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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子篇

    袁猗嗟将笔撂到桌上拿起信纸抖一抖又小心翼翼的装进信封中,他已经好几宿没睡着了,心中思绪万千。这件事情就像一颗从他头皮上擦过的子弹般让他几乎彻夜难眠,那股几乎失去一切的恐惧感常常在深夜中将他包围,具象化的恐惧令他寝食难安甚至想违抗军令跑回去看看韩柏舟是否安好,但他也想着自己不在时孔棠棣也许能照顾好韩柏舟。可同时他又怕孔棠棣真的将韩柏舟照顾的太好,怕韩柏舟就这样习惯了什么都好的孔棠棣,两股纠结的绳子将他缠绕绞紧在原地,不安一寸一寸的将他凌迟。他多想就这么跑过去握住韩柏舟的手大声的说爱,可那样没有意义,因为现在的韩柏舟还没爱上他。

    面对这些问题几乎日日纠结的袁猗嗟罕见的失眠了,自从来到奉天后他就没睡好过,就像动物能够察觉危险的本能般,他隐约感觉老天要悄悄的将他从韩柏舟身边扯开似的,但又不敢相信。毛笔不一会儿就冻上了,袁猗嗟拿起来用手指按了按发现都硬了,最后无奈的将其丢开。

    这封信算是他给自己的一颗定心丸,不然他真的害怕自己哪天受不了违抗军令跑回去。

    他愈发不明白自己了,也不明白韩柏舟。他像所有猜不透爱人心思的傻子,一边渴望着韩柏舟好一边又害怕她的好不是来源于自己。如果人能更纯粹一些的话会不会许多问题都会更简单,但纯粹的袁猗嗟是一个疯子,这恰恰是他不愿意接受的。这世上同韩柏舟最般配的人哪怕数到第一百个都不会是他,如今的袁猗嗟也不过是套上了假面的演员,努力的扮演着那个能够站在韩柏舟身旁的人。

    没办法,他的爱必须徐徐图之,经不得一点风浪,因为老天不帮他。

    浓郁的挫败感促使袁猗嗟深深的痛恨自己,他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揪住头发,明明战役还没结束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是输家。为什么他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能够轻易做到的,无论是爱还是恨,就连成长这件小事都比别人困难。为什么老天从不善待他,让他成为如今的他。既然不准备让他幸福又为什么要让他遇见韩柏舟,给了希望又强硬的从他身边将她夺走,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将他逼到什么程度才愿意。

    他真的不想堕落的活,他其实是心向光明的。

    即便心中无数次堕落的想着,即便口中满不在乎的说着,但这个世上谁甘愿做阴沟里的□□,谁生下来就是蛇虫鼠蚁,能够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活谁不愿意?袁猗嗟从来没觉得自己不配这样的日子,相反他竭尽全力去追求这样的日子,即便听起来很可笑——以黑暗为代价来获得光明。但这是对他来说最通畅的一条路了,他也想像文人书生一样气度翩翩温文尔雅,又或者像那些看起来蠢但热心又正义的傻小子,袁猗嗟觉得自己都可以。然而事实不是,他永远没法那样,因为他心里有恨,但同时他心里还有爱。明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他就是放不下,既要又要,但现在他不会那么贪心了,他已经做出抉择了,他想先爱再恨,不知道这一次老天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东北太冷了,肃穆的风将热血吹凉,鞭挞着自由意志与铮铮傲骨,冰河凝结心脏使其再也难以跳动,能使灵魂战栗的严寒对摧毁□□不屑一顾,它们毁灭的从来都是无知者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袁猗嗟最终低下头向这里的掌管风雪的神明虔诚的祈求着——不要让他一生都是弃子。

    这是这孩子第一次拜神,也是第一次求神,但偏偏叫他遇上了最心狠的神,就像东北的雪从来都没晚过一天就像阿穆尔河上刀剑都无法刺入的厚冰。

    那是受伤时的自我舔舐,消亡前的自我怜悯。

    时至今日袁猗嗟终于相信,人在无路可走时真的会求飘渺的神,求上苍怜悯。

    这次来奉天是因为每年年前袁慰廷都要例行公事的让其子嗣去探望各地的将军,表面是过年慰问实则是探探底子看看忠心,还有其他几个也是如法炮制,不过好事从来轮不到他袁猗嗟,好在这几年开始还有事能轮得到他。

    袁猗嗟细数这次委派任务的几人,袁雍文、袁雍义、袁雍海、袁雍华、袁猗嗟。显而易见,他是唯一的野种,袁猗嗟懒得为这种事多花心思,也懒得跟袁家扯关系,必要的时候用这层关系来达成目的,剩下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不过袁慰廷今年身边留的是袁雍华,往年都是袁雍文,袁猗嗟冷笑一下觉得他们这些所谓体面的儿子也不过此,事情做不好一样被弃如敝履。

    过几日还要再启程去顺天府署,到时候剩下的四个一起进行汇报免不了又是一场口舌之仗,他甚至能猜到袁雍文气急败坏的样子了。比起其他四个整日翻来覆去的猜测那人心思袁猗嗟根本不需要费这个力气,因为无论是在奉天这个地方还是和张作霖对接,这些都是袁慰廷安排好了的,袁慰廷从来都不信他但又要用他,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安排好差事也根本不用去揣测。

    京师没比奉天好多少,临近年关北方都是这个样子,但好歹不是那种要杀人的冷法。

    果不其然,袁猗嗟刚到顺天府袁雍文就骂骂咧咧的闯进了他的屋子,他风尘仆仆的到这儿,脚跟都还没站稳袁雍文就冲进来叫骂,“袁猗嗟你个狗娘养的,那个药草的差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袁猗嗟跺了跺皮靴上的积雪慢条斯理的将大衣脱下来交给旁边的人,“三哥,你在说什么,那批货不是一开始就转由你负责了么?”

