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注意到灌木丛里窸窣响声的是尤萝。
她往灌木丛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等等，那里不会还有残留的怪物吧？
尤萝转身飞快地跑回去，她去扯凯亚的衣服，带着他重新往草丛那边走过去。
“那里有东西在动，你看见没有？”尤萝指着茂密的灌木丛，看到树叶很明显地在晃动。
凯亚走在她前面，先一步出手拨开了灌木丛。
“……”
看着跪在地上挣扎的斯范和他那个滚落在地的已经破裂的伪造神之眼，尤萝和凯亚一齐陷入了沉默。
凯亚看着地上的劣质神之眼，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对尤萝说道：“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露馅。”
“你？”尤萝不解地看向凯亚。
不是骑士团确认了斯范是暗夜英雄的事实，并且给予他极高的荣誉吗？
什么叫做这么快露馅？
凯亚朝她摊了摊手表示这个话题之后再讲，他伸手去抓住了斯范背后的绳子，把他半提起来，提出了灌木丛。
“不管你今天是怎么被绑起来的，是被谁绑起来的，看来都不重要了。”凯亚眼里有一抹藏不住的笑意，哪里头多少带点看好戏的意思，“看来你暗夜英雄的形象就维持到今晚为止了。”
他话音刚落，高昂的女声便从另一头响起来：“提米！”
朝他们跑来的是一大群蒙德民众。
“放开我！”
斯范还在挣扎，但已经有人看到他了。
跑来的几个人围在刚刚清醒过来的提米身旁，剩下的人站在周围，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被凯亚提着的斯范。
“哎？那是不是暗夜英雄？”
喂喂喂，这个时候叫暗夜英雄，想必迪卢克听了都要不高兴了吧！
谁家的暗夜英雄会这么狼狈被五花大绑扔在灌木丛里啊！
跟随着其中一人手指的方向，大家齐齐看过来。
尤萝默默往凯亚身后退了一步。
“暗夜英雄？他怎么被绑起来了？”
凯亚闻言一松手。
“嘶！”膝盖着地，痛感传来，斯范抬头怒瞪凯亚。
凯亚将双手举在两侧，他摇摇头：“我可没绑他，我是把他从灌木丛里捞出来的，要我说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
*
斯范再次挣扎，但背后的绳子绑得很紧，他咬了咬牙，心中暗暗咒骂迪卢克。
多管闲事的贵族少爷，果然令人讨厌。
要是可以，真想把这些人统统踩在脚下，让他们也尝一尝跪着挣扎的滋味。
他的脸上带着难以被忽视的难堪和羞耻，他先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远去的蒙德群众，又将目光落在了凯亚后面的尤萝身上。
都怪她。
如果不是因为被她发现，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解救他。
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个扫把星。
尤萝站在凯亚身后，和斯范充满敌意的眼神对视上，她愣了愣，随后睁大眼睛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冒牌货！
琴站在不远处，凑在丽莎耳边说了句什么，丽莎点点头，她便转身离开了。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了。”丽莎眼角染上笑意，她缓缓踱步到斯范身旁，用鞋尖点了点他跪在地上的膝盖，“瞧瞧，所谓的暗夜英雄，怎么是这个模样？”
“呸！”斯范作势就要往她的鞋上吐唾沫，被丽莎后退几步轻巧躲开了。
“呵，凯亚你看看他。”丽莎挑眉，笑着掩住了半张脸。
斯范如今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骑士团摆了一道，他恶狠狠地盯着在场的三个人，突然冷笑起来。
“好啊，你们骑士团果然也是这幅恶心人的做派，你们和那些贵族的老古董老迂腐有什么区别！”
凯亚“啧”了一声。
“骗子才恶心人。”他说。
“你们这群拥有神之眼的人都是冷血动物，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就可以为所欲为！”斯范看着凯亚的神之眼，又将目光一转，看向了尤萝。
“你，你最没用，还躲在别人后面。”斯范嘲讽似的嗤笑道，“你一个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你看看，连酒馆那只猫都有神之眼，而你呢？”
尤萝皱起了眉头。
见她不说话，斯范于是变本加厉，他继续道：“我可真为你感到悲哀，尤萝·弗洛雷斯大小姐，看来你的家族也会因为你的无能而没落了，我可真期待那一天。”
他期待那一天，弗洛雷斯家族的每一个人，都会像他一样沦为街头老鼠。
不，不止是弗洛雷斯，还有那些没有心的贵族子弟，还有骑士团。
他的话颠三倒四，尤萝逐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话里有浓浓的恨意和怨气，但她不知他的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斯范变得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每一句话里似乎都有着暗示，仿佛冠上暗夜英雄的名号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你永远都是个没有神之眼的废物。”
“那么你呢？”尤萝实在难以忍耐他的无礼和无耻，“我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你不用和我们打哑谜，想说什么就说吧。”
尤萝从凯亚身后走出来，她站得笔直，脚边恰好是斯范掉落在地的“神之眼”。
她抬起脚，把那个假货踢到斯范的膝盖旁边。
“我没有神之眼是事实，那么你呢，你的神之眼和你的谎话，不是更加虚假和拙劣吗？”
“我跟你不一样！”
尤萝觉得他简直是个疯子。
斯范带着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狠狠喊道：“快放开我！”
绳子还是牢牢绑在他的手上，喊叫毫无意义，只会使他看起来更加狼狈。
“跟我们回蒙德城，和大家道歉，然后乖乖接受骑士团的调查吧。”凯亚不想再和他多说，他三步作两步就要去捉斯范。
月亮不知是何时藏进浓黑的云层的，郊外的天更黑了，只有路边的几盏路灯能稍稍照亮周围的环境。
前方悄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绿色的浓烟从缝里冒出来，紧接着，那条缝越变越大，从里面快速地窜出一道黑影。
黑影的速度极快，还未等在场的三人看清，它便揪住斯范的身体，将斯范捞起，钻进了裂缝里。
凯亚的手悬在半空，他急忙跑了几步去追。
然而晚风吹拂，周围哪里还有斯范，哪里还有裂缝。
只有那个“神之眼”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表面满是裂缝。
“让他跑了。”凯亚拍了下头，语气里有些懊悔。
丽莎叹了口气：“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人就在眼前被劫走，丽莎和凯亚仿佛并没有特别惊讶，看来是对此早有预料。
尤萝望着斯范消失的地方，微微敛眸，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最近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情。
她没有神之眼的这件事被反复提了一遍又一遍，为了治病不远千里赶去璃月也没有得到一丝希望。
哪怕是再乐观的人，也会下意识沮丧。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尤萝回神。
“事情会解决的，身边还有很多朋友，不是吗？”丽莎笑着问她，“今天晚上不喝茶了，去喝酒吗？”
酒？
尤萝黯淡下去的目光微微一亮。
丽莎拉着她便往蒙德城走。
“叫上凯亚吧，出去喝酒，总得有人买单。”
“喂！你也太不客气了吧”凯亚看了一眼身后的灌木丛，眼眸微转，目光在一旁的树上稍作停留，他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追上了前方的丽莎和尤萝。
“去哪里？天使的馈赠怎么样？”
“喂！这个时候说天使的馈赠会不会有点找打！”
……
三人并肩走着，背影在夜色里逐渐变得模糊，直到看不见。
树上的枝叶突然轻轻抖动，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到地上。
迪卢克抬指拿掉了粘在衣服上的树叶，他望着前方的一片漆黑，片刻后转身，朝晨曦酒庄的方向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