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若和柳新雨约在企鹅馆碰面。
天气晴热，动物园里的游客不多。
企鹅馆里倒是人满为患，大多是贪图不用在太阳底下暴晒，又有冷气可以蹭。
唐海若抱着两个礼品盒，雷翊上施施然跟在身后，一进门就看到柳新雨守在门口等着，身边站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
“雷总，海若！你们可算来了！”
柳新雨快步迎上来，视线礼貌性地与雷翊上对接一下，转而热烈地望向唐海若。
“这是我弟弟柳清风，今年十七岁，再过一个月就该参加高考了。”
柳新雨把男生扯过来介绍说：“多少有些内向腼腆，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柳清风摸着鼻子，手掌挡了半张脸，目光闪躲，喉咙里咕哝了一句：“哥哥姐姐好。”
雷翊上笑着点点头，“不要紧，不用客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好了，完全可以当我们不存在的。”
唐海若把两个盒子交到柳清风手上，“你好，我叫唐海若。这两件礼物，都是这位雷翊上哥哥给你准备的，也是早上他亲手包装的。”
她含笑看了一眼雷翊上的手，“那时候他的手还没受伤。”
柳清风抬眼看看雷翊上，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哥哥。你的手，是，是给我包礼物受的伤吗？”
“谁会笨到包个礼物把手弄伤啊？”
雷翊上不紧不慢、大言不惭地看着唐海若说：“我这都是因为唐海若受的伤。”
柳新雨紧张地凑过来查看，“怎么弄伤的？伤得重不重？”
雷翊上洋洋自得地说：“骨裂了。医生嘱咐这一个月都要小心，让唐海若好好照顾我。”
唐海若吃惊于他这份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厚脸皮，借着摘棒球帽的动作，偷偷翻了个白眼。
“请帮我也把帽子摘下来，谢谢。”
雷翊上把脑袋凑过去，彬彬有礼地说。
唐海若扯着他的帽檐使劲扽了一下，拽得他的脖子不由地跟着往前伸出挺远，才往上一掀把帽子拿掉。
“一个月总共一百次免费指使本人的限量，请雷总合理使用配额。象这类举手之劳，雷总不是还有右手可以用么？”
雷翊上举起右手食指，冲着大厅照明灯仔细看了看，“我的右手受伤才两天，伤口还能看得到呢。”
“你那针眼大小的伤，也好意思说成‘伤口’。”
唐海若微微侧脸，背对着柳新雨姐弟两个，冲雷翊上小声抱怨。
“这个馆里为什么这么多人？”
雷翊上顾左右而言他地往前走。
柳清风抱着礼品盒子，赶紧跟到他身后。
唐海若和柳新雨并排走在后面。
雷翊上立住脚，回过头不满地说：“不是说屁股不疼了吗？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他的右手灵活无比地伸过来一抓，把唐海若扯到自己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柳清风红着脸站住了，直等柳新雨走过来，才磨磨蹭蹭跟在最后。
唐海若扭头看在眼里，莫名有些心疼和歉意。
“你别这样。”
她低头小声对雷翊上说：“孩子很敏感。”
“哦。”
雷翊上毫不在意地说：“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他。所以你以后要注意，不要随意触发我的伤害技能。”
一圈人密密麻麻地围着玻璃橱窗，看一群斑嘴环企鹅排列整齐地一动不动。
一只黑羽白腹的夜鹭，缩着脖子混在队伍尾端，冷眼望去，还挺像企鹅大军中的一员。
“有奸细。”
雷翊上把那只夜鹭指给唐海若看。
唐海若笑了：“卧底做久了，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企鹅了。”
企鹅们半天不动，围观游客也久围不去。
雷翊上很快就烦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三维立体画一样。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唐海若正有此意，很痛快地点点头。
雷翊上扭头问柳新雨：“你们都看过哪些地方了？”
柳新雨回答说：“动物园区基本都转过一遍了，还剩科普馆和游乐场没去。”
“嗯，”
雷翊上哼了一声：“那么你们去剩下的地方吧，我和唐海若想去动物园区看看。”
柳新雨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听出他拒人千里的话味了。
“哦，好的，那你们玩得开心。”
柳新雨慌忙说道：“外面太阳大，你们注意防晒。”
她微微鞠了个躬，拉起柳清风匆匆转身，眼里含着泪水离开了。
“你……”
她转身时瞬间的眼红，唐海若全都看到了，心里一阵难受和郁闷。
“什么？”
雷翊上慢悠悠地问。
“这样很不礼貌。”
唐海若压抑着情绪说。
“我不喜欢让别人误解。比起虚无的希望，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反倒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雷翊上少见的一本正经地说。
