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周六，是星耀集团新款珠宝秀暨新闻发布会的日子。
早上八点，唐海若在手机闹钟的震动声里艰难地醒来。
白天杂事分心，只有到了晚上，她的写作状态才真正在线。
昨晚思路顺畅，她一气更新了将近两万字，凌晨三点多钟才上床。
按照正常的工作计划，她要在上午十点，先跟雷翊上去公司开会，然后是各部门完整cue一遍秀场流程；还要帮雷翊上检查发言稿，核对记者提问的应答。
下午两点钟化妆，三点半赶到天翼会馆，新闻发布会四点开始，然后是秀场表演，晚宴预计八点钟左右开始。
唐海若睡得正沉时被闹钟吵醒，起床后整个人都是蔫的。
“你昨晚几点睡的？”
雷翊上见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间，闭着眼睛站在盥洗台前刷牙，很觉好笑地倚在门口问。
“唔。”
唐海若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声，灵魂还留在太虚幻境里没有归壳。
雷翊上笑笑走回沙发，抓过手机翻了翻收藏里唐海若的新作，发现一夜之间更新了五章。
唐海若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坐到餐桌旁依旧不太精神。
雷翊上坐到她对面，拖过一只碗来，舀了两勺粥推到她面前，说：“吃完早饭，你去睡个回笼觉，午饭时间能醒的话，就赶去公司吃午饭。
睡不醒就接着睡，下午我把你的礼服拿回来，顺便给你捎饭，你不用化妆也可以。”
唐海若手抓勺子望着他发愣。
雷翊上用筷子敲一下她的手背说：“你这副神游物外的模样，我可不敢把工作交代给你。
你最好还是回床上补觉，睡醒后给我打电话，下午能精精神神地陪我出席现场就好。以后不要熬太晚，熬夜很伤身体的。”
唐海若这才赧然一笑说：“不用，下楼吹吹风就清醒了。”
她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不确信地问：“我今天可以不用化妆？”
“嗯，不用。你本来的样子最好看。”
时装展示的Ｔ台前排，向来是留给当红明星、阔太阔少的VIP位置，也是各路媒体镁光灯聚焦的重区。
为了不让唐海若看起来过于显眼，雷翊上把她和自己的座位，安排在第三排居中。
雷翊上在娱乐圈内人脉极广，和他传过绯闻的女艺人也很多。当天下午，天翼会馆内明星荟萃，到场的一线小生、当红小花比电影节上到得还齐，各家媒体的报导车，在馆外挤得水泄不通。
临近四点，雷翊上把唐海若送到座位上，自己去后台准备开场致辞。
周围的人无一相识，唐海若把目光投向舞台，看着几个负责灯光、音响的工作人员，在台上忙碌穿梭。
一位大名鼎鼎的央视主持人，手提长裙，站在帷幕内侧等着上场。
邻座的宾客被人拍着肩膀低语几句，起身离座走开了。
唐海若诧异地扭脸一看，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挤过前排座位，坐到了自己旁边。
“你好，很高兴又见面了，”
那人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对我还有印象吗？我叫费承允。”
唐海若当然记得他，而且印象深刻。
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对你有兴趣”。
她很冷淡地点了下头：“你好，费先生。”
费承允很自然地收回手，看着唐海若笑，“清水出芙蓉，唐小姐不化妆更好看。”
唐海若无言以对，默默地抬眼望向舞台，视线下意识地去寻雷翊上。
舞台上还是一片预备阶段的忙乱，没有雷翊上的身影。
唐海若很烦，身边这人一直讨厌地盯着自己。
她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想出去。”
费承允抬头看她一眼，突然伸出手来，抓着她的手腕往下一拉。
唐海若一个腚墩跌坐回座位上。
“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他凑近唐海若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最想做成的事，我有能力帮你完成。”
唐海若觉得既惊愕又羞辱，愤然推开费承允的脸，坐直身体，克制着怒气说：“我的事情与费先生无关。这里是公众场合，请您放尊重一些！”
“我喜欢的人，她的一切我自然关心。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都想参与进来，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四周的人都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
“不劳您……”
唐海若刚一开口，费承允就把食指在嘴巴上快速一竖，转头环顾四周，眼中杀气腾腾的。
看热闹的人纷纷噤若寒蝉地转开眼睛。
“我会帮助你，比瀚海事务所要快得多。”
费承允回过身继续说：：“请不要先入为主，拒我于千里之外。给我一个交往的机会，也许你会发现，我并不象你想象得那样坏。”
