指望,但居然真的整栋楼都没有通电!
她郁闷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周折又将她的泰迪熊拿了回来,用手攥着泰迪熊的耳朵提着。
封寒转头,眼神从她睡眠不足的脸上挪到身上穿的病号服,觉得她这幅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刚杀完人的精神病,手上还拎着个人头。
两人到了顶层,天已经黑了,不远处,隔离墙旁的探照灯来回巡视。
“防守的挺死,要是以后主城区的墙能建成这个样子,西区人肯定不敢过来。”
想到江清白和封耀,她心中又有些担心,不知道权威会对封耀怎么样……
她现在不该再想这些事情了,收回心绪,她对周折道:“这堵墙肯定有进去的地方,现在天黑了,为了安全我们明早再行动,实在不行我们就围着墙附近绕一圈,总能找到监控死角钻进去。”
九江十三区占地面积不小,绕一圈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周折不吭声,封寒默认她同意了,两人顺便在五楼找了一个休息区躺着。
封寒将一个电竞椅椅背调低,躺在上面,电竞椅太久没用,睡在上面吱呀作响。周折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正在整理包里的东西。封寒莫名其妙地突然表现欲爆棚,不管周折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开始讲她在研学院的事。
“你知不知道我当年多强?研学院那年毕业的有三百多个人,是历届人数最多的一年,我在那年拿了七个学科的第一。毕业后多个部门私下联系我,人人都知道科研部最受李永安器重,在我准备入职科研部前,历部找到我,承诺我入职后就给我队长的职级。”
“李永安……李永安当时很看重我,所以我一路高升,短短几年便从十七队队长升到一队队长。政科会队长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平级,一队队长有着所在部门部长的继承权,只要历部离开巡查部,那么下一任部长便会顺位到我。”
她的声音在四面八方传来回声,封寒原本只是没话找话,但心情却越讲越压抑。她起来搓了搓手,从包里拿出雨衣铺在身上。
铺好后她问:“你睡着了没?”
没有回应,封寒调整了下姿势准备睡觉,过了会,她有些奇怪,自己好像一直没听到周折的呼吸声。
她起身,见身后的椅子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长得丑陋的泰迪熊,在黑夜里孤单的躺着。
周折来到电影院,重新按下了开关。
这是一个昏暗而狭窄的区域,四周是金属构成的墙。周折弯下腰踏入,通道矮小,但弯着腰勉强可以通行。走了一会,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更加狭窄的管道,延伸向下,阴暗又渗透出奇怪的气味。
她将书包背在胸前,趴在管道匍匐前进,管道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越往前空气越稀薄,那股刺鼻的味道越浓烈。
周折停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奇妙的触感让她一顿,她搓了搓手指,那是一种光滑的黏腻感。
……
“我撑不下去了。”
“你自己走吧。”
她停下,身后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一般剧烈。
“不要回头看我,往前走。”
她没动,声后的人苦笑:“我已经没救了。你陪着我,也是要看着我死的。”
明明最大的危险都已经克服了,为什么会在快要见到光的时候产生恐惧呢。
周折不知道她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只是楞楞地呆在原地,直到身后的人最后一次开口。
“不要怕,周折,你一定会出去的。”
一盆水泼到她脸上,周折眨了眨眼起身,还没坐稳,一盆水又泼了上来。
她莫名其妙被洗了把脸,擦干脸上的水后,她抬头,看到封寒拿着一个破塑料盆,站在一旁凝视着她。
她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封寒将手里的盆随意一扔:“周折啊,我发现你是听不懂人话。”
周折打开书包,准备看看有没有衣物,封寒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拎起:“你知不知道没有我你就闷死在那个通道里了?你做事到底能不能靠谱点?”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真想狠狠给你几拳。
在心里补上这句话,封寒终于体会了封耀的无奈,她咬牙切齿:“还好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晨光熹微,周折换好衣服后封寒递给她一块饼干,周折接过,她看了一眼包装纸,上面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做的那些真的是梦吗?
她缓缓将包装撕开,饼干的边角因为太干有些尖锐,她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封寒背上包对她道:“我们去找那堵墙附近有没有电源总闸。”
“电源总闸?”
“对,”封寒分析,“昨天我想了想,今天白天去切断电源,我们就可以躲避摄像头翻墙进去了。但电源总闸不太好找,就怕它设置在墙体附近。”
隔离墙旁,一排高大的探照灯还在照射着没有彻底消失的黑暗,下方的区域被照得一片明亮。墙体上的机械臂像巨大的昆虫在墙体表面爬行,发出机械的嗡鸣声。
周折和封耀两人拿着望远镜走到太阳快要下山,才找到一个类似电源总闸的东西。
两人躲在石头后面,封寒望远镜里观察的那块墙体上有一个不显眼的控制面板,仿佛是被深深嵌在墙内。封寒转动望远镜拉大倍数,发现上面有一组按钮,标注着区域编号。红灯闪烁,似乎在示意着电源的状态。
封寒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开关是因为这片区域防守的比其他地方更加严密,她还想着可不可以去关掉开关,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压根就是走投无路。”
封寒放下望远镜,转头见周折蹲下正在扒地上的土。
“你又在干什么?”
以为周折失心疯了,封寒挪过去:“这么早就给自己挖坟呢?”
嫌手挖得太慢,周折拿了个石头继续刨。
“你自己挖吧,我走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封寒站起身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低头看了眼,见周折停下手,似乎挖出了什么东西,她走上去嘲讽:“咋了,你还挖出来金子来——我服了,这是什么!不会是电缆吧?”
蹲下来确认确实是电缆后,她嘴角没忍住抽了下:“这也行。”
她看着周折目光灼灼地盯着电缆,她忙按住她的胳膊,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
周折站起身,夕阳下,她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中:“找工具,把电缆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