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陆诗音在程景赫的描述下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首先话题是陆启晟挑起的,他让人假扮记者,让记者在发布会上刻意把话题引到机器人上面来,先让社会对这件事进行广大的讨论,这样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掀起足够的话题热度。

    陆启晟布的局很广,他安排赵纯在钟季嘉的身边,而发布会上的记者其实是一名民间的黑客,他利用自制的程序软件对机器人进行程序破坏,再和赵纯一起暗中联系媒体,在合适的时机将媒体放进来。

    而她曾经的事情被爆出,全是吴梓涵的手笔。不过就是想趁乱踹她一脚罢了。

    陆启晟之前就因为私德而让松成承受了一次非常大的损失。这次为了减少损失,松成发布在平台上的澄清声明选择把他摘了出去,把所有的过错全部都揽到会场上那名提问的记者身上。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逃脱掉法律的制裁。

    就在真相即将水落石出之时,姜赋突然跑出来指责陆启晟的罪行。他差点被陆启晟赶尽杀绝,对他来说自己的名声已经不重要了,他一定要陆启晟付出代价。

    陆诗音听完程景赫说的这些,只感到震惊。这才过去多久?她被关在家左不过才一个星期左右,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她却一无所知。

    松成即将就这件事举行新闻发布会,人选本来定的不是陆诗音。但程景赫知道她的性格,这件事的过程她就没有被允许参与,若是最后的澄清还不是她,她只会觉得自己是缩头乌龟。

    他为陆诗音争取来了这个机会。

    第二天,陆诗音穿一身黑西装,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说不紧张是假的。离发布会过去还没有多久,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时间她竟然成了A市的风云人物。

    依旧是全场直播的澄清发布会。

    她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再郑重做出了承诺,未来会对机器人进行更好的打磨,让这个项目能够真正的为大家带来便利。

    她态度诚恳,和发布会那天的生动比起来,沉寂了一个星期的她看起来好像消瘦了不少。本来就是瓜子小脸,此刻脸上只薄薄上了粉底和大地色的眼影,低调又不失庄重。而她因为昨晚根本没有睡好觉,再加上今天来时遇到了很多媒体用闪光灯怼着她的脸拍,导致她的眼圈红红的,看得让人怜惜几分。

    社交平台的广场上,带着她的标签的帖子热度都不低。今天已经放出来的照片也被人翻来覆去的发,有些图都快要模糊,右下角是一堆模糊的ID水印。

    还有人持续不断地从直播里截图出来。

    【天呐,她好漂亮,这和爱豆有什么差别!】

    【她长得这么漂亮,学历也这么好,我真的会狠狠溺爱。】

    【她要是在我面前说什么我都会信。】

    ……

    陆诗音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刚被记着问到怎么解释她年少时期打伤人的事件。

    她沉静两秒,如实讲出真相,她是被诬陷的。

    在开这场发布会之前,钱穆就已经告诉过她,吴梓涵已经被带走,之后警方会发布通告,她正常回答就行。

    所以她在回答完问题后,又补充了一句:“清者自清,之后警方会发布通告,当年的冤案会水落石出。”

    疲惫的开完发布会后,陆诗音只觉得眼睛酸得异常,钱穆带她去休息室。

    这件事之后,公司的高层面临着大换血。大部分人都被陆启晟给拖累,再加上后期姜赋的爆料,实在是牵扯到了太多的人。

    陆诗音说:“按照陆启晟这样的性格,怎么会轻易放过姜赋呢?”

    钱穆笑笑:“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姜赋,姜赋是我救下来的。”

    钱穆自从知道陆启晟并不是陆诗音的亲叔叔后,对他就有了高度的关注。他常常下班后还要去搜集陆启晟当初的罪证,他收受贿赂、欺凌女性,职场性骚扰……随便哪一项说出来都够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了。

    这次能够扳倒陆启晟,钱穆手中的罪证实在是功不可没。

    陆诗音没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钱穆竟然在背后默默地做这些事,怪不得他后期精神状态很差。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感激钱穆。

    钱穆却并不需要她的感激,他摆摆手说:“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要不要去见见他?有没有什么事是想当面问他的?如果你想去见他,我可以陪你去。”

    陆启晟如今被关在看守所里,只等着判决书下来后,他就要转去监狱。

    等两天后,事情的热度稍微降下来了些,警方发布了通告,当年被吴梓涵诬陷一事,她终于洗掉了自己的身上的冤屈。

    也因着这一段时间的持续发酵,松成受到了极大的关注,陆诗音以个人名义给福利院和偏远山区捐献了一笔钱。

    陆诗音如今虽然忙碌,但肩上没有了沉重的负担,她只觉得浑身轻松。

    去看陆启晟那天是钱穆陪着去的。

    许久没见陆启晟,他苍老得很快,头发被剃短,白头发从头皮里冒了出来。他吊儿郎当坐着,面上带着不屑,仿佛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陆诗音说不清自己再见他是什么感受,“叔叔”这个称呼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她张嘴就是那个熟悉的音节,顿住后,她选择不叫人了。

    还是他先开的口:“看来你最近气色还不错,毕竟你是继承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陆诗音眨眨眼睛,问他:“你就是想要财产所以才对我这样的吗?”

    “对。”

    他回答得那么干脆,把陆诗音最后一点仅存的希望都破灭掉。

    “商场不适合你来混,陆诗音,你的心肠太软,和你爸一样,你们这样混商场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手段不硬怎么混?”

