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8-1-黄少天(4)

    分支8-1-黄-4

    时间-2021年2月11日(S6常规赛冬休期,除夕)

    地点-K市

    “hello,能看到我吗?我已经能看见你了哦。”黄少天冲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挥了挥手,“一个人在宿舍里待着?”

    “嗯,外面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岑婉把手机固定在桌面的支架上,把长发梳到耳后,“我比较随便,都没打扮。”

    “不打扮也很好看,在宿舍里干嘛搞那么正式。说起来春节假期你们百花食堂难道还营业?”

    “不,除了个别调休的部门都回家了,这栋大楼里就我在,不管饭。”岑婉把桌旁堆着的年货拿起来给黄少天看了一眼,“队里的前辈们走的时候给我留了这么多,感觉出了正月都吃不完。”

    “这些当零食最合适了,有空多出去走走嘛,你可以趁此机会把K市好吃的店都去尝试一遍。”黄少天鼓励道。

    “……没想好。”

    “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我们家。”黄少天的脸从屏幕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晃动的屏幕和以暖色调为主的居室,“三室两厅两卫,这是我爸妈的卧室我就不给你进去看了,这是客房,这是我的卧室——”

    “摆了好多花。”岑婉看着生活气息浓厚的房间,恍惚了片刻。

    “G市传统嘛,金桔、水仙、银柳……我妈还喜欢在上面挂这种小红包小摆件,我都担心一个春节下来这个树枝不堪重负。”

    “说起来G市还有逛花市的习惯吧?”

    黄少天脚步一顿,突然警觉:“靓女你不会想去看花市吧。”

    “你约了女朋友去花市啊?落街把垃圾带下去。”黄妈妈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听到儿子的声音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人那么多谁要去啊,不对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没有在拍拖!”

    黄妈妈看了他一眼,懒得听他苍白的解释,自己儿子自己还不清楚么?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不远了。

    岑婉虽然听不懂母子俩粤语的交流,但黄少天之前的反应已经能让她猜出几分:“花市人很多?”

    “你听得懂粤语?!”黄少天大惊失色。

    “没有,我猜的。”岑婉说,“看来你除了花市还说了点别的。”

    “没什么没什么。”黄少天心虚地转移了话题,“花市人太多了,万一被认出来……不过你想看的话我戴个口罩去给你拍一圈也很方便的,你应该没怎么逛过这种集市吧?”

    “下次有机会我自己去逛吧。”岑婉并没有那么好奇,更不想因此给黄少天制造麻烦。

    听岑婉这么说,黄少天心里反而不是滋味。

    他们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然而除了上次神之领域副本的事,岑婉几乎没有向他主动提过什么要求,他前段时间请她的各种饮料小吃也陆陆续续被她以各种形式还了回来。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好像受一点别人多余的付出都会觉得抱歉似的。

    一个人在外地过年总归是寂寞的。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刻,岑婉就这样一个人窝在小小的宿舍里,放着春晚当做背景音乐,吃着打包来的年夜饭。要不是他给她打电话,估计她会随便找部电影或者动漫把跨年的时刻打发过去吧。

    “想不想看烟花?”黄少天问。

    “我以为G市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①”

    “偷偷放点问题不大,仙女棒你知道的吧,就那种小小的冷烟花,可以拿在手里玩的。”黄少天给她比划了一下。

    “放点小的是问题不大,但你去哪里买?这种店应该从源头就被取缔了。”岑婉有点担心,“你多少算个公众人物,到时候不会……”

    “这就是你社会经验少了,有些东西是怎么禁都不可能禁彻底的,高中学生抽屉里的手机算一个,这过年的烟花爆竹也算一个,我年年都能听到小区里零星的几声炮响。”黄少天说,“不过你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像我,高中就逃课翻墙出去泡黑/网吧了。”

    “稍等啊。”

    黄少天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岑婉听到他跟他妈妈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要出门的意思,又听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黄少天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真去啊?其实我——”岑婉确实有点想看烟花,但还是觉得没必要让黄少天因为这点事担风险,想劝他算了,被他用“过年不吃年夜饭不看烟花算什么过年”给堵了回去。

    他甩了甩车钥匙:“天哥带你体验一下缺失的青春。”

    在规则边界大鹏展翅的青春,一般人也不会有吧。

    岑婉努力压下到嘴边的吐槽:“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乖乖女。”——至少这辈子没那么乖,都来玩电竞了,能“乖”到哪里去?

