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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袭其一

    仲夏之夜,终南山上萤火点点,明净的夜空中星河倒悬。

    山风呼啸,秦幼鱼身上的长袍猎猎作响。

    她站在山顶上的观星台,身后的浑象仪巍巍而立,一如它千百年间的沉默不语。

    “角房衰,亢氐起,恐有大祸。”

    她望着夜空喃喃自语,任席卷的山风和深夜的寂静吞没自己……

    “啊——”

    秦幼鱼从梦中惊醒,她又梦见了奉和八年的夏天。

    那时天枢阁最有天赋的弟子秦幼鱼一意孤行,不顾师门不入凡尘的规矩执意入世,官拜司天少监。

    后来她祸从口出,皇帝“宽厚”,饶她死罪,但活罪难免,判她流放岭南。

    幸而师父算出她有此一劫,令师兄前来搭救,将她带回天枢阁。

    北斗七星,天枢为首。

    天上天枢星,地上天枢阁。

    天枢阁以奇门遁甲,推演命理闻名江湖,门中弟子皆为天命师,以替人窥探天机为生。

    师父曾对秦幼鱼说:

    “各人的因果应由各人了断,你若替他改了因,便会替他承担应有的果。”

    可是按照此理,师父应对她放任自流,可还是替她兜了底。

    秦幼鱼望着窗外微亮的天光,想,这已经是她继任阁主的第五个春秋了。

    奉和十三年冬,天大寒,飞瀑成冰,地结霜花。

    天枢阁本属南方地界,此时却也漫天飞雪。

    秦幼鱼推开窗,想要给它支起来固定住。

    一直在旁边迫不及待等着的一只花花绿绿的鹦鹉没等她弄好就跳了出去,然后立马又跳了回来。

    “好冷!冷、冷……”

    大鹦鹉聒噪地叫着,秦幼鱼还没有把窗户支好,它已经跑了一个来回。

    秦幼鱼无情地一把捉起它,提着关进了笼子,对它的骂骂咧咧不闻不问。

    秦幼鱼又往火笼里填了些炭,对着一旁认真洒扫的小徒弟贺南山说道:

    “今年怎么这么冷,不开窗闷,开窗又冷。唉,往年都不下雪的。”

    贺南山是她四五年前捡来的小孩。

    那时南方水灾泛滥,引发了疫病。秦幼鱼在那里云游时收留了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如今已经抽条成比秦幼鱼还要高的少年了。

    可惜贺南山对推演命理奇门遁甲并不感冒,一心要学武功。

    武功秦幼鱼教不了,只能给他把天枢阁里藏的剑谱秘籍翻出来,再找空闲时候请教她的师兄和师妹。

    贺南山拿着抹布仔细擦拭桌子上插着梅花的瓷瓶,回秦幼鱼的话:

    “师娘,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冷点就冷点呗。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天枢阁看到雪呢!”

    贺南山从小在南方长大,从未见过雪,第一次见,只觉得稀奇,连寒冷也觉得微不足道了。

    秦幼鱼不想扫小孩子的兴,笑着和他说:

    “那可好了,你今年刚好可以玩个够。”

    贺南山听着也没心思擦瓶子了,想立马带着鹦鹉祥云去玩雪。

    “你别给它冻着了。”

    在他们跑出去玩之前,秦幼鱼忙着嘱咐一句。

    “知道啦,师娘!”

    秦幼鱼倚在窗边,看着这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的山谷,喃喃道:

    “再往北走,该有多冷……天下多贫苦,瑞雪不宜多啊。”

    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铺下来,明亮却冰冷。

    秦幼鱼裹上鹤氅,抱着暖炉到院子里去看小雀啄食覆雪的红果。

    她找了个能靠着树干的位置,毕竟她自认腿脚金贵,久站太累。

    心里什么都不想,人就容易懒惫。

    冬天的小山雀比其他季节都要蓬松,像一个个毛球,在枝桠上一蹦一跳,把雪从红果子上抖落下来。

    秦幼鱼想到以前在师父的书房里就见过和这幅场景相似的画,可是她不善画画,不然也可以发一发雅兴。

    谁曾想雅兴没发成,头上先被砸了雪。

    秦幼鱼抬头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又有雪砸下来。秦幼鱼躲避不及,仰脸被砸了个正着。

    是谁在摇树吗?

