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姜花只能站得笔直,身体略微成个大字摆开,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清白样子。宋时屿又是温和一笑,并不揭穿她,只看向姜花的眼神带着身为皇家特有的压迫感。
“借你这长枪一使,本王有洁癖,不喜他人触碰,亦不喜触碰他人。”宋言卿依旧用那貌似亲和,实则带着不可侵犯、不容争辩的语气。
姜花表现的诚惶诚恐,悄悄打量着此时只有三步之遥的宋时屿,天潢贵胄身上特有的高贵修养与桀骜并存的气质,此刻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她麻利地双手递过长枪,一副必恭必敬、不敢冒犯丝毫的乖巧模样。宋时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回想这小厮方才酒壶在手、目光胆大的样子:“哼,倒是难为装的这般识相!”
接过长枪的宋时屿并未急着搜身,而是拿在手中借月光细细摸索这枪的不同来,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未看出丝毫机关。
越是神秘不同寻常,往往就越是危险!
宋时屿眼里闪过的一丝不经意的杀气,并未逃过姜花的眼睛。
她装作没发觉的样子。
只能随机应变!
两人此时各怀鬼胎,暗流涌动。
“得罪了!”说罢宋时屿便持长枪在姜花颅顶、四肢各处做样子查探,其实他亦猜到“赃物”可能早已脱手,他只是借搜身说辞,想探一探这长枪的奥秘。
既然没探查出什么就不能轻易打草惊蛇,顺势便要将长枪递予姜花。突然他目光一闪看到姜花上身似有异物,不等其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探手搜索~
可这……触感,竟……竟……不似“异物”!!!
宋时屿瞬时愕然!
而姜花眼睁睁看着对方瞬时探向自己的手,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受到了似被捏住了命门般的异样,脑袋仿佛雷击一般嗡嗡然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竟是个女子!!!”宋时屿双手似被烫到般猛然缩回,手还不知所措的保持方才展开的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遭,俩人皆被雷劈一般惊的晴天霹雳,两相对视具是天大的惊疑与窘迫……
一个羞得霎时满脸通红,另一个也少有的红了双耳…
待一夕反应过来,羞愤之下的姜花,双眼瞪得似那铜铃,下意识以手做刀劈向这个“登徒子”,实打实地用的蛮力,完全是天然的反应,已经完全顾不上平日所学功夫技巧。
宋时屿也还在惊诧之际,眼看对方劈过来的手掌只下意识闪躲,并未回击,俩人你追我赶,直到拉开一段距离。
两相对视又是尴尬无比,都不曾先开口。
也都红着一张脸回想着方才电闪雷鸣、轰雷掣电的一瞬间。
此事无关官匪,只在乎于男女。
这突发的情况令两人都乱了方寸,都不如方才那般怡然在握。
本来姜花是练武之人也无男女大防这忌讳,可一夕被人满满当当的抚了胸口,实属生平头一遭,乍然腾起满脸的红晕,好在月光朦朦胧胧的,替她遮掩了不少羞怯。
实则宋时屿那一瞬也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虽说他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身份尊贵又貌若潘安,可他却是个稀罕的主儿。先不说别的王府内有几个暖房丫头是常事,就是那京中贵女胆大的,借着不小心往他这身上扑的也是不在少的,可他却偏偏房中空空,从未让劳什子姑娘近过身。
姨母还时常为此忧心,怕他是否有那断袖之癖。
谁知今夜竟在这毫无防备之下“出格”了一回,这会宋时屿正极力镇定住这慌神的脑袋。
他已不似初始那般高高在上,这会子且是放下了王爷的身份,悄悄打量起姜花:一身夜行衣,又束起头发做了男子装扮,身量清秀比寻常女子高出不少。可能因着练武,姜花身上自有一种挺拔俊秀英气逼人的气场,鱼目混珠个假小子倒是真真假假的能瞒过人,再加上她方才一直以男声示人,他虽只觉得哪里怪异,却未看出关键破绽。
也怪不得看走眼了,姜花虽已然用了束胸,可毕竟今已是十六七岁的碧玉年华,不仅抽条长了个儿,这身段也是发育的满满当当,竟闹了如此乌龙,结结实实吃了这档子暗亏。
这算是宋时屿第一次“亲近”女色。
也是姜花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男女有别”,她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心中方才稍稍放下的火气噌一下又冒起,又是怒目圆睁,弓步架枪蠢蠢欲动。
宋言卿见状,赶紧按下心头起伏,轻咳一声,赶紧拱手朝姜花道:“实不知梁上君乃女君,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梁上女君多多包涵!”
