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9-1-唐-2
人生·唐昊支线加载中……
时间-2021年3月（S6常规赛下半程）
地点-K市
“唔……”岑婉迷迷糊糊地醒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痛。
她打开手机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昏迷般的入睡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
知觉逐渐回归，她开始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个点在训练室里昏睡——
今天下午，完成和蓝雨的客场比赛的百花众人从G市返回K市。
深受飞行焦虑困扰的岑婉不出意外在起飞前又一次失眠，加上上周客场打皇风的debuff，她整个人的状态着实不算良好。
然而，考虑到她这两周已经病假旷了好几次训练，岑婉还是强打精神，在训练室给自己加练补时长，直到她的身体发出抗议，她才陷入难以自控的睡眠。
岑婉抹了抹脸，直起身，决定今天的练习就到此为止，却被背上滑落的重量吸引了注意力。
她回身一看，竟然是一件青训营队服外套。
岑婉捡起落到座椅上的衣服，攥在手里。
自从她残忍到过分的拒绝之后，她的工位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玫瑰的花影。
这正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但在看到空空荡荡的桌面时，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难过和痛苦还是如电般击中了她。
这些时日的飞行恐惧确实耗尽了她的元气，但在那一瞬间，岑婉却有些庆幸。
蜡炬熬尽，也就没有烛泪了吧。
她习惯了将理智克制的面具缝在脸上，并坚信时间可以磨平这细细密密的针脚。
或许是下个月，或许是明年，她总能真心接受这样的结局。
——偏偏眼前某人非要硬生生地在句点留下一个勾尾，把不该继续的句子往前延伸下去。
拉链冷硬的触感惊醒了她，岑婉摊开手掌，掌心的细纹上布满刺痛的齿痕。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起外套，准备过两天拜托邹远交还给它的主人，却在桌面的角落发现了她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物件：保温杯和塑料盒。
打开保温杯的杯盖，水汽扑面而来，雾湿了视野。她眨了眨眼，才看清里面盛满了热牛奶。
手里的杯罐突然变得沉重了。
岑婉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壁，似乎是想要碾碎自己的犹豫和迷茫，却又不忍。
在保温杯彻底失去作用之前，她还是抿了一口。
温热顺着喉咙流入体内，让冰冷的手脚和心脏一起暖了起来。
塑料盒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鲜花饼，花瓣鲜丽的玫红色透过晶莹的酥皮，很有几分诱人。
恍惚间，她想起月牙潭湖面映照的夕阳，水波泛着同样的玫红色，推开一圈圈涟漪，直荡到她的脚边。
——————
“她最近状态不对。”吃午饭的时候，唐昊突然开口。
虽然唐昊的话没头没尾的，但邹远明白这个“她”是在说谁：“你也这么觉得？”
自从送花被拒之后，唐昊虽然不甘，但还是接受了邹远的建议，没有再采取过什么高调的举动，一反往常，耐下性子默默地关注着岑婉。
“周日十一点多的时候我路过训练室，看到她一个人趴在里面睡觉。”
“婉婉最近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疲惫，虽然表面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精神不如以前好，这次从G市回来好像更严重了……”邹远有些担忧。
“你帮我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唐昊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岑婉的黑名单上，转而嘱托邹远。
邹远悄悄叹了口气，其实即使唐昊不说，他也会去关心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了这么多曲折的顾虑？
不管那个所谓的结局到底是什么，请快点到来吧。
邹远把内心的不安压在舌底，朝唐昊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让他放心。
见月：婉婉你没事吧？感觉你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
见月：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清扬：[拥抱/]谢谢小远，没有大碍
清扬：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和乐哥聊过了，准备明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见月：是生病了吗[合十/]
清扬：是也不是，心理方面的小障碍
清扬：让你担心了[拍拍/]
都要去医院了，这还能叫做“没有大碍”吗？邹远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才合适，最终只能以原话转告唐昊。
“……心理障碍。”唐昊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糖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邹远很敏锐。
唐昊沉默片刻，开口道：“事关她的隐私，我不该说太多，总的来说是她家里的事。”
邹远努力把自己心里那点被排除在外的难受按下去，现在最需要注意的明明是岑婉的情况才对：“那是不是……影响很大？”
唐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坚决：“她是岑婉，你应该相信她。”
邹远怔忪，这或许就是他无法离他的朋友们更近一步的原因吧。如果他像唐昊一样勇敢……他摇摇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逐出脑海，笑容略带几分苦涩：“对。”
“既然她已经和张佳乐/透过底了，问题应该不大。”
不同于邹远对张佳乐的崇拜，唐昊对他本就没什么后辈对前辈、队员对队长的尊敬之情，甚至还因为某人而存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芥蒂。撇开这些不谈，他也清楚张佳乐有多重视岑婉，如果真的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的反应绝不可能这么平静。
“你就问她，要不要我们陪她去医院。”
邹远恍然：“确实，我们可以陪她一起去。”
见月：明后天我和糖糕也没课，要不我们陪你去医院吧？
