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汐打量着架子上刚完成的油画，弯着眼睛笑了笑。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说完，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包，轻飘飘地出了门。
刚下楼，浮在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何汐拿出手机，马上给宋榆复诊的医生打了一个电话。
“医生，我想和你再次核实一下，宋榆的眼睛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医生有些疑惑，两人今天早上才刚复查完，怎么现在又打电话来问？
“是这样的，何女士，之前宋先生在车祸中造成了眼球损伤和视神经损伤，经过手术，目前恢复良好。根据检查，这两处外伤都已经基本痊愈。”
“可是他说，现在还是看不见。”
“这一点我们还在继续研究，其实会造成双眼失明的因素还有很多，尤其是像宋先生这样经过车祸后的患者，可能还有我们尚未发现的病因。”
闻言，何汐想起今天一天宋榆的奇怪表现，试探着开口：“医生，你觉得他装瞎的可能性有多少？”
“装瞎？为什么？”
何汐哪知道？
不过今天有好几次，她都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明明房间里只有她和宋榆。
这种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
“医生，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可以。”
挂断电话，何汐才匆匆离开。
晚上回到家里，她和陆敏说起心里的疑惑。
“陆敏，你觉得一个人装瞎，会有什么目的？”
陆敏刚洗完澡，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听见这话立即八卦地凑过来。 “谁啊？谁装瞎？”
何汐模棱两可道：“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去医院做过检查，眼睛没有问题，但还是看不见，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装的。”
“还不容易？一试就知道，条件反射是骗不了人的。我来帮你想几个办法……”
——
第二天，何汐和往常一样来到宋榆家，一边假装忙东忙西，一边观察宋榆的动向。
他今天没有去阳台画画，反而一直坐在客厅，微微垂着眼眸，半天不动弹，看起来百无聊赖。
何汐一边假装拖地，按照昨天晚上和陆敏的计划，特意接了一盆水放在地上，一切准备就绪，然后突然大喊了一声。
“哎呀！”
宋榆第一时间起身，脸色微变。
“汐汐，出什么事了？”
何汐没有回答，而是着急地催促起来。
“宋榆！你快过来！快点！”
喊了一声，然后迅速躲进角落里，紧张地盯着放在门口的那盆水。
如果宋榆确实看不见，那他肯定避不开这盆水，就算只是细微的反应，也能看出端倪。
很快，宋榆迅速朝这边走来，脚步匆匆，比平时的速度要更快一些，很快就来到了房间门口。
何汐微微睁大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只见宋榆快步来到门口，一只手四处摸索，一边径直朝水盆走去。
“汐汐？汐汐，你没事吧？你在哪儿？”
噗通！
一脚踩进了何汐准备好的水盆里。
宋榆猛地一怔，像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着急地开始叫她。
“什么东西？这里怎么会有水？汐汐，你怎么样？”
喊了两声，一直躲在暗处的何汐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我没事。”
宋榆的一只脚还踩在水盆里，因为动作太慌乱，带出了不少水，在周围形成一小滩水渍，整个裤腿也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刚才何汐看得清楚，宋榆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丝毫迟疑，就连踩进水盆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破绽。
如果他真的能看见，就算是演戏，在发现水盆的一瞬间也会有所反应。
得知何汐没事，宋榆长长送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何汐皱着眉有些着急，随口道：“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吓到了。”
“这里有老鼠？需要我叫人来处理吗？”
“不用不用。”何汐连忙拒绝，改口道：“刚才已经跑出去了，现在没有了。”
“奇怪，我之前从来没有在这里发现过老鼠……”
宋榆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何汐担心他会发现端倪，干笑两声，连忙道：“你的衣服湿了，我先带你去换衣服吧。”
一边说，迅速扶着他去卧室，然后迅速在客厅又准备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宋榆才换好衣服走出来。
刚出门，何汐热情地迎过来，扶着他往客厅方向走。
“宋榆，你想不想喝水？”
宋榆现在有点猝不及防。
“我……”
还不等他回答，何汐就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满满一杯，放在桌上。
宋榆不急不缓地坐在沙发上，微微点头。
“谢谢。”
何汐假笑了一下，借着收手的动作，突然把水杯往前一推！
水杯倒在桌上，里面的水瞬间扑满半张桌子，朝宋榆的方向流动，眼看就要流到他衣服上。
何汐立即抬高声音惊呼：
“小心！”
“怎么了？”
宋榆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只是微微歪过头，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毫无所觉，就连声音也平静无波。
该有的条件反射没有，冷静得不可思议。
直到下一秒，水顺着桌面滴在了他的衣服，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然起身，摸了摸衣服，才发现上面已经湿透了。
“怎么回事？”
何汐：……
干笑。
“要不，你再去换一套？”
说完，又把他送进了卧室。
一个小时下来，宋榆陆续换了三套衣服，每次刚换好新衣服走出房间，不是踩进水盆，就是被莫名出现在客厅的垃圾桶绊倒。
重新换好衣服走出来，宋榆忍不住嘀咕。
“今天家里好像到处都是水。”
何汐现在笑不出来。
准备了这么多计划，一个也没用。
如果最后这个还是测试不出来，那就彻底结束了。
她一边想着，再次扶着宋榆坐下，故技重施。
“你肯定累坏了吧？我来给你倒杯水。”
“其实我还不渴……”
宋榆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但何汐没有理会他微弱的反抗，又重新倒了一杯水，然后当着宋榆的面，从包里拿出一包药粉。
打开一看，封面上写着硕大的“耗子药”三个字。
她还担心宋榆看不见，特意展开包装对着他，然后明目张胆地把撕开包装，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水杯里，用勺子搅了搅。
宋榆微微垂着眼眸，眼底无光，像是在看她的动作，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心有余悸地问：
“这次不会再弄洒了吧？”
何汐端起那杯加了料的水，递给宋榆，敷衍道：“不会了，不会了，你快喝吧。”
“好。”
宋榆脸上笑意未减，表情平静地接过来，拿在手里。
何汐：“你还不喝吗？”
宋榆想了想，才道：“我确实有点渴了。”
说完，动作十分缓慢地抬起水杯，轻轻搭在唇边，然后再何汐的注视下，迅速饮了一大口。
然后动作猛地一顿，抿了抿嘴唇。
“这是……糖水？”
何汐和之前一样，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这次彻底确定了。
“……对啊，好喝吗？”
宋榆微微一笑。
“好喝。”
说完，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何汐忙了一天，现在终于不用再担心，长长松了一口气，精疲力尽地离开。
刚要出门，宋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汐汐，你明天还过来吗？”
何汐想了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来！”
302的门慢慢关上，房间里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宋榆从沙发起身，径直来到阳台拿起画笔，开始在空白的画纸上开始勾勒，动作娴熟，行云流水，每一个色彩和线条的配合都相得益彰。
随着绘画渐渐深入，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一直到夜幕降临，直至凌晨，宋榆才终于完成最后一笔。
画纸上，一个五官精致漂亮的女生栩栩如生。
如果何汐在这里，就会发现画里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白色雪纺衬衫搭配牛仔裤，微卷的长发披在腰间，微微睁大眼睛做靠近的动作，眼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这是昨天在医院，医生刚帮宋榆拆到纱布后，何汐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时的那一幕。
无论是发型、妆容，还有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
宋榆坐在画前，染着颜料的指尖暗暗握紧画笔，盯着画里的人良久，慢慢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好久不见，汐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