    “那你有什么光辉岁月可以分享的吗?”

    “有,晚自修看S3半决赛,被老师抓包了。”

    “百花对微草的那场?”黄少天依稀有点印象,“那把张佳乐和孙哲平发挥好像很不错,比后面的总决赛还好。”

    “何止不错,我感觉都超神了。乐哥那个藏在手/雷之后冷不丁的僵直弹,卡位卡得太精妙了,一下就打乱了微草的节奏。我当时完全忘了我在上晚自修,一句漂亮喊到一半,发现整个班的人都在看我。我抬起头,原来年级主任站在我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热血上头的时候!然后呢然后呢?”岑婉的语气和表情惟妙惟肖,黄少天一下就进入了她初中的那个场景。

    “然后我被年级主任拉到走廊上骂了三十分钟,上下三层楼都能听到他的咆哮。因为那个时候接近期末了,我又要准备下半年的信息竞赛,算是学习的关键时期,他特别生气。”岑婉想想那个画面自己都有点想笑,“离谱的是,他骂完我刚巧我信奥教练抽完烟回来了,听他说完来龙去脉又训了我三十分钟。”

    “你先别笑,这还没完。路过的精英班班主任本来想劝劝,一听我是在看荣耀联赛,也开始训我——我后来才知道他儿子沉迷荣耀,高考失利了,看我完全是又一个被游戏荼毒的失足少女,巴拉巴拉又说了一个多小时。”

    “我还记得晚自修下课所有同学路过我身边那想听壁脚又不敢太光明正大的样子,太社死了。”岑婉扶额。

    “你没被训哭啊?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强了。”黄少天强忍笑意,安慰了她几句。

    “想笑就笑吧,我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岑婉说,“最后我听那老师嗓子都哑了,就说我明天给你交个检讨吧,你早点回家。他被我气得不行,第二天晨会把我拉到台上叫我当众把检讨念完,然后全校都知道我是个荣耀迷了。”

    “丢人是挺丢人,但说到底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所以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也没什么好哭的。”

    “酷。”黄少天吹了声口哨,“要是我跟你是同学,我肯定觉得你酷毙了。”

    “其实确实是我做得不恰当。”

    “但你完全能对自己负责,而不是为了叛逆而叛逆,这态度就很酷。”黄少天的车速似乎慢了下来,他往窗外东张西望,“说真的,我不信你中学里没人追你。”

    “还真没有,我只有江风这一个朋友,更别提这方面的事。我初中是重点初中,视游戏如洪水猛兽。当然,私底下偷偷玩的也很多,但我从没和他们一起过。”

    “为什么?”

    “他们坚持要带我飞。”岑婉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

    “你幽默起来真的很有点诶!”黄少天被她的冷脸逗得笑了出来,“说实话,你当时真心话是什么?肯定觉得这帮菜鸟弱爆了是不是。”

    “我想的是,先搞清楚战斗法师几个炫纹的具体区别再来跟我说带飞的事。”岑婉叹了口气,“战法本来就是荣耀亲儿子,H市又是嘉世主场,男生玩战法的只多不少。问题在于,神的是叶秋,不是战斗法师这个职业。”

    “说得好。那明年你出道大杀四方,他们估计要吓一大跳了。”

    “无所谓,没订过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我的剧本。”

    “单押X2,很有节奏感。”黄少天把车停在路边,把摄像头调成后置模式给岑婉看了一眼,“看到了吗?这条巷子里面有家小店,我过去问问。”

    “你……注意身份。”岑婉欲言又止。

    “放心啦放心啦,这点事,小意思。”黄少天的语气很轻松,“待会儿见!我先挂了。”

    五分钟后,裹得路过银行门口都会被保安拦下来盘问一番的黄少天同志重新拨通了岑婉的电话:“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还真给你买到了。”岑婉半是敬佩,半是惊讶,“你没用线上方式支付吧,线上支付的话表单一拉就查出来了。”

