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何汐的身份是保姆,宋榆对她的态度礼貌又疏离,除了出门时必须有人引路,其余时候都和她保持距离。
卧室不让进,洗漱不需要帮忙,甚至就连洗衣服,也从来没有贴身衣服出现过。
上次她开玩笑说要帮他洗澡,被宋榆严词拒绝,而现在,自己随口一句话,他竟然答应了。
解扣子的手垂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真的在等她帮忙脱衣服。
何汐忽然被逼进死胡同,骑虎难下。
她瞪大眼睛,忽然发现宋榆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看,在刚才的意外中,一些颜料也甩在了他的身上,红色和黄色的油画颜料顺着脖子往下滑,拉出鲜艳的水一样的痕迹,最后隐入衬衫内。
这样的颜色从脖子一直蔓延到侧脸颊,以白皙的皮肤和锁骨作画布,比这段时间宋榆的那些鬼画符好看多了。
她紧张地攥了攥拳头。
帮就帮!
何汐向来是不服输的人,抬脚上前一步,慢慢朝宋榆的衣领伸出双手。
刚才他折腾半天,竟然一个纽扣也没解开,那枚染着颜料的纽扣贴在锁骨下方,手才没碰到,指尖就好像触碰到对方的体温,手指蜷缩了一下。
刚要碰到时,宋榆突然开口。
“还是我自己来吧。”
何汐如蒙大赦,迅速背过身去,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秉着呼吸,心跳也有些快。
脸颊后知后觉地热起来,蒸得快要冒烟。
不过是给渣男解个口子,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一边不满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同时有些庆幸,还好宋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迅速擦了擦脸颊,回头看去,宋榆已经脱下了站着颜料的衬衫,露出腰背和胸膛上大片大片的颜料。
这不是脱得挺快吗?
何汐紧抿着嘴唇,表情严肃地抓起他的手,和平时一样放在自己肩膀上。
“我带你去浴室。”
宋榆顺从地跟在她后面,快走到浴室门口时,却突然询问:“刚才颜料盒打翻的时候,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
“可是你的手,有些烫。”
何汐脚步一顿,手在裤子上搓了搓。
“天气热。”
宋榆:“今天26度。”
何汐脚步一顿,直接转身把他带进浴室,不耐烦地催促。“你快进去吧,洗干净再出来。”
说完,还不等宋榆说话,就直接甩上了门。
等到里面传来水声,她才抬着右手,表情十分嫌弃地看。
“不争气。”
说完,重新回到阳台,看着里面的狼藉有些头疼。
海口已经夸下了,现在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捣乱她有经验,收拾却半点都不通,怎么可能恢复原状?
看了半晌,何汐眼睛忽然一亮,没有再往里走,而是转身在沙发坐下,一直等到宋榆洗完澡出来。
“你在打扫吗?”
“没有。”
何汐直接道:“你先去楼下坐一会儿,待会儿我清理阳台,会用到很多工具,有刺激性气味,别影响到你。你下去等着,我清理干净了再叫你上来。”
宋榆有些惊讶。
“我可以帮忙。”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没有……”
闻言,何汐满意地笑了一下,把他带下楼,放在树下的长椅上。
现在刚到午后,太阳炙热,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孩正在健身区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记住,等收拾好,我就会下来找你,这期间不要乱跑。”
宋榆拿着盲杖,微微点头。
安置好人,何汐迅速开开,快上楼时回头看了看,树下的人还乖乖地坐着。
她动作飞快地上楼,一边打开手机,火速联系了一家保洁公司。
“喂?需要清理一个阳台,打翻了一点颜料,现在能过来吗?”
二十分钟后,七八个整装待发的保洁员来到阳台,看着眼前的惨案目瞪口呆,十分婉转地询问:
“何小姐,是有人在这里面打了一架吗?”
这叫打翻了[一点]颜料?
亿点?
何汐看着他们笑容甜美。
“我可以加钱。”
三个小时的时间,何汐站在客厅,亲眼看着八个保洁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把一片狼藉的阳台慢慢清理干净,最后恢复成没出事前的样子。
“地板和玻璃都已经清理干净,东西也按照您的要求摆放好了,墙上的颜料我们用了墙漆修补,现在已经看不到痕迹,但最好通风一段时间后再使用。”
整个阳台焕然一新,甚至比记忆中更加整洁。
何汐满意地拿出钱包,结算了所有费用,才一身轻松地下楼。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气温慢慢降下来,体感舒适了不少,不过还没到下班时间,小区里依旧没什么人。
她急着想找到宋榆炫耀一番,厚着脸皮把保洁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刚下楼,发现宋榆还坐在原地,只是身边多了几个小孩。
想到此时干净的阳台,何汐扬了扬唇角,昂首挺胸走过去,却听见了小孩尖锐的说话声。
“你是不是瞎子?”
宋榆笑得温和,半点没有生气。“你们好,小朋友。”
那几个孩子马上凑上前,把他围成一团,好奇地打量着,问东问西,宋榆一直耐心地回答。
忽然,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突然伸手,夺过宋榆手里的盲杖。
“这是什么?”
支撑的手一空,宋榆脸上明显露出慌张的神色。
“那是盲杖,小朋友,可以还给我吗?”
男孩充耳不闻,拿着盲杖当做剑在空中甩来甩去,像是发现了一个好玩具,高兴地笑起来。
“这个好玩!”
宋榆忍不住站起来,伸出手。
“还给我。”
男孩却迅速后退,一边挥舞手里的盲杖,一边得意地叫喊。
“你来抢啊!来啊!你打不过我!”
宋榆没有盲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看见他这样,男孩更来劲了,得寸进尺地挥舞着盲杖,在宋榆腿上打了两下,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正准备打第三下的时候,高高扬起的盲杖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他挣了两下,没挣开,回头看去,何汐正冷脸看着她。
“小朋友,想死吗?”
男孩看着年纪不大,却明显欺软怕硬,刚才宋榆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此时一看见何汐的脸色,吓得里那么丢下盲杖就跑。
“别想跑!”
何汐拔腿要追,没想到却被宋榆叫住。
“算了,我没什么事。”
何汐怒火攻心,恨不得把那个男孩找出来揍一顿。“被一个小屁孩欺负成那样,叫没事?”
宋榆笑了笑。
“确实没事。”
他弯腰,摸索着捡起盲杖,道:“我们回去吧。”
何汐脸色阴沉,看了看熊孩子逃跑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想起刚才的画面,她心里像是烧着一把火,怒气难消,可转头一看,宋榆一副云淡风轻地在笑。
“真怂。”
何汐低声骂了一句,才冷脸带着他回去。
“他们都是小区住户的孩子,我以前都见过。”宋榆这时道。
何汐冷嘲热讽:“哦,你不说,我还以为他们是皇帝的孩子呢。”
宋榆笑了笑,一进门,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没有颜料那股刺鼻的味道了。
“你都打扫干净了?”
经过刚才的事,何汐现在兴趣缺缺,连炫耀的心情也跟着消失,平淡地哼了一声。
“我以为要清理很久才能弄好,没想到这么快,下次我会小心一点的。”
说着,他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两百块。
何汐双手环胸看着。
“干什么?”
“清理阳台的费用。”
“哦。”
她瞥一眼,伸手接了过来,随便塞进包里。
这点钱,还不够今天请保洁的五分之一。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僵硬。宋榆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小声地问:“还在生气吗?”
何汐:“呵,我生什么气?”
被熊孩子欺负的人又不是我。
她一扭头,甩着头发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