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这条消息的一瞬间，何汐就有些后悔。
宋榆爱瞎不瞎，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既然决定要去，按照何汐的性子，是绝对不能输的。
酒意慢慢退去，她迅速起身走进朝衣帽间。
现在是凌晨三点，何汐开始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约定的时间是在第二天早上十点。
何汐开车准时来到郑添翼发来的定位，顺利把车挤进停车场，然后踩着高跟鞋走下来。
这是一个上了年头的小区，墙体微微开始发黄，甚至依稀能看见几块瓷砖已经缺失，窗外电线交错驳杂，撕扯着不算漂亮的天空。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小区里还算茂密的植被，郁郁葱葱长到了三层楼高，把窗户遮盖得严严实实。
自从被父亲接回家后，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样的小区了。
这样的地方，大概是不太适合养病的。
何汐扬了扬眉，有些怀疑地方对不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郑添翼，电话刚拨出去，远处便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停车场外面的一栋老旧居民楼下面，站着一个正在看手机的人影，五官和记忆中有七分相似，明显是郑添翼。
电话还没接通，何汐就直接挂了，快步朝那边走去。
高跟鞋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一路走到那人的面前。
“走吧。”
在他面前站定，何汐把手机往铂金包里一扔，优雅地拢了拢头发，姣好的脸上容光焕发。
郑添翼还在摆弄自己的手机，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有动作。
“是我，何汐。”
说了一声，他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顿时满脸震惊。
“你……你是何汐？”
然后视线在何汐身上看了一圈，有些不敢相信道：“你变了好多！”
何汐勾起唇角，光芒四射。
“人总是会变的。”
就算是现在，她偶尔翻到五年前的照片，看见里面那个身材瘦小、目光胆怯的何汐，也会认不出来。
郑添翼一愣，然后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惊讶表情。
“在几楼？”这时，何汐开口问道。
她正抬着头，脖子和肩膀形成一条漂亮的弧线，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栋老旧的房子。
“三楼。”
郑添翼应了一声，然后皱眉看她的衣服。“不过你穿成这样，不太合适吧？”
昨天收到回复的时候，他以为何汐是来探病的，结果今天一看，水果点心没带就算了，还穿得隆重华丽。
红色长裙如绸缎般的质感可以折射阳光，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十厘米的高跟鞋上镶嵌着宝石，每走一步，鞋尖从裙下露出，都会让她周身的光芒更加耀眼。
精心保养的双手挽着那款风靡全球的皮包，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价值连城。
更别说她如今出落得更加艳丽的五官，乍一看简直像准备走红毯的明星。
他第一次看见有人穿成这样去探病的。
“谁说我是来探病的？”
何汐却勾着唇笑了一下，目光中露出几分嘲讽。“我要让他后悔，不打扮得隆重一点，怎么显得他有多落魄？”
郑添翼迅速明白过来，然后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可是宋榆已经看不见了，你打扮得再好，他也看不见。”
“不是有你在吗？你待会儿说给他听，他不就知道了？”
“……”
郑添翼被这话噎了一下，一脸无语。
“你可真行。”
何汐已经抬脚走上台阶，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
“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302藏青色的门前，郑添翼停下来叮嘱道：“要不待会儿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让宋榆知道的，发消息给我，让我来说。”
他现在有些后悔。
本来以为知道宋榆看不见后，何汐会伤心难过，两人旧情复燃，至少按照记忆中她的性格，是很有可能的。
可没想到，五年不见，当初的毛毛虫没有羽化成蝴蝶，反而进阶成螳螂，挥舞着两把镰刀，恨不得直接扎宋榆身上。
自己怎么说也是宋榆的兄弟，不能真的看着他血溅当场。
何汐此时的视线都被眼前这扇门吸引住了，不在意地点头。
“我也担心如果我开口说话，他会缠上我，我可没有帮前男友付医药费的习惯。”
一边说，手指动了动，上面的硕大红宝石闪烁着价值连城的光。
郑添翼被这尖锐的话激得倒吸一口气，再次后悔自己的决定，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一套十分常见的两室一厅，大门正对客厅，里面的很多家具都被搬走了，只剩下沙发和餐桌，可能是担心宋榆看不见撞上去，显得格外空旷。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轻易将高跟鞋的声音隐去，让何汐能肆无忌惮地走进去。
空旷的客厅连着阳台，那边的东西明显多了很多，凌乱地放着两个画架，几幅油画放在立在墙角，颜色和线条都乱七八糟，应该是看不见之后画的。
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照进来，像是在阳台画了一幅光与影的画作。
清瘦的男人就坐在错落光影处，微微偏头，阳光从侧面落在他脸上，光影交错，双眼被纱布蒙着，脸上的表情迷茫。
右手垂在沙发边，修长的手指将阳光分成丝缕金光，洋洋洒洒倾泻下来，照亮了空气中平时看不见的小分子，都萦绕在他周围，像是镀了一层光。
如画。
这张脸，何汐还是熟悉的。
和自己比起来，宋榆几乎没怎么变。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他微微偏头“看”过来。
“郑添翼？”
“嗯。”
郑添翼应了一声，把买来的生活用品放在桌上，然后回头拼命朝何汐使眼色。
[别被发现了！]
他用口型说。
然后又微微抬高声音。“宋榆，我过来的路上顺便帮你买了一些东西，我去给你放好……你又自己做饭了？不是说我给你带饭吗？你现在这样，哪能做饭？”
“我试了试，早点熟练，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乐意！大家都是兄弟，我不帮你帮谁？”
宋榆轻轻笑了一下。
他还坐在阳光处，光影错落，就算现在看不见了，似乎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态，只是微微偏头“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丝毫没有发现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而且，还正站在他面前。
何汐明艳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着宋榆转过头，和自己“对视”，心里没由来地紧张了一瞬，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挽着包，抬脚朝阳台的方向走去，径直在宋榆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郑添翼？”
他喊了一声。
何汐没有回答，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宋榆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窗外起了风，阳光开始在他脸上跳舞。
“是你吗？”
何汐一只手托着脸颊，避开刺眼的阳光，很想笑。
真是老天有眼。
宋榆，五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