    “用的现金啦。靓女你这反侦察意识是怎么回事,没少看柯南金田一对不对?”黄少天吐槽。

    “真要反侦察到位的话,你应该选择一个监控死角停车。”

    “太恐怖了,你真的太恐怖了。”黄少天喃喃自语。

    两人一路瞎侃,十几二十分钟的车程一眨眼就聊完了,拿钥匙开门时黄少天随口说的“不管怎样用橡皮筋串两百个面具来刺死人还是太离谱了②”,惊得黄妈妈倒退一步。

    “你没干什么坏事吧?”她有点怀疑。

    “怎么可能呢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不过就是下楼买了点东西而已。”黄少天回道。

    岑婉默默地想:其实他们确实干了坏事,她可能还算半个教唆犯。

    黄少天切换到粤语频道,和黄妈妈聊了几个来回,方才走回自己的卧室。

    “我房间外面就是阳台,待会儿我们就在这点燃它就好了。我们家是十六楼,不用无人机监测在地面上压根看不清这里有没有放冷烟花,更不要说这个体积还这么小。”

    “你还说我恐怖,这不是比我熟练多了吗?”

    “还不是某人看起来从小到大一点坏事都没做过,搞得本剑圣很心慌啊,怕带坏小朋友被告状到家长那里去。”

    “得了吧。”岑婉笑道。

    “咳咳——”黄少天清了清嗓,把手机架在阳台的小茶几上,拿出打火机,“女士们,先生们,魔法表演开始了!”

    随着他拇指扣下的动作,一簇蓝紫的火焰出现在黑暗的画面中央。

    火光逐渐靠近并照亮了未燃着的烟花棒,冷却状态下,它的金色看起来很廉价。

    电子竞技职业选手鲜少有手长得不漂亮的,黄少天的手更是其中翘楚,手指纤细匀称,指节分明但并不过分突出,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干净。看着这样一双手距离火焰和烟花只有分毫距离的时候,岑婉的心不禁高悬起来。

    “你千万小心点,这双手哪怕溅到一下我罪过可大了。”

    “没事,上过保险了。”黄少天想说他打火机玩得贼溜不必担心,但岑婉下一句话就把他堵得结结实实。

    “这是钱的问题吗。”岑婉微微蹙起眉,“烫一下要疼很久的。”

    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本来完全不疼也开始疼起来了啊。黄少天无奈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靓女你少操点心吧!天天想这么多也不嫌累的……”

    话音未落,他便点燃了烟花棒。

    等了一两秒,小小的火星才扩大绽放成极亮眼的电弧,每一根都闪着光向四周舒展着姿态,哪怕只一瞬的生命,它也要肆意地在空中留下自己活过的证明。

    “你知道这个烟花的正确打开方式是什么吗?”

    “是什么?”岑婉配合地搭腔。

    黄少天拿起烟花棒在空中快速地划了几道曲线,黑暗的丝绸上金线肆意游走,勾出了极漂亮的转弯,每一笔都拥有立体的厚度。

    火光经过的位置,视野仿佛也被烧出了一个定点,这些定点被大脑快速地串联在一起,拼出一条完整的光路。虽然这光路在产生的同时也消亡了,但这并不影响岑婉把眼前的景象牢牢记住。

    “看清楚了吧!”

    “无穷符号。”岑婉笑道,“或者说,一个横着的‘8’。”

    “有没有想写的图案,限时免费代画哦。”岑婉发现了,黄少天心情不错的时候,句末的语调总是上扬的。

    “给我签个名吧,就‘少天’就好,加上姓氏估计烟花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这还不简单,看我银光落刃拔刀斩逆风刺幻影无形剑!!”