言闭则依旧目光炯炯看向姜花:明眸善睐似盈盈秋水,琼瑶玉鼻精巧秀气,唇瓣紧抿未施丹蔻,对比初始的英气,此时仿佛多了一股浑然天成女子的傲气萦绕自身。
“除去这一身的怪异打扮,只看这脸庞身段,当也算得上美人!”宋言卿心境平复了以后竟然有几分窃笑。
姜花听得他说的且是磊落光明又含揶揄之气,哪有一丝实诚的歉意在?
本就恼怒,再听他竟叫自己梁上女君,且自端着一副不知者不罪的样子,气恼更甚,盛怒之下出手更加脆疾,一跃而起瞬间飞至宋言卿跟前,她虚晃一枪凌空飞旋,连踢两脚直取对方眉心。
宋时屿眼看对方来袭,一个朝天蹬飞起,盖过姜花的飞踢。姜花再进步往前提枪,欲戳对方门面,数击不中皆被宋言卿几个翻身轻松避开。
姜花紧追不舍,似是打急眼了,接连几枪,宋时屿屡次不接招,只背着手闪身躲避,身段洒脱不羁。
几番回合下来,姜花亦看出对方似不欲交战,且此事论起来还是因为她夜闯伯爵府而起。
想到此姜花便自气消大半,便也不再纠缠,只张目嗔视着,似有似无地嘀咕着“看着人模狗样的…”她还在为吃了暗亏愤懑不平,言语间倒是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尊贵。
“可是不那么恼了?”宋时屿一副眼角含笑温和的模样,“虽非故意,但着实冒犯了姑娘,是本王的不对!”说着这回却是真切一拱手,带着实实在在歉意道。
“哼……那便…罢了吧!”姜花见此也不好再做姿态,亦是恢复了女儿声,声音清丽。宋时屿闻声只觉得婉转许多。
“本王冒犯在前,故今夜不论姑娘目的何为、取走何物,本王自不再追究,可放姑娘平安离开,以为如何?”
“那便要感谢王爷既往不咎了?”姜花有点讥讽地回道,虽还有气但实则也觉着再纠缠下去便无趣了。
她姜花可不是一般娇娇女,来日她可是要做那快意恩仇闯荡世间的侠女的!想到此,一扭头,脸上郁闷不再,转而尽显一副傲娇姿态。
宋时屿看着突觉出一丝有趣来,这女子前前后后几番转化,倒是机敏洒脱,不似一般小姐般扭捏作态,当下便多一丝欣赏。
姜花只觉今夜这酒也喝不成了,虽被人抓了现场,但现下还能全身而退似乎也不赖,便摆出要走的样子:“大丈夫一言九鼎,自此便两不追究?”
“当是如此,姑娘请便!”宋时屿并不作为难,摆手道。
怕他使诈,姜花面向时与后退几步,遂一拱手,腾跃而起。转过身,心里却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我等着!
