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平息，何汐关上门，转头看向身后的宋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们没对你动手吧？”
“没有。”
闻言，她皱起眉，想起刚才的情形就有些头疼。
“我没想到，那个小屁孩真的会叫家长过来。早知道这样，我就……”
“就不去了？”
“怎么可能？该教训还是要教训的，早知道我就戴上头套，让他们认不出来。”
闻言，宋榆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
何汐被他笑得脸热，问：“你不怪我？”
“你不是为了帮我出头吗？为什么要怪你？”
“谁要帮你出头了？我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她不满地反驳道。
宋榆没再争论，只是脸上的笑容又增加了几分，虽然知道他现在看不见，可是此时正面向何汐的方向，就像是在“看”她一样。
何汐有点炸毛。
“笑什么？”
“就是突然发现，看不见也挺好的，我一提医院，他们就被吓跑了。”
何汐一阵无语。
“……你还真是乐观。”
宋榆淡淡道：“生活太难了，总要保持乐观，才能继续往前走。”
闻言，何汐有些恍惚，这句话她以前也听过。
早在她还在念高中的时候，那个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噩梦。
期中考试的当天，唐梦兰毫无预兆地在学校里突然发病，平日里看着美丽温柔的女人，那天突然变得疯狂痴傻，向所有人宣告她的病情。
走廊里聚集的人潮，议论声和笑声不断，还偶尔能听见她的名字。
“是何汐的妈妈。”
“她妈妈是疯子吗？怎么这样就跑出来？”
“真丢脸，要是我，一辈子都不敢再见人了。”
她近乎呆滞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隆隆作响，一片空白，恨不得此刻从这世界上消失。
一个身影这时却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
宋榆一边跑，一边脱去自己的外套，裹在唐梦兰身上，压着她挣扎的手，一边用身体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
全校女生眼中脾气温柔的人，第一次动了怒。
“都回教室去！准备考试！”
正在嬉闹说笑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陆陆续续离开。
何汐被这个声音唤回理智，迅速冲过去，学着宋榆的样子，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唐梦兰身上，还有围巾、毛衣……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只想着要把妈妈的身体遮住，当开始脱T恤的时候，突然被拦住。
宋榆拉着她的手，声音不似刚才呵斥时的冰冷，反而温柔极了。
“汐汐，够了。”
何汐这才颤抖着停下来。
寒冷的严冬，等两人把唐梦兰送到医院，她已经快要被冻僵了，浑身颤抖着站在走廊上。
宋榆拿着衣服从病房走出来，把衣服一件一件重新往她身上套。
她一动不动，跟着木偶似的，任由宋榆帮自己穿衣服。
最后重新系上围巾，又穿得圆圆滚滚，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榆拉起她的手轻轻搓着，说：“汐汐没有做错，是生活太难了，但就算再难，也要继续往前走。”
这件事在何汐二十多年的生活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站在医院，看着打完针睡着的唐梦兰，她当时委屈得直想哭，可是还没等眼泪落地，就被宋榆强制要求回学校参加期中考试。
她不愿意，想留在医院照顾妈妈，还被宋榆骂了。
想到这，何汐顿时有些生气。
原来这个男人无情的性格，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了。
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考得还不错，甚至在学期末考试之后，因为两次考试的成绩都不错，还拿到了奖学金。
但奇怪的是，平时年年拿奖学金的宋榆，那年名单里并没有他。
何汐突然回想起来。
宋榆平时的成绩一直不错，自己当时还找他补过课，那年期末，他考得很好，年级前一。
这样的情况下，理所应当获得奖学金。
那天领奖的时候，所有学生站在一起，她确实看到了宋榆，但当时宋榆是作为国旗下讲话的学生代表，并不是奖学金获得者。
难道是期中考出了问题？
当时他们就读的高中评选奖学金，要参考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的成绩，只有整体数据位于前列才可以当选。
那个学期，宋榆期末考了年级第一，就算期中考试稍微差一点，也不至于评不上……
除非是，他没参加考试？
宋榆把她赶去考试，自己却没去吗？
何汐震惊地睁大眼睛，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几天因为唐梦兰的意外，她过得很混乱，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每天考试一结束，就去医院看唐梦兰。
但是每次去，宋榆似乎都在，但她浑浑噩噩，眼里只有唐梦兰，从来没有询问过。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突然回想起来，心里的震惊却没有减少半分。
何汐心情有些复杂，很想问问宋榆当时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的情况却开不了口。