    陆诗音却摇摇头:“你这话说给以前的我,我一定会信,现在我不会信了。心肠软和手段硬本来就不该分开来谈……”

    “随便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不是来听你说感悟的。”陆启晟冷笑一声,打断陆诗音说话的声音。

    陆诗音也收起自己好好说话的那一套:“没什么别的了,只是想来看看你现在落魄的样子。”

    陆启晟不觉得她这说法能让自己多受伤。这孩子是自己带大的,他多少有些了解她。比如她其实心肠软得很,比如她其实最渴望的还是亲情。

    “音音,你来看我落魄,不如我来告诉你一些刺激的。”

    陆诗音听见他说这话,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她没有说话,等着他开口。

    他讲起了一个冗长的故事,开头和结尾是自己已经知道的,而中间部分,独属于他的那一部分,是她不清楚的。

    陆启晟聪明好学,初二那一年的生物课,他学习到了关于血型的知识,那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不是陆家的孩子。

    但陆家夫妇对他一直很好,他从没有缺衣少吃过,甚至还可以拥有如亲生父母般的爱。

    这一切都在陆启尧来了之后发生了变化,他逐渐发现,其实陆氏夫妇对待二人还是不一样的。比如同样的事情他们会对陆启尧的要求更加严格,起初他怀着一种侥幸的心态。直到真正开始在公司实习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亲生的和非亲生的是真的有差别的。

    他们对陆启尧那般用心地栽培,不过是要他以后好继承陆家的一切。从明白这一刻开始,他的心逐渐变了味,想要的东西变多了,人心就变坏了。

    说到这里,陆启晟突然凑得近些,他说:“我怎么会知道,他那么容易死,我怎么会知道,他竟然开了我的那一辆刹车失灵的车!他的死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他突然大吼大叫,情绪过于激动,很快有狱警进来阻止他。

    他不管不顾趴到玻璃上,激动地说:“陆诗音,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告诉你,你永远别想好过!你永远也不可能好过!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和程景赫结婚吗?你以为你的婚姻真的幸福吗?你的婚姻不过是程景赫的一场算计!一场算计!你这辈子都在被我算计!我就算死了,程景赫也会算计你一辈子!”

    陆诗音坐着,紧靠着椅背,心脏狂跳,看着狱警把他拉走。

    算计?这是什么意思?

    钱穆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后,上去问情况,陆诗音有些发懵,问他:“他说这场婚姻是程景赫在算计我,这是什么意思?钱叔你知道吗?”

    -

    程景赫下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夜已经漆黑,他站在玄关处,换上鞋子,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今天的月光特别亮,冷冷地洒在她的身上。

    “怎么不开灯?”程景赫说着打开了灯,屋内顿时亮起,所有暗藏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陆诗音没有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程景赫有一瞬间的慌神,他咽了一口口水,慢慢靠近,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了?”他把手放在她的额上,“不舒服?”

    陆诗音偏过头,对上他的眼,半晌她才说话:“今天去看陆启晟了。”

    他心头一跳,发现她的手冰凉,握住后问:“嗯,他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了吗?”

    陆诗音看他一脸镇定,不禁佩服起他强大的内心。

    “我问你一些事情,你如实回答我。”

    “你问。”

    陆诗音说:“我们是怎么结婚的?”

    不远处今天似乎是在开音乐节,整个城市被渲染得很热闹,不远处的彩灯刚好扫到他们这一处窗子,一闪而过。

    程景赫心里一阵阵发紧,他说:“我爷爷找你爷爷谈的。”

    “我最开始本来是和郑家,是你设计让郑禹在我爷爷面前丢脸的吗?”

    沉默数秒,见他不回答,陆诗音又问了一遍:“是还是不是?”

    “是。”

    她深吸一口气:“你和爷爷交换了什么?”

    “我没有……”他喉头发紧,嗓音变得哑涩,“我没有和爷爷交换什么。”

    “那就是和郑怀军交换了什么?”

    “我……答应帮他们处理家里的烂摊子。”

    郑家那一大家子烂摊子,恶心得难以启齿,陆诗音不是不知道,她看着程景赫的脸,这个同床共枕的人,竟然会让人感到这么陌生。

    “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手段。”她说得很平静。

    “音音,我可以解释……”

    “我再问你,”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了,无从说起,挑了一个有代表性的话:“我身边的人你是不是全部都打点好了?包括我婶婶和陆谦。”

    “是。”

    “那你早就知道陆启晟他不是我的亲叔叔?”

    “知道。”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已经清晰,她往后挪了一个位置,和他拉开距离。

    “你想要什么?”陆诗音问他,“你这样算计我,想要什么?想要陆家的财产?想要我爷爷那个位置?”

    程景赫脱了力,心脏被揪着一般疼痛不已,他深呼吸说:“不是,我什么都不要。”

    陆诗音站起来,走到房间里,拖了一个行李箱出来。程景赫慌张起身,疾步到她面前:“音音,你这是做什么?”

    “别这样叫我。”陆诗音说,“有点恶心,真的。”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想要去拿她手中的拉杆箱,被她一把撒开。

    “我不是想算计你,我害怕你和郑禹结婚,所以我才这样做的,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你这份喜欢的重量……”陆诗音说到这里,眼泪快要落下,这段时间以来,感情是真的,不是假的,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法让自己接受。

    她讨厌算计,讨厌不被真诚对待,讨厌自己的枕边人也会对自己耍这样的心眼。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她拉着箱子欲走,却被程景赫从后面一把抱住。

    “别走……”他近乎乞求的声音,明明那么轻,却让陆诗音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

    “姐姐,我求你别走。”

    他鲜少喊姐姐,“姐姐”这个称呼只存在于曾经的少年时期,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碎掉,他还是那个偏执的少年,紧紧抓着眼前唯一的光。

    但光终究是抓不住的。

    陆诗音挣开他,别过眼去不看他那令人心碎的眼神。

    他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像是被抽了筋一般浑身无力,从头到脚有一股无形的力在压着他,让他无力反抗,呼吸困难。

    “我不想看见你程景赫,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你骗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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