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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袭其二

    两个月前,天枢阁也下过一场雪。

    “师娘,有客人来访。”

    贺南山隔着珠帘向秦幼鱼禀报。

    帘子里面的人轻轻打了个哈欠就没有声响了。

    “来人看着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出手应该很阔绰。”

    贺南山接着说。

    “知道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回道,惜字如金。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撩开的帘幕,从中走出一个身披毛氅狐裘,怀里抱着暖炉的女子。

    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站在她的肩膀上,不安分的小幅度扑腾。

    她冰肌雪肤,细眉长目,一眼看去像是被雾笼罩着,让人想起书中隔水云端的美人。

    可是她的唇色太过浅淡,又太过畏寒,精致的容颜上始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病气。

    美人皮,朽病骨。总是令人惋惜的。

    贺南山跟着秦幼鱼往前厅去,忍不住挤兑她说:

    “师娘,你也真是的,一听到出手阔绰就肯见了。”

    连大鹦鹉祥云也在一旁叫起来:

    “赚钱!赚钱!”

    祥云叫的时候离秦幼鱼耳朵很近,叫得她耳膜生疼。

    秦幼鱼扯过这只不知死活的鸟,把它抛到地上,不许它再待在自己的肩上了。

    祥云落地时扑腾了两下翅膀,识趣地扭着屁股跑了。

    秦幼鱼冷哼一声:

    “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一个比一个吃得多,我不多赚点,怎么养得起你们?”

    贺南山摸摸鼻子,乖乖闭嘴跟在她身后。

    在客座上坐着一袭玄衣墨袍的年轻男子,他眉清目秀但是面容苍白,秦幼鱼走进来他也不起身,只是对着秦幼鱼一笑,说:

    “不是在下不知礼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望阁主海涵。”

    说完他撩开自己的下摆,露出木质的假肢。

    前厅铺有地龙,暖气自下而上,整个屋子都犹如春日,连秦幼鱼的脸上都有了红晕,他却还是面白如纸。

    秦幼鱼看了看,不置可否,也找了张椅子坐下,说:

    “很抱歉,我师父以前没教过我怎么生死人肉白骨。你这腿,我救不了。”

    “我听闻阁主不但擅长预知祸吉制作机关,还精通医理,我今天前来,是想拜托阁主救另一人。”

    秦幼鱼不动声色道:

    “寻医问道,都是了却自己的因果。你还未表明自己身份,又替他人求医,这不合我们天枢阁的规矩。”

    那人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

    “在下姓宋行九,宋扶瑜。他们都叫我宋九郎,阁主怎样称呼我都行。”

    “公子客气。你我第一次见面,我还是叫你宋公子吧。”

    秦幼鱼将暖炉放在桌上,拢了拢袖子,淡淡道。

    宋扶瑜对此并无异议,右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两声,开门见山地说:

    “我的一个朋友有先天之症,外表不显,像个寻常康健之人。可是先前有名医断言她活不过二十二岁,眼看着期限将近,她和我说近来时常感到疲倦心慌,大大小小的病也接踵而至,每次治好都是治标不治本。”

    宋扶瑜边说边看着秦幼鱼,顿了一下说:

    “得罪点说,她看起来比阁下还气色好些。”

    秦幼鱼挑了挑眉,说:

    “这有什么,俗话说久病成医,不少病人自己都懂些医理。况且,我看着如此命薄,如今不也好好活着吗?”

    宋扶瑜赞同地笑笑,又补充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虽不懂医理,可也看得出来她已经伤了底子。先前听闻天枢阁医术天下第一,秦阁主更是个中翘楚。在下实在是别无他法,只得来叨扰阁主。”

    秦幼鱼年少时行走江湖,号称解百毒,曾经因配制出天下至毒牵情丝的解药一举成名。

    老阁主很欣慰,认为她青出于蓝,于是放心地将天枢阁交给她,自己销声匿迹云游四海去了,连秦幼鱼也找不着他。

    秦幼鱼听他说完,回他说:

    “只是普通朋友,也值得你大费周章至此?”

    宋扶瑜摇摇头:

    “不只是普通朋友。个中缘由……实难说清。”

    见他不愿意说,秦幼鱼并不为难他:

    “你说的这些症状,我身边有一人与她很相似。但我没有见过你那位朋友本人,并不很能确定是不是这样。”

    听见她的话,宋扶瑜有些激动,继而面上有些涩然。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宋扶瑜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无妨,”秦幼鱼说,“如果真是如我所想那样,我大概有一些眉目。其中几味药引太过稀奇,天枢阁也没有,任谁去寻都得掉几层皮。”

    “烦请阁主告知在下是哪些?”

    宋扶瑜拱手问道。

    秦幼鱼忍俊不禁:

    “我都没有定论,你这么急做什么?还是说公子行事一向如此么?”

    宋扶瑜苦笑:

    “实不相瞒,在此之前在下已经求过许多人。无一例外,都是告诉我药石无医。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无论如何,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秦幼鱼敛去笑意,叫贺南山拿过纸笔,写下了一份药方。

    她将纸仔仔细细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中,递交给了宋扶瑜。

    宋扶瑜接过,贴身收起来。

    但是该说的话秦幼鱼还是得说完:

    “这世上疑难杂症,数不胜数。世人称我一声半仙,但我并非真仙。我窥不见的命、治不了的病也有很多,也许你等不来你想要的结果。”

    宋扶瑜冷静了些,回答到:“尽人事,听天命,我明白。”

    对生的眷恋乃是人之常情。秦幼鱼暗自叹了一口气,她见惯生死,也见过许多人对生的执念。

    宋扶瑜捂嘴咳了两声,任有顾虑,问道:

    “阁主可以为我卜一卦么?”