“尊敬的领导、各位嘉宾朋友，大家下午好。”
大厅内突然响起音乐，主持人开始报幕了。
“你有不喜欢我的自由。无论答不答应跟我交往，我都想帮你达成心愿。毕竟伤害过你的人，我费承允必欲除之而后快。”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耳边的喁喁私语，就像海水与火焰同时袭来，唐海若觉得自己像是伊甸园里被蛇诱惑的夏娃，明知心里的欲望错误而危险，却总忍不住蠢蠢欲动。
把伤害过自己的人，除之而后快。
多么诱人的条件！这不正是自己不惜赔上性命，也想要做成的事吗？
如果这个人真的能够做到，不要说给他一个交往的机会，就算他想要自己的身体，想要自己的命，又有什么不可以？
如今的自己，除了复仇，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愿吗？
没有了，只有这一个祈求。
如果愿望可以实现，她愿意付出一切作为交换。
唐海若把脸转向费承允，定定地看着他，在亢奋高昂的主持人的声音里，很小声地问：“你真的能够做到？”
雷翊上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站上舞台，调高话筒，目光投向第三排，搜寻唐海若的脸。
却见唐海若一脸惨白，身边坐着个阴魂不散的费承允。
一股怒气顿时直冲脑门，发言稿一句也记不起来了。
雷翊上在台上愣了足有五六秒，然后才定了定神，掏出口袋里应急的文稿。
“在座嘉宾太耀眼，我竟然忘词了。谢谢各界朋友的光临捧场。”
台下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雷翊上心里烦乱不已，语速极快地低头念着文稿，只想早点应付完，坐回唐海若身边去。
“我能，绝对能。”
费承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现在已经成功50%了，有些视频照片你可以先看一下。这个手机你留着，以后有什么进展，我会通过这个号码，及时通知你。”
唐海若泥塑木雕一样坐着，眼睛望着台上大失水准的雷翊上，脸上毫无表情，任由费承允把手机塞到手里。
费承允不再说话，也把脸转向舞台。
“今天的重头戏，是我们星耀集团的新款珠宝，麻烦媒体朋友多把镜头留给即将上架的新品，我就不在这里聒噪，占用大家宝贵的时间了。”
雷翊上匆匆结束发言，敷衍塞责地回答了几个记者提问，就退到后台，绕回大厅观看席。
“麻烦让一下，我要坐进去。”
他站到费承允身边，语气冰冷，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敌意。
媒体的镜头，跟着雷翊上一路追过来。
费承允不屑地笑了笑，并拢膝盖把腿往唐海若的方向偏了偏，让出一小块空隙来。
雷翊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狠狠盯着他。
“怎么？雷总这是载誉归来，需要别人起立欢迎吗？”
费承允仰面挑衅地直视着他的目光。
雷翊上一把揪住他的胸口衣襟，硬生生把他薅起来。
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全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费董的座位不是在第一排？今天特意砸场子来的？”
雷翊上在费承允被迫起身的瞬间挤进来，给唐海若丢了个眼色。
唐海若往里挪了个位置。
雷翊上手上用力一搡，费承允一屁股坐回椅子，雷翊上也气哼哼地坐到他和唐海若中间。
费承允若无其事整整衣服，不忘含笑对着镜头摆了摆手。
“反正是雷总的主场，砸不砸的轮不到我在乎。”
他冷笑着答道，“我不过是看到熟人，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雷翊上凑到他脸上，压低声音恶狠狠说： “你那点儿肮脏心思，不要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肮脏心思？”
费承允嗤笑一声，“我的心思肮脏，你的就圣洁了？”
雷翊上恨不得对着他的脸砸上一拳，但他投鼠忌器，害怕把聚光灯引到唐海若身上。
“我再说一遍，不要痴心妄想了，你根本没有机会。”
雷翊上说完，把身子转向唐海若，“海若，你先去大厅外面等我，我马上就来。”
唐海若生怕他一时冲动在现场发作，再把整个公司筹划了一个多月的展会搞砸，正巴不得他赶紧离场。
听他这样一说，唐海若赶紧点头，“好，你快点儿出来，不要在这里搞事情。”
她站起身来，警告似的盯了费承允一眼，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从另一边座位间挤出去了。
费承允挑眉一笑，对唐海若点点头又摆了摆手。
“小孩子似的放狠话没有意义，咱们走着瞧吧。”
费承允好整以暇地调整了姿势，靠上椅背大马金刀地坐着，眯起眼睛来看Ｔ台上的模特。
雷翊上按捺住性子，一言不发地盯着舞台，约摸唐海若已经走出摄像机的拍摄范围，这才站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