    黄少天一边写一边嘴也不停,岑婉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在一定程度上都被填得没有一点空隙。

    她点评道:“写得蛮好的,挺锋利,像你。”

    “那是,我就这几个字写得最好看。”黄少天坦率承认,又点燃了新的一根烟花棒,“接下来玩个我画你猜吧。”

    “行啊。”岑婉很耐心。

    “开始咯。”

    第一笔是向下的直线条,不对,向右拐弯了,第二笔从第一笔的右侧起笔,往下往左延伸勾出了一道潇洒的圆弧,重新穿过第一笔的中间位置……

    看到这个“女”字旁,岑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她并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默默地看着黄少天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完了另一半的“宛”。

    他每一笔写得郑重,她也记得分明。

    以后翻开“除夕”这一页记忆的书页,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这闪着金光、跃动在夜空中的烟火,贴近了看,仿佛还能嗅到G市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丝毫不平和,却存了一丝缱绻的味道。

    “怎么样,我时间掐得刚刚好吧,最后一下煞尾刚好合上熄灭的时候。”

    岑婉鼓了鼓掌,真诚地赞美:“真厉害。”

    黄少天翻翻捡捡桌上散落的烟花棒,嘀咕道:“这也没点几根,怎么就剩两支了?”

    “往好了想,如果查起来按购买量惩处的话,你或许还可以逃过一劫,市民黄先生。”

    “喂喂我这都是为了谁啊!”黄少天佯作不满。

    “知道啦。”岑婉笑了笑,“谢谢少天。”

    “……”

    直球被打回来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黄少天是绝对不会承认他高攻低防的,传出去他还混不混江湖了:“剩下来的两支烟花棒我们就当蜡烛一样处理吧!每个人许一个新年愿望,怎么样?”

    “好啊。”

    最后两支烟花棒也开始燃烧它们有限而绚烂的生命。

    岑婉认真地凝视着手机屏幕,虽然因为长时间通话,机身已经变得炽热滚烫,但那远远不及她内心的温度。

    希望新的一年,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幸福快乐、健康平安。

    “我许完了,靓女你许好没有?”

    “OK了。”

    “虽然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我还是想猜一下你的新年愿望,说错了你就当没听到,说对了就眨眨眼,好吧?”

    黄少天看到岑婉点头应允,便开始了他长篇大论的推理。

    “首先呢,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不管能不能应验,多半不是为自己许愿。第二,比起事业成功、爱情圆满、学业进步这种具体的成就,你更重视一些基础的东西,比如什么心理健康啊,身体平安啊之类的。第三,你很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只要你认为是重要的,你就会一直坚持下去。所以你每年许的愿都是一样的吧,大差不离刚才说的两点。”

    岑婉眨了眨眼。

    黄少天打了个响指,笑容很有些得意:“不愧是我,名侦探黄少天。”

    “不过要我说,你这个愿望还是太走形式了。既然都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愿望了,干嘛不忠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呢?如果什么都不用考虑,你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东西还是这个吗?”

    岑婉听得懂他循循善诱的话外之音,道:“你觉得我一直都太勉强自己了,是吗?”

    “说勉强倒也不至于,只是你真的很不擅长满足自己。”黄少天一针见血,“满足自己的私欲在你的金字塔里一直都是最底层。”

    “但你忘了,最底层才是金字塔的基座啊。”

    “……”岑婉愣在原地,黄少天这一番话可谓抓住了她性格上最脆弱的痛点之一,精确到她即使想反驳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

    “这个底座,你自己不允许自己去建,于是只能指望别人自发地给你建,最好还是合你心意的那种。”

    “听着就很难搞,对吧?”岑婉自嘲。

    “你自己也知道啊。”黄少天撇了撇嘴,“不过有一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不是安慰你,是实话。”最后两个字被他用重音强调了。

    “什么?”

    “我觉得这样还蛮可爱的。”

    ——————

    时间的指针越过了12点,农历新的一年在夜色中悄然迈开了步伐,岑婉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却毫无睡意。

    黄少天的声音犹在耳畔,字字清晰分明。

    本来这种极其热情主动、坦荡直率的人就是她的苦手,再叠个敏锐细心的buff……

    岑婉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罩住,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光亮,喧嚣的心跳才稍微安静些。

    【注】

    ①:相关条例显示,G市市区的大部分区域于2021年仍处于烟花爆竹燃放管制之中。本章出现的燃放情节是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的,但即使如此,笔者绝无提倡大家违反有关规定的用意。同理,逃课去网吧、晚自修看手机等等角色自发行为也请勿上升现实。

    ②:指《名侦探柯南》TV版第184话“诅咒假面的冷笑”嫌疑人的作案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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