    秦幼鱼被戏弄得火起,退出了树荫的范围,一把揩掉脸上的雪,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

    贺南山,还是师兄师妹回来了?

    不应该啊,他们总会提前和她说一声的。

    “对不起,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这。”

    一个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树梢间,轻松地保持着平衡。

    说完,树上的男子轻轻一跃稳稳落地,向秦幼鱼抱歉地抱了抱拳,问道:

    “姑娘,敢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像迷路了。”

    见秦幼鱼还在发怔,他轻咳两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秦幼鱼回过神来。

    那人笑道:

    “姑娘看来面熟,相逢即是缘分,你就帮帮我吧。”

    男子虽然态度和善,但秦幼鱼并不敢轻易相信他。

    此人轻功不俗,落在自己头顶这棵树上而自己竟半分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况且时近年关,她并不想见客,令仍留在师门的弟子们拒不见客,又沿山布置了奇门遁甲迷幻阵,这个家伙是怎么找上来的?

    秦幼鱼理了理鬓发,又拿手暖了暖自己被雪冰得冰凉的脸,语气不善地开口道:

    “这是哪里?这当然是我家。这位公子你擅闯民宅还不自报家门,不怕我叫人把你轰出去?”

    那人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说:

    “在下宋行检,并非有意打扰姑娘。请问姑娘可知天枢阁在何处?在下有事找阁主。”

    “你找阁主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

    宋行检抿起嘴角,礼貌回道:

    “抱歉,这不能和你讲。”

    秦幼鱼冷哼道:

    “是么?那就免谈了。阁下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姑娘等等——”

    宋行检还想挽留,伸手试图去抓她。

    可他还没碰到秦幼鱼的衣袖,就被一个少年喝止住:

    “忒,你个登徒子!你和我师娘拉拉扯扯做什么?”

    贺南山箭似的冲过来,想要一把打掉宋行检的手。

    宋行检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卸力,捉住他的手腕,闪身到他身后将他死死扣住。

    贺南山被摁在地上,痛得破口大骂:

    “呸,你什么人啊!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宋行检松开他,后退两步,好整以暇道:

    “不知道啊,知道的话我还在这里和你们费什么口舌?”

    贺南山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仍旧不善:

    “哼,连这是哪你都不知道,那你来做什么?听好了,这里可是天枢阁!”

    “什么?”

    宋行检有些惊讶,很快又哼笑一声反唇相讥,

    “天枢阁?你们收了钱却不把事情办完,亲自来找你们却又在路上几番设障阻拦。

    我看啊,你们根本就是徒有虚名吧?”

    “你!”

    贺南山还欲继续和他争论,被秦幼鱼拦住了。

    “年关将近,阁主不可以休息吗?”

    秦幼鱼哈口气搓搓手,对宋行检说,

    “何况门口的弟子没有告诉你吗?‘暂、不、迎、客’,你上山的时候没有看到吗?”

    宋行检依旧一脸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俩:

    “我第一次来,不懂你们的规矩。受人所托,确实是见不到阁主不好回去了。不过,你们不怕有人上山落入你们的陷阱吗?也幸好是我,换个人,恐怕就要在山上喂狼了。”

    秦幼鱼叹口气:

    “也没想到有你这样的人,非得找到不可。”

    宋行检想起自己还有求于人,见好就收,又端起客客气气的样子:

    “在下冒犯了,烦请两位告诉我阁主现下在何处,在下有事相求。”

    一片死寂的安静,秦幼鱼和贺南山面面相觑,都没有回他。

    “嗯?”