谁知刚跃至半空,一尾暗器紧随身后袭来,姜花暗道不好,闷哼一声,似昏厥般直直向屋顶跌落下来。
宋时屿眼见情景,稍一犹豫,快步移向姜花。
近身一步之遥,俯身待要查看她的情况,却不防备姜花一记猴子摘桃,手做鹰爪状直掏岳卿言□□,动作狠辣非常,似要捏碎他的子孙袋般。
好在宋时屿早有防备:他这身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方才一瞬就看出姜花跌落时使了内力避免了受伤。
方才那一犹豫正是看出了破绽。
只是不想被一个姑娘家家,突袭那处,这乃是石破天惊头一遭,竟然胆敢暗算他!可怜他尚未成家,不曾体会那洞房花烛夜的妙处,好在他眼疾手快躲的及时护住了要害。
姜花一击偷袭不成,顺势一滚,起身手持长枪眼含杀意,狠狠朝着宋时屿啐出嘴角的一物。
宋时屿眼疾手快,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折扇,一个漂亮翻飞,稳稳接住了姜花甩出的物件,定眼一瞧,竟是一支飞镖!
“堂堂亲王,方才借搜身冒犯女爷爷我,现又假意放归使我放下警惕,却又背后偷袭,这哪里是大丈夫所为?”
姜花说罢毫无顾忌地盯着他那处,狂言道:“既然王爷不想做这大丈夫,小人好心帮王爷一把,将你变作“女爷爷”,自此便不用再受这大丈夫名头的制约,王爷可是同意在下所言?”
姜花气急,不再如刚才般装乖卖巧。
“啧啧,姑娘性子竟这般火辣,露出本来面目倒是让本王欢喜些!”
宋时屿笑着回道,紧接着突然脸色一变,向前一步逼近姜花。
“是谁方才诓我说只习得猫狗功夫?又是谁满口胡言只来窃取一些银钱度日?”
“我……”
姜花气势不输人,但一时哑口。
“本王这些不与你揭穿,就定不会与你做计较,本王只想放你一马,而你却恩将仇报,胆大包天到连爷们的金丹也敢偷袭?”宋时屿紧接着揶揄她,看姜花又要恼,复又神色一转,正色道:
“姑娘不妨想想,你夜闯伯爵府被抓个正着,本王如若真想要抓了杀了,便是明着抓了杀了便罢,何必背地对姑娘使这腌臜手段?”说着以扇面托举那柄暗器看向姜花。
“你便当本王是何人?为着一个毛贼大费周折?”此时已是端出了亲王的威严,不怒自威。
“你!…”
姜花听罢也反应过来,且看他的神情不似说框她,难道是自己一时着急想差了?可这暗器却又是出自何人之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被一记点醒,姜花脑中警觉,屏息四下探听,虽未听得真切,却猛然探到暗处隐隐的杀意,宋时屿亦有所察觉。
两人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默契,各自望向彼此身后。
方才两人只顾着拉扯了,皆是有所大意,差点黄雀在后给人捡了先机,当下二人心中各自有了不同计较。
姜花不知心中猜想是否正确,但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便不再多言,只一句“得罪了小王爷,来日我姜花再亲自登门拜会!”说罢拱手一拜几跃飞出数丈。
岳时与来不及出言,只一瞬已看不清姜花身影,而暗处的气息也随之隐去。
当下他神色怡然,细看眼这飞镖,形似小刀,掂量此刀重约二钱,刀刃发黑似有粉末,这…竟是淬了剧毒!
于是猛然抬头望向姜花离去的方向,方才她可是用嘴接住了这暗器!
真是个嫌命长的!
如果不曾估错,刚才隐在暗处的几人定是被她引到别处去了。这些人轻功了得,行至内院而伯爵府护院竟无一察觉。
看来这伯爵府的安全以后需要重新布置了。
宋时屿依旧望着姜花离去的夜空,暗道这姑娘也算是磊落,察觉杀手是寻她而来,却不借着伯爵府与他恒亲王的威望在此苟且,反倒把人引走了,这股义气却是寻常男子都不一定做得到。
想到此,心中再生出几分赞许来。
只她再有本事,也难抵这刀刃上的剧毒,此时或许已经毒发…宋时屿神色难辨,终是出声叫了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