    袁雍文指着袁猗嗟的鼻子大骂道:“你少他娘的跟我装,我可没你这个野种弟弟,我告诉你袁猗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搞鬼,被我抓到把柄我非扒了你的皮!”

    袁猗嗟眼神阴冷的扫了眼周围,他们旁边大大小小的全是袁慰廷的人,但根本没人管这个事也没人打算出面劝一句,他们都只把袁猗嗟当一个可用的物件,所以他的事情上每个人都默契的集体装瞎。他料到了,所以从来都不会逞口舌之快,毕竟只要他说一句这帮人就能传十个样子到袁慰廷耳朵里,到时候事情反而会更麻烦。

    袁猗嗟无奈道:“三哥,你说的是什么事我根本不清楚,难不成是爹交代的差事出什么问题了么?”

    袁雍文见他不认账气的咬牙切齿,他也刚到这儿肩上的雪甚至还没化开,他拽开大衣一把脱下来扔到地上吼道:“野种!你还在这儿装!你别以为你暗地里搞点小手段爹就能高看你一眼,我告诉你你这样的贱种这辈子都见不得光!”

    袁猗嗟看着袁雍文心里想生吞活剥了他但面上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来,气的他磨了两下后槽牙又继续装起无知来:“我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多亏了爹宅心仁厚才有我有口饭吃,所以爹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好,但三哥你所言之事我真的不知情。如果你说的是那些药草的话,自从转交到你手里后我就再没有过问了。”

    袁雍文气的脸红脖子粗再也不想跟袁猗嗟绕弯子于是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一把揪住袁猗嗟的领子气急败坏的喊道:“去你妈的药草,老子要的是军火!军火!!”

    袁猗嗟看着袁雍文攥紧了拳头随时准备攻击,袁雍文虽然脑子不好但打架是把好手,从小他就没少打过袁猗嗟,哪怕到了现在袁雍文在袁慰廷的儿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打。

    “三弟!”门外快步走来一个人叫住了像被冒犯了的公鸡似的袁雍文。

    “二哥?”袁雍文最先叫出声,看到袁雍义时袁雍文本能的清醒了几分,自从大哥袁雍翰死了之后袁雍义就成了这些人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也成了袁慰廷最信赖的儿子。袁雍义和其他七个儿子不一样,他就住在京师准确的说是住在袁慰廷身边。

    袁雍义看清袁雍文的姿态后眉头微皱道:“老三,你在做什么,放开!”

    袁雍义的话袁雍文不敢不听,对于其他的袁氏子而言袁雍义的话基本等于袁慰廷。袁猗嗟抚了抚被袁雍文捏皱的衣领朝袁雍义叫了声:“二哥。”

    袁雍义为人刚烈从不屑于背地里偷鸡摸狗,他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袁猗嗟但从来不会去主动找袁漪嗟的事,就和那些装瞎的人一样只要袁猗嗟安安分分的他根本懒得理会。袁雍义瞥了眼袁猗嗟点头嗯了声便转过头对袁雍文道:“你像什么样子,简直口无遮拦,现在这么能说等待会见了爹你最好也能问什么都说得出来。”

    袁雍文忿忿的喘了两口气道:“我知道了二哥。”

    袁猗嗟面上温和心中冷笑,袁雍文骂了个痛快你才来,刚才骂人时还慢悠悠的走着怎么一举起拳头你走的就快了,伪君子!袁猗嗟搭话道:“二哥怎么来的这么早,往年不是都会再晚一些吗?”

    袁雍义道:“今年爹把所有兄弟都一个时候叫来了,打算吃一顿家宴,过几天剩下几个弟弟也会来。”

    袁雍文面上藏不住的厌恶问道:“全都来?那岂不是老六他们也要来,他娘的那小子最恶心一身的骚味……”

    袁雍义狠拍了下他的脑袋道:“刚说完你!给我闭嘴,那是你弟弟!”

    袁雍文捂着后脑勺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就拎着衣服走了。

    袁猗嗟琢磨着袁雍义的话,家宴?袁慰廷什么时候在意过他这帮孩子,恐怕又是要搞什么大动作。

    袁猗嗟:“家宴啊,不知道八弟赶不赶的回来,他的生意多年年都是最晚来的。不过还是辛苦二哥了,准备家宴毕竟也不是个轻差事。”

    袁雍义:“赶不回来也得赶,这次家宴一个人都不能少。你们一年到头都在外奔波,不过是备场家宴罢了,都是做哥哥应该的,你无需操心这些,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

    “好,二哥慢走。”

    看着袁雍义的背影袁猗嗟笑的愈发深沉,袁雍义这样的人面对袁猗嗟装都懒得装,他厌恶的真切所以话里话外都是叫袁猗嗟安分守己。

    袁雍义此人看起来清高刚正不喜阴谋诡计,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袁雍翰的死真的是意外么?就算袁慰廷信了袁猗嗟都不会信,因为只要袁雍翰不死袁雍义哪怕再优秀都绝不可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可他高明就高明在让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对他百般信服说他忠肝义胆,要知道,这些评价在袁雍翰没死的时候可都是用来形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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