    等不到回应,宋行检抬眼疑惑地看向他们。

    秦幼鱼轻咳一声,道:

    “咳咳,实不相瞒,也许……不出错的话,你要找的就是我了。”

    “你?”

    宋行检怀疑地看着她,将信将疑。

    这真不是一个普通弟子?

    秦幼鱼正了正衣襟,脸色正经起来。

    “陈王殿下远道而来,怎么从天而降不走大门?不过,来者皆客,天枢阁自然不会怠慢。”

    秦幼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宋行检进屋坐。

    宋行检跟着秦幼鱼往里走,边走边笑着和她说:

    “都听闻天枢阁不问世事,没想到对远在京城之事却仿佛洞中窥火一般清楚,连陈王叫什么名字都知道。”

    “若是连大名鼎鼎的陈王都不知道,我也不用做什么阁主了。”

    秦幼鱼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回道。

    先前宋行检看她衣着,并没有真的以为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山野村户的姑娘,只猜测她是不是附近富户送来别院养病的夫人小姐。

    若是前者,她没有机会知道远在京城里还有一个皇帝的弟弟叫宋行检。

    若是后者,天枢阁声名远扬,没准她真知道地方。

    他独独没有想过她是天枢阁阁主。

    直到被秦幼鱼带到前厅,看到那高悬的牌匾,宋行检才真的确定眼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姑娘,就是传闻中的天枢阁阁主。

    秦幼鱼先找了地儿坐下,解下了鹤氅。贺南山顺手接过,帮她拿出去挂着。

    宋行检左右环视,先把这个地方打量了一遍,才在秦幼鱼对面坐下。

    前堂里内饰布置清雅,门上水绿色的帘帐配以玉石银珠串成的珠帘,堂内摆有珍稀的琉璃雕花屏风。

    这里和宋行检想象中的江湖门户大不相同,空气中萦绕着的淡雅熏香,显得倒更像是一个文人的用来附庸风雅的别苑。

    秦幼鱼自己沏了一壶茶,等茶叶舒展开来,她先给宋行检倒了一杯。

    这位陈王,自从五年前大难不死,性情大变。

    他辞去了军务,也没有再娶,变得神出鬼没,一年到头没几个月老老实实呆在京城或是封地.

    这样的后果就是曾经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从此销声匿迹,手头的军权被旁人分得干干净净。

    不过看起来这个人好像并不在意。

    秦幼鱼想。

    他好像还挺享受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

    宋行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拿在手里摩挲。

    半晌,他开口道:

    “我的一个侄儿,叫宋扶瑜。”

    “嗯。”

    秦幼鱼应了一声,表示听着。

    “他有一个红颜知己——姑且这么说吧。”

    他叹口气,继续说,

    “他和我说,他曾经来过你这,替那位姑娘求医。他托我来告知阁主一声,不必劳烦了。

    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

    秦幼鱼手指一顿,对着茶杯吹了一口气,不露情绪地问道:

    “他为何不亲自来?”

    “他自己还在床上躺着呢,”宋行检冷哼一声,“一群太医围着他,还想着怎么把心上人的遗物送回她家。”

    “说来,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宋公子说得模糊不清便离开了。”

    “他告诉我,那个姑娘姓冯,唤汝京。”

    “砰——”

    秦幼鱼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粉身碎骨,迸溅出无数细小的碎片。

    “师娘!”

    站在她身后的贺南山失声叫道。

    秦幼鱼抬手制止他上前。

    宋行检将手中摩挲许久的玉佩递给她,说:

    “这个玉佩,我们家的人出生就会戴上,上面是他们的名字,也是他们身份的证明。

    宋扶瑜告诉我,他的那块给了你。”

    秦幼鱼怔怔地看着眼前玉佩,缓缓道:

    “几个月前,我确实收了一个这样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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