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榆父母在他中考结束之后,告诉了他两人已经离婚的事实。
两人其实早就已经离婚了,但为了中考一直假装夫妻恩爱,宋榆前脚刚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后脚得知噩耗。
一整个暑假,他都夹在父母之间,不知所措。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这个家像是散了,宋文瑞变得更加颓丧,开始经常不回家,就算宋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日日做好饭菜,也等不到父亲回来的影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年,就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隔壁搬来了一对母女。
自从她们来之后,宋文瑞终于开始回家了。
宋榆对唐梦兰和何汐感激涕零,不仅对他们照顾有加,就连给何汐补课的任务也毫不犹豫接了下来。
那个倔强别扭的小姑娘一看见人就炸毛,有一种随时会跳起来打你膝盖的感觉。
宋榆耐心地一点一点帮她顺毛,看她偷偷探出脑袋看自己一眼,又迅速藏起来,警惕得像只小猫似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忍不住偷笑。
不敢当着她的面,否则小姑娘看见了,肯定会气呼呼地跑过来和他要个说法,可爱得不行。
直到在高考结束之后,他喜欢的小猫终于成了他的女朋友。
在一起一年后,何汐也成功考入邻校,两人开始在陌生的地方一起上学,一起工作,在心里绘建未来的蓝图。
但是没过多久,唐梦兰生病了,世界开始出现裂痕。
何汐每次从老家回来,宋榆去车站接她的时候,经常看到她面色憔悴,目光空洞迷茫,让他心疼。
宋榆把自己的工资也投了进去,和何汐一起奔波,但和昂贵的医院费用比起来,两份兼职的工资根本是杯水车薪。
两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轻人,被生活的辛辣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有紧紧拉着手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就算他们再努力,生活还是不受控制地坠入深渊。
可就算这样,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虽然忙碌辛苦,却是宋榆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因为后来,何汐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生活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钱和唐梦兰的事被迅速解决,宋榆本来以为,一切又会恢复当初的美好,但事实似乎并不如他想想那般。
何汐身上的重担扛了太久,卸下之后,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刚开始只是挥金如土、四处游玩,慢慢的,她结识了一些富家子弟,开始夜不归宿,流连酒吧舞厅。
郑添翼曾经提醒过宋榆。
“何汐已经一周没去学校了,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就不管管吗?再这样下去,她成什么人了?”
宋榆只是道:“去年她过得太苦了,等过一段时间,她宣泄了压力就会回来的。”
郑添翼:“难道你就不苦?你比何汐多打两份工,钱还都给她了……”
宋榆笑笑,不说话。
他记得何汐在车站崩溃的样子;
他记得何汐在黑暗中靠着他,咬住下唇无声流泪的样子;
她只是压抑太久,想发泄一下。
她会回来的。
但是,何汐并没有回来。
她越来越沉溺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中,对宋榆的态度也开始大变,经常不接他的电话,经常找不到人。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当再一次连续三天没有联系上何汐之后,宋榆突然发现,他画不出来了。
曾经被老师赞不绝口的未来顶级画家,突然之间连下笔都变得困难。
就算勉强动笔,画出来的东西也不如三岁孩童。
将近一年,他什么也画不出来。
老师来看过之后,无声地摇了摇头,仿佛目睹了一个天才的陨落。
那时,何汐正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中,什么都不知道。
宋榆没有告诉她。
直到除夕前几日。
自从和何城光相认之后,何汐每年寒暑假都会留在A市,以前还会经常联系,但这次,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
宋榆看着手机上一连串已读不回的信息,亲手做了一副流沙画,小心地装好,跨越山海,迎着寒风,去见他的爱人。
何汐的生日在除夕前,正是一年最忙碌的时间,何汐以前曾经抱怨过这个时间不好,不被人重视。
宋榆知道后,每年都会精心为她庆祝生日,今年是第五年。
这是他第一次来A市,下车的时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
宋榆一步一步踩着雪花,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寻找何汐的身影。
下了小半天的雪花已经在地上铺满薄薄一层,连掉光叶子的树杈上也不放过,银光素裹,灯红酒绿。
半个多月没见的何汐穿着单薄的吊带短裙,浓妆艳抹,踉踉跄跄从被人簇拥着从酒吧里走出来。
酒精将她的面颊熏得酡红,抬手让同伴为她披上纯白的狐裘,仿佛画里走出的小公主。
她轻歌曼舞坐上路边的豪车,带着醉意高声欢呼。
“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宋榆拿着礼物站在街对面,雪花飘进眼睛里,刺得眼睛生疼,直到车辆扬长而去,脚掌快要钉进土里,才终于回神,动作僵硬地开始往回走。
怀揣着爱意的少年踏着晨曦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离开时候,这里依旧陌生。
那副流沙画被束之高阁,再也没有打开过。
后来的半个月,何汐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开学之后,宋榆坐在画室里,提笔几个小时,看着依旧空白的画纸,给何汐发了一条消息。
【何汐,我们分手吧。】
接下来何汐的纠缠、哭诉和不甘,都显得宋榆冷血无情。
他坐在阳台,听着楼下传来的哭声,看着手机上何汐不断发来的短信,无数次点开对话框,却不敢回复。
慢慢的,何汐来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消息也越来越少,最后离开了B市。
何汐离开后两个月,宋榆坐在画室,时隔一年,终于画出了第一幅画。
老师对他的作品赞不绝口,惊呼着天才又回来了,笃定他日后一定会享誉中外。
所有人都在欢呼,宋榆却把头深埋在臂弯,偷偷地哭了。
何汐从来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有个人骗了她,然后又突然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