见月：我们毕竟是K市人，对周边都挺熟悉的
见月：主要是想看看你，如果你很介意的话就算了[拥抱/]
岑婉对着微信聊天框陷入了沉默。
邹远说得很清楚，是他和唐昊一起陪她去医院。
她也没有心狠到能够直接回复“要不就你一个人来吧”的程度。
他们平时在学校里上课，只有周末才能和她见面，能察觉到她的状态异常来关心询问，她已经很感激了，更不用说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心理咨询。
见多了浮于表面的人情交际，岑婉更明白这种情谊有多真挚珍贵。
干脆借此机会，把应该偿还的东西彻底归还，了结这些枝枝蔓蔓吧。
经过漫长的“正在输入中……”，邹远收到了岑婉肯定的回复和具体的时间地址。
“她答应了。”邹远松了口气。
唐昊表情不变，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
“好的，谢谢您。”岑婉朝心理咨询师点了点头，把报告折叠起来，塞进包里。
“怎么样？”唐昊见她出来，立刻站起身，他肩上披着岑婉今天还给他的青训营外套，粉白相间，在医院惨白墙壁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出。
邹远也迎了上来，眼中担忧和关切几乎满溢。
岑婉笑了笑，安慰道：“真的没什么大事，你们不用紧张，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比起我这边，你们应该有更值得注意的事情吧？联盟正式放开出道年龄限制①，青训营下赛季的签约事宜已经提上日程了，我估计大考核就在这个月底、下个月初。”
她转向唐昊，时隔多日，她终于又一次直视他深黑的眼睛。
“你的时间很宝贵，不要再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费精力了。”
邹远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逃离的想法占了上风，如果有选择，他根本不愿面对两位好友彼此伤害的场景。
然而，唐昊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端起手臂，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完了？”
岑婉显然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平淡，她已经做好了承受他刻薄嘲讽的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反问，一时沉默。
“说完了就听我说。”
唐昊向前走了一步，岑婉下意识想要后退。事实上，她仍然凝固在原来的位置，只有手腕轻微晃动了一瞬，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距离太近了。
他看着她，几乎是俯视。
“岑婉，你别太看得起自己，值不值得不需要你来替我决定。”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火，即使是最冰冷的顽石，被这火光炙烤，也会觉得疼痛。
想好的一切说辞被焚烧殆尽，岑婉在一地灰烬中，迟来地发现了自己的卑劣。
以爱为名，精巧地捆缚另一个独立的个体，再用他人的利益为私欲撑起道德的旗帜，她似乎正在做她一直以来最讨厌的事情。
唐昊的质问掷地有声：明明是你不敢，明明是你舍不得，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是啊，是我不敢。
岑婉低垂下眼，想到这一层，也没什么好说了。
“以你现在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丢下最后一句话，唐昊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邹远的嘴张开合上数次，大脑一片混乱，最后只能捡出最干涩苍白的话，来填满这尴尬的空白：“我觉得……糖糕他也没有恶意……”
“我都知道。”岑婉望着视野尽头远去的背影，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叹息一般，“他是对的。”
邹远惊诧地看着岑婉，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了她的话。
岑婉依旧看向医院走廊的尽头，那里人来人往，又空空荡荡。
“我并没有干涉你们的权利，也不应该拿你们当做理由来说服自己。只能说，他有他想做的事，我也有我自己的考虑。”
“这两者是冲突的，对吧。”
“是的，而且我们都很坚持，到目前为止，我没办法说服他放弃，他也暂时还没有突破我的心理底线。”
“暂时”两个字在邹远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没能抓住这一瞬的感应。
难以言喻的情感让他的心脏紧紧皱起，那脆弱的表皮似乎已经无法扼制内在的汹涌，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被创口的鲜血淹没。
“为什么非要这样？”
邹远大声地说，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甚至于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岑婉也被他震住了，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个动作让邹远所剩无几的勇气缩回原位，他用回平时的轻声：“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我们……还能回去吗？”
在他近乎哀求的注视下，岑婉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她说，“但我们也不会停在这里。”
邹远睁大了眼睛。
“潮水不能逆流，但潮水会往前奔涌。没有人知道往前走究竟会遇到什么，但只有往前，才会有下一秒的存在。”
岑婉看着邹远，笑了笑，语气很温和，抚平了他颤抖的神经。
“不管我们两人如何，小远，这不是你的事情。别让这些伤害到你，好吗？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你不需要在我们之间做选择。”
“至少在这一件事上，我和他还是有些默契的。”
邹远将有些模糊的视野敛在眼睫之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温柔的话语，也会让人内心感觉如此酸楚。
“……你们都很好，我只是希望我们都好。”
水流趋向的彼岸，一定会比现在更好。邹远暗自许下了自己的愿望，或者说，诺言。
“会的，我们都会的。”
岑婉像是在安慰邹远，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注】
①：2021年1月，荣耀职业联盟正式颁布文件，宣布从S7开始放开未成年人注册成为职业选手的资格限制，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