“怎么不说话了？”宋榆这时却开口询问。
她皱着眉，越发烦躁。
“没事，我先去做饭吧。”
说完，她匆匆回到厨房，向郑添翼发消息询问：
何汐：【宋榆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没有评上奖学金，是什么原因？】
郑添翼：【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
何汐：【你好好想想，高二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记得他期末考试得了第一，为什么没有奖学金？】
郑添翼：【我又不是老师，我怎么知道？】
何汐：【……你滚吧】
又过了两分钟，郑添翼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不过我记得有一次，宋榆缺考，六门考试，他一次都没有参加，把老师都给气坏了。】
何汐心头一跳，询问：【是高二期中考的时候吗？】
郑添翼：【那我就记不清了，反正当时他全年级倒数第一，我唯一一次考得比他好，可把我给高兴坏了，就靠这件事，够哥哥我吹牛逼一辈子！】
后面他自我吹捧的话，何汐都没怎么看，脑海中早已经乱作一团。
宋榆为什么要缺考？
是……
因为她吗？
拿着外卖走出来，宋榆正坐在沙发上休息。
大多数时候，他不是在阳台画画，就是在发呆。
何汐看着他安静的样子，欲言又止，脑海中都是郑添翼刚才说过的话。
——缺考，六门考试，一次都没有参加。
——年级倒数第一。
“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担心刚才的事？他们以后应该不会来找麻烦了，不过下次如果你还想动手，记得像你说的，带上头套，把脸遮住。”
说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何汐现在却笑不出来。
思索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佯装不在意地询问：“宋榆，你读书的时候，成绩是不是挺好的？”
“什么时候？”
“高中，高中考试的时候，你都是第几名？”
“第一。”宋榆回答，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对，有一次不是。”
何汐顿时紧张起来。
“那次为什么不是第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没考好？还是其他原因？”
她试探着询问，眼睛一直盯着宋榆脸上的表情。
“当时出了点事，我没去考试。”宋榆回答。
“什么事？”
闻言，宋榆安静了几秒。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何汐干笑了两声，用不在意得语气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一边说，快步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过了一会儿，宋榆才缓缓开口：
“我当时，去照顾女朋友的妈妈了。”
嘭——
何汐被这句话惊得一个趔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女……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
她怎么不知道宋榆那个时候有女朋友？
他们高考结束后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说自己是初恋吗？
当时宋榆高二，自己高一，两人才认识半年，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骗人了？
宋榆这时却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嗯，女朋友。”
何汐惊得半天反应不过来，连吃饭都心不在焉。
等晚上回到家，她刚进门，看见何城光和陈姨正在客厅说话，脸上带着怪笑叫住她。
“汐汐，你过来一下，爸爸跟你商量件事。”
何汐走过去，看了看两人。
“什么事？”
何城光满脸笑容道：“过两天，我准备在家里举行一个小型宴会。”
“举行啊，你不是经常办宴会吗？”
“这次不太一样。”
何城光看了她一眼，嘴角得笑容根本压不住，道：“这次我不准备邀请太多人，叫几个亲戚朋友，还有你的朋友，大家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
“好啊。”
何汐疑惑地看着他，感觉何城光刚才说到“你的朋友”时，语气拉得特别长。
“你有没有想邀请的人？”他又问。
何汐想了想。
“有一个。”
“男的女的？”
“女的。”
闻言，何城光好像有些着急，追问道：“那其他人呢？”
何汐摇头。
“我只邀请一个，剩下的爸你自己去请，我可没时间帮你送邀请函。”
“……”
和女儿对视了两秒，何城光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你不好意思，我就自己请。”
何汐摆了摆手，迅速转身上楼。
她才刚离开，陈姨就嘀咕起来。
“何总，咱们是不是误会了？”
“不会误会。”
何城光的语气信誓旦旦，从身后拿出两件洗干净的衣服，道：“前几天，我刚让她和王复凯相亲，现在就开始往家里带男生的衣服，不是他还能是谁？”
“小姐好像没什么反应……”
“汐汐害羞，这种事情不好意思说，只有我这个做爸爸的，来推一把了。”
何城光高兴地笑起来，抖着衣服看了看，评价道：“就是没想到，王复凯家里阔绰，生活作风却很好，这衣服也太朴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