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榆瞎了。】
下午开会的时候，手机上弹出这条消息。
广告组的赵部长正在介绍下个季度的宣传企划。
讲到广告预算的时候，表情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好几次差点把遥控器甩出去，声音随着手的动作不断抬高，努力营造出一种“努力表演，忽悠走后门进来的年轻经理”的热络气氛。
要是平时，何汐或许会陪他演一演，但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低头看着手机，身上的米色V领长袖衬衫是上班族标配，银色金属圆扣极具设计感，刚好搭在凸出的锁骨上，微微侧身的时候，上面镶嵌的碎钻会折射灯光，投射在精心打理的发丝上。
在一群平均年龄超过40岁的公司员工的会议室里，显得突兀且亮眼。
不过她显然对这个企划不感兴趣，只是无聊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就发现了这条消息。
脑子突然乱了。
“何经理，企划有什么问题吗？”这时，赵部长突然看过来。
喊了两次，何汐才哦了一声，抬起头来。
“我记得去年同季度的广告方案和赵部长今天提出来的，好像差不多，方向和概念也大致相同，虽然覆盖范围扩大了60％，但是当时的广告投入好像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企划被翻到预算的页面，何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差不多？
简直一模一样！
她刚看到这个企划的时候，简直怀疑对方是直接把去年同期的企划案复制了一份，然后修改数字上交。
亏他刚才还能站在上面慷慨激昂，一副自己熬夜三天，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绝美方案的表情。
不只是他，就连在场其他员工也在配合表演。
果然何城光让她来这家公司进修，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部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今天是公司筹备许久的季度会议，大半个分公司的人都来了，他努力想要找回面子。
“公司的宣传方向一直没变过，这些年来，效果都很不错，现在医疗护理的市场不太好，我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冒险。虽然方案类似，但是在一些细节方面，我做了很多创新。”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紧绷，带着被晚辈戳破泡沫的不甘。
感觉自己要是继续说下去，再不给他留点情面，赵部长就要当场恼羞成怒了。
何汐在心里计算着，如果自己刚当上经理两个月，就把老员工气进医院，她爸会是什么反应，语气缓和下来。
“大体方向确实没问题，不过预算方面，希望赵部长能再缩减一些。现在市场不好，小心点比较稳妥。”
接下来，客服组又提出一些最近遇到的新问题，讨论了足足将近一个小时，这场季度会议才终于结束。
何汐踩着高跟鞋，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穿过办公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之后，先把高跟鞋脱了，换上柜子里的拖鞋。
动作一气呵成。
敲门声这时突然响起，她换鞋的手顿了顿。
“是我。”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何汐顿时松了一口气。
“进来吧。”
陆敏是客服组的副组长，年纪跟何汐相仿，刚才开会的时候，她就在会议室，只不过一直没发言。
她进来之后看见何汐换鞋，了然地笑了一下，关上门。
“赵部长的企划，你觉得怎么样？”
何汐直接把那份企划往桌上一甩。“投入要八千万，他以为自己要盖金字塔吗？以为我刚来三个月，对公司不熟悉，还特意找了去年的企划来抄……”
何汐能空降成为经理，完全是因为她那位合家医疗集团的总裁父亲。
不过她根本不避讳这点。
才刚来公司第三天，在茶水间听到员工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她就直接承认了。
“我确实是走后门进来的。”
然后表情淡定地冲完咖啡离开，留下懵逼的几个员工。
从此，何汐一战成名。
陆敏：“你当时要是不那么说，公司里应该挺多人喜欢你的。”
模样好，身材也不错，还是集团总裁的独生女，虽然开会的时候表现严肃，但私底下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人，一点没有其他富二代的架子。
她一边想着，又仔细打量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不得不承认，何汐刚来公司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还有，你要的资料有些是电子版，我都发你手机上了。”陆敏又道。
“嗯。”
何汐应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然后发现手机上的未读信息已经变成两条：
郑添翼：【宋榆瞎了。】
郑添翼：【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何汐恨不得翻白眼。
这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不是五年前就瞎了吗？
只不过当时他是有眼无珠的睁眼瞎，现在是梦想照进现实，天使年底送业绩。
她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还希望自己冲进医院，给他捐个眼角膜才行？
何汐扯了扯嘴角，反而兴致盎然地询问陆敏：“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订了一瓶96年的金玫瑰。”
“96年！听说这款预定很久才能送到，你什么时候订的？”
何汐歪头想了想。
“两分钟后。”
陆敏睁大眼睛，一脸震惊。“有是有时间……可你怎么突然喝上香槟了？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这次何汐直接笑起来。
“有喜事，庆祝一下。”
——
何汐所说的庆祝，是在A市最大的酒吧。
能看得出她确实心情不错，除了陆敏，还邀请了好几个朋友，开最贵的包厢，点最贵的酒，简直恨不得直接把钱砸里面。
不过最压轴的，还是那瓶96年的香槟。
普通人预订一个月才能拿到手的金玫瑰，何汐下午三点打电话，晚上九点，酒就直接送进了包厢。
因为玩得太过热闹，还有不少陌生的客人也被邀请过来。
很快，超大包厢俨然发展成了一个小型派对。
何汐端着酒杯站在沙发上举杯，双眸在跃动的灯光下有些迷离，不自觉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话音刚落，便引来周围一片欢呼。
有人认出她来。
“有点眼熟，她好像是合家医疗总裁的女儿，上次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是吗？”
何汐十分嚣张，直接走过去，眼中闪动着微光，神采奕奕道：“没错，就是我。”
合家医疗。
A市的龙头企业，甚至在全国都排得上号。
瞬间，周围的人更加殷勤了。
陆敏无奈地叹气。
“人家富二代都是藏着掖着，就你，骄傲得差点把这三个字贴脑门上。”
何汐小口小口地品尝香槟的滋味，睨了她一眼。“别胡说啊，我骄傲了吗？我已经很低调了……比起以前，我真的已经低调很多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彻底被音乐盖住。
庆祝会一直持续到凌晨。
庆祝会结束，她神采奕奕地把几个喝醉的好友送上车，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开，然后回到家。
公寓里安静的环境和之前酒吧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一直被忽略的酒劲似乎现在才涌上来，在胃里沸腾叫嚣着，扯得何汐脑仁疼。
她隐约感觉又回到了那个午夜。
带着满身酒气，站在宋榆宿舍楼下，一边哭一边给他发短信。
——我不分手。
——宋榆，我不会和你分手。
沉寂多年的记忆在酒精的催化下，毫无挣扎地从记忆深处跳出来，模模糊糊，分不真切。
何汐不知道在沙发上躺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肯定是中邪了，才会想起这些事。
越想越气！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何汐在心里骂骂咧咧，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然后又看到了下午郑添翼发来的那两条消息。
郑添翼作为她的高中校友，其实交情并不深。
准确地说，两人还是通过那个人认识的，曾经也热络过一阵，不过后来随着何汐被甩，关系逐渐越来越淡。
上一次互发消息，还是端午时节的群发祝福短信，然后就是今天这条爆炸式消息。
此时，何汐靠在沙发上，狂欢后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她一边忍受着胃的抽痛，仔细研读几遍这两句话，最后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他现在有多惨？】
我想去拍照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