    秦幼鱼微微一笑:

    “窥探天机者,自己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这是另外的价格。”

    “我可以付。”

    “好。”

    秦幼鱼从匣中摸出几枚铜钱,一字排开。

    宋扶瑜忽地变卦:

    “不了,我不算了。就算是不好的结果,我也要勉力试一试。”

    秦幼鱼看着他,将桌上的铜钱拢在手里收起来,叹口气:

    “无论如何,你自己保重,不可为之的不要强求。我师父只教过我如何救人,没让我叫人去寻死。”

    宋扶瑜朝她点头笑笑,拿起放在一旁的柱杖,不太熟练地站了起来,向秦幼鱼告辞:

    “在下明白。叨扰许久,宋某实在抱歉,来得突然,这个玉佩就暂时当作定金吧,剩下的我下次会一并带来的。”

    说着,宋扶瑜解下了腰间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依照天枢阁的规矩,有人前来求见阁主时,只能独自前来,且要卸下身上所有的兵刃。

    所以先前宋扶瑜只能屏退随从,独自拄杖前来。

    秦幼鱼开口道:“南山,你去送送这位宋公子吧。”

    “是。”一直在角落等候的少年干脆利落地应下,“宋公子,这边请。”

    贺南山为他引路,七弯八拐,将他带到后山口。

    天枢阁后山上种满了辛夷花。这种花在春日盛开,可入药,通鼻散寒。

    眼下正值隆冬,宋扶瑜回头望见的就只有被薄雪覆盖的枝梢和细碎的落雪。

    他收回目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秦幼鱼将桌子上的玉佩收起来,用指腹仔细摸了摸上面的雕纹,收进袖子里,伸伸懒腰,正准备回去歇息。

    “师姐!”

    突兀的一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惊起了一片本躲藏在枝桠间的鸟雀。

    秦幼鱼也是惊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四下张望来者的身影。

    “在这儿!”

    一个小姑娘站在墙头,一个鹞子翻身漂亮落地,像一只神气的小鸟。

    秦幼鱼正伸手去够她,她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冯汝京忽地在秦幼鱼眼前冒头,这一次秦幼鱼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她,解下狐裘裹在了冯汝京身上。

    “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秦幼鱼拢了拢冯汝京的领子,冷着脸骂道。

    虽是责备的话语,但听着却没有丝毫的苛责意味。

    秦幼鱼将冯汝京引到内室,又让人往炉子里再添些火。

    “师姐,我不冷的。”

    冯汝京脱下狐裘塞还给秦幼鱼,然后老老实实地去炉边驱寒。

    秦幼鱼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小师妹看似无比康健,实则不然。

    她方才对宋扶瑜说她对他朋友的病症有所耳闻,实则亲眼见过。她的小师妹也不幸患有此症。

    秦幼鱼答应为宋扶瑜勉力一试,实则也有私心。

    师父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寻找救治师妹的方法,去世前也有了一些眉目。

    只是其中药引,有几味极为珍奇,仅凭秦君月一己之力实在难以凑齐。

    若是可以借宋扶瑜一臂之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她在给宋扶瑜的那份药方中,每一味药材都写了双份的量。

    这有违她救人的初衷,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做。

    思及此,愧疚之感又涌上来,她想,大不了不收他后面的诊金好了,毕竟我的诊金也很贵呢,他不算亏。

    “师姐,你不想知道我来找你是做什么吗?”

    冯汝京瘪瘪嘴问道,像是不满秦幼鱼的心不在焉。

    冯汝京本是淮南大族的女儿,因为养病寄居在天枢阁,后来被老阁主收为徒弟。

    秦幼鱼精于奇门诡术,冯汝京和她们的师兄邓玉鸿比起这些更加喜欢修习武功。

    秦幼鱼不会武功,为了逃跑时能够带上她,邓玉鸿和冯汝京以往练轻功时都是多抱了一个人练的。

    秦幼鱼一直觉得,师父那么厉害,一定会治好师妹的。

    然而老阁主归隐都没能得出彻底治好冯汝京的方法。

    冯家也放弃了希望,只希望她能够将剩下的日子过好,既不给她指婚,也不限制她一直呆在家里。

    “不知道,”秦幼鱼闻言笑道,“你找我做什么啊。”

    “师姐,我是来和你告辞的。”冯汝京收起嬉闹的神色,正色道,“我真的是有正事要做,和以前不一样的。”

    秦幼鱼摸摸她的头,说:

    “你想走就走吧,师姐什么时候拦过你。不过,再等两日吧,等两日天晴了,师姐送送你。”

    这场雪没过几日就停了,地面上的雪也融得很快,南方的冬日也同春天一般绿意盎然,只剩下溪流中的残冰还述说着前两日的肃杀之气。

    秦幼鱼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抱着祥云取暖。

    “师姐,我走啦!”

    “走吧!走吧!”

    秦幼鱼还没有说话,祥云先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冯汝京从马上跳下来,走过来弹了它一个脑瓜蹦。

    “哎呦哎呦!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这家伙立马改口说吉祥话。

    秦幼鱼开口道:

    “汝京你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和我写信,知道吗?”

    “知道啦!我走啦!”

    冯汝京中气十足地回道,像是想让秦幼鱼相信她好得很。

    她一夹马腹,向山外奔去,扬起一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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