唐海若默默挣脱他的胳膊，健步如飞地走出馆去。
雷翊上追在后面喊： “我要戴帽子。”
唐海若一言不发，转身把帽子扣在他头上，继续走自己的路。
“你也戴上。”
唐海若置之不理。
雷翊上劈手去夺她的帽子，想替她戴上去。
“雷总有雷总的原则，我也有我的。”
唐海若闪身躲过他的手，停下脚步直视着雷翊上的眼睛，“你的处事风格我无权干涉，但我自己的事情，我总有权利自己做决定。希望雷总不要把我误会成个好脾气的人。”
“对不起，”
雷翊上紧贴着她，低声下气地道歉，“我平时自大惯了，自己没有注意到，以后我会改。”
唐海若紧绷着脸不说话。
雷翊上挡在她身前，侧腰歪头仰视着她的眼睛：“以后我改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唐海若想绕开他，雷翊上断球似的，忽左忽右地拦截。
“也不是我爱生气——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当成私有物品的感觉。”
唐海若叹了口气，抬起眼睛看着他。
“在下绝无此意。”
雷翊上举起左手的中间三根手指，“我发誓我只是笨，不是坏。我第一次主动和人做朋友，有些事情做不好，你告诉我的，我都会学着改。”
唐海若看他举着戴着固定夹子的手指头，觉得又滑稽又有几分可怜巴巴。
“好吧，我原谅你。”
她轻声说：“以后对待别人，也这样友善不好吗？”
“对别人我只能尽量做到礼貌。”
雷翊上见她态度松动，立刻又混不吝起来：“你不能对我要求过高，做人还是实际一些好。”
唐海若看着他一秒之内的变化，深深地感觉到吐槽无力。
走到铁栅栏围起来的獐子园外，饲养员正在栅栏内端着食盆投喂。
一大群獐子蜂拥而至，边采食边机警地左顾右盼。
雷翊上：“这个是能割麝香的獐子吗？”
唐海若入迷地看着这群似鹿非鹿的动物，答非所问地说：“你看！有些獐子长着长长的獠牙哎！”
对面有个中年男人，肩膀上扛着个小女孩，也在看獐子。
“哎！你看对面。”
雷翊上捅捅唐海若的胳膊，“那个人的脑袋又长又鼓，眼睛又小又圆，还真是‘獐头鼠目’。”
唐海若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低下头笑喷了：难为雷翊上一个国外长大的半拉中国人，怎么想到这么贴切又应景的成语的？
那人长得还真是像獐子的近亲。
雷翊上也嘿嘿直乐，不停地小声追问，“是不是很像？”
唐海若好不容易忍住笑，斜睨他一眼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是很毒舌。”
“没办法，”
雷翊上挑挑眉说：“生而阴暗，进化不彻底，请好朋友稍微体谅。”
两人走到孟加拉虎的笼区，里面关着两只花斑大猫一样的小奶虎，大概有一两个月大，叫起来奶声奶气的。
唐海若被萌得不行，蹲在笼子跟前，宠溺地摸着一只小老虎。
小奶虎唧唧哼着，两爪捧着唐海若的手，磨牙棒一样啃着她的一根手指头。
唐海若满眼宠溺地注视着小老虎，看得一旁的雷翊上满心嫉妒。
他抓过唐海若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把拇指放在嘴里咬了两下。
唐海若遽然扭脸，吃惊地望着他：这人怎么回事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雷翊上讪讪放下她的手，“嘿嘿，想体验一下小老虎的感觉。”
两人顶着近午的太阳转了一个多小时，唐海若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被晒得红红的。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你红得像个山区妇女。”
唐海若生气地反问道：“你这是想贬低我，还是想贬低山区女人？”
雷翊上笑嘻嘻说：“我这是夸山区女人好不好？拿这么好看的人打比方，她们听了应该高兴才对。”
“我听了应该不高兴。你这张脸晒了这么久都不变颜色，就好像一张熟牛皮一样。”
雷翊上哈哈大笑，抬手在她滚烫的帽顶摸了一下。
两人在人头攒动的冷饮店里，买了两盒冰淇淋，在角落里找了两张圆凳，挤着坐在一起。
雷翊上充分发挥一个残疾人的依赖性，等着唐海若投喂。
唐海若犹豫着看了看周围。
一对颜值超标的男女挤坐在一起，本来就够吸睛的了，有几个小姑娘一直在偷偷对着他们举着手机。
四周连个放冰淇淋的桌子都没有，唐海若只好把其中一盒放到腿上，动手打开了另一盒。
“太凉了，放腿上不好。”
雷翊上把那盒冰淇淋抓在右手里。
唐海若拆开两个勺子插到冰淇淋上，白了他一眼说：“你把那盒放下，自己用右手挖着吃，你还没达到需要人喂饭的程度。”
雷翊上举了举右手上的冰淇淋，眼神湿漉漉得像条小狗，闭着嘴巴不说话。
唐海若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外走。
雷翊上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大树下。
唐海若挖了一勺冰淇淋，赌气似的塞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