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她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不知道人间疾苦,就算是在最艰难的,被送去国外的时候,她的生活质量也从来没有差过,更别说后期钱穆一直都在照顾她了。

    陆诗音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公司传言,说她现在已经坐稳了继承人位置。想必,陆启晟大概是已经坐不住了。

    思绪不宁的人还有陆正国,要说他之前没看出局势,现在也大概明白了。他给陆启晟打了一个电话,话里话外左不过要他放过陆诗音。

    陆启晟笑着说:“爸爸,我以为您打电话给我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别装了”陆正国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就直说,你要什么,怎么才肯放过音音。”

    “我想当爸的儿子,想永远当爸的儿子。”

    陆正国从没想过,抱错婴儿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他家。

    他是在陆启晟七岁时发现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和俩夫妻都不相同的五官。

    这以后每每看到陆启晟,再想到自己还流落在外的亲生孩子,他痛心不已。那时候的陆启晟小小的,却懂事得很,甚至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对陆启晟有了感情也是真的,陆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

    他想,若是自己也对陆启晟好,那么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过得好?那一家人会不会也对他好?

    寻找孩子九年,终于找到陆启尧,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父母供不起他上高中而发愁,去了城里的货运公司当了一个搬运工。

    把陆启尧接回家,陆正国不知道陆启晟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记得自己和他促膝长谈的那一晚,只告诉他,这是流落在外的弟弟。

    陆正国说:“陆启晟,当不了了,你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你是利益熏心,竟然对我的亲孙女下手,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曾经的父子关系?”

    “亲”这个字有些令人刺痛,陆启晟不太喜欢这个字,他只皱了一下眉头,很快舒展开来:“爸爸,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音音好歹也是我带大的,我怎么会害她?”

    陆正国沉默一瞬,问他:“你想要什么?开个条件吧。”

    陆启晟只短短嗤笑一声:“爸爸,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真不是我,我没那个心思。”

    事情持续发酵,有科技类科普博主开始对此次事件进行分析,专门出视频讲解。也有经济类的博主对此次事情进行分析,松成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陆诗音睡不着,忧心忡忡。在等待的时间里只能转头去看网络上的那些话。

    有人说她是绣花枕头,没那个能力还揽这个瓷器活;也有人客观分析,如今人类的技术还达不到这个高度,这又是一个新产品,所以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很正常。

    机器人已经被全部召回,也是为了避免后续再发生这样的事。

    陆诗音在家等程景赫到后半夜,他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恍惚到了什么时候,竟然没有知觉地睡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是一瞬间的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睡着了,一看时间,清晨六点。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程景赫回来了。

    陆诗音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他,他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说:“还没结果。”

    略微有些失望,但她不怪他,只点点头往客厅内走。

    家里是冷锅冷灶,垃圾桶里放着两桶方便面的包装。程景赫问她:“你昨天都吃的什么?阿姨没来吗?”

    “我没让她来,现在乱成一锅粥,我不想有外人再插进来。”

    她说的是实话,她一来是害怕这件事连累到张姨,二来是她昨天忙成那样,会议一直开,话题不适合被外人听到,就算是张姨做好了饭菜,她也不能及时去吃饭。

    程景赫明白,问她:“现在饿不饿?”

    陆诗音摇头,她不是不饿,她是根本感觉不到饿,她现在处于一个极度亢奋,高度紧张的状态,实在是没有一点胃口。

    他脱下外套,扎进厨房,简单下了两碗面端过来。

    “吃,我们都吃。”

    “吃不下。”

    程景赫很认真:“必须吃,一定要吃,这件事只要一天没结束,我们就不能松懈下来,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又怎么去和诬陷我们的人对抗?”

    陆诗音听进去了,拿起筷子夹着面条往嘴里送。只不过她吃不了多少,胃里翻江倒海的,有些恶心。

    程景赫吃得很快,把她的碗收去了厨房,再回来时,对她说:“不要去看网上的评论,你相信我,我可以的,一定可以找到程序上的问题,然后还你清白。”

    他这话属于是把所有的问题往他身上揽。

    陆诗音蹙着眉说:“别这样说,这不关你的事,我都知道的。”

    程景赫揉揉她的发:“谢谢,我先去眯一会儿。”

    他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为所有人只知道这个项目是陆诗音的,发布会也是陆诗音的介绍,却鲜少有人将这个错误转到他的身上。他不想陆诗音受这样的委屈,这违背他的初衷。

    陆诗音躺到床上,从后面抱住他,轻声说:“我没有怪你,这是我们两个的项目,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共同承担。”

    程景赫握住她的手,翻身把她抱在怀里。陆诗音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和他闹矛盾了,她不想随随便便误会人,这对谁都不好,都不公平。

    他们在一条船上,就应该共同对抗。

    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腾的坐起,程景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屋子里除了她没别人了。

    张姨大概是来过一趟,做了一桌子菜就走了。

    只有锅里的鸡汤还暖着,她舀出来喝了一碗,补充体力。然后迅速回到工作状态。

    这两天,公司一直是冷处理的态度,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答复,但明天,明天是周一,他们一定要给出一个答复了。

    陆诗音很快陷入新一轮的焦虑。她要做什么怎么说?完全不知道。

    又是一个程景赫没有回来的夜晚,她今天睡饱了,晚上反而不怎么容易困。坐在大阳台上发呆。

    刚入四月,夜晚虽然很凉爽,但风却带着微微的暖意。恍惚间,想起大约十年前的那一夜,在她第一次发现陆启晟对她的好并不算是好的时候,她也站在高楼之上,是对未来的迷茫,是对自己的质疑。

    她打开手机,这时发现了一个新的话题,关于她十年前的,那件被诬陷的血淋淋的事情又重新浮出了水面。

    当年的监控录像被翻出,在网上再次炒高热度。

    松成继承人曾是太妹,极端暴力分子,造成曾经的同学落下终身残疾……

    她看着那些字,身体越来越抖。

    她不敢去看那些评论,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那位同学浑身都是血的脸庞。看着偌大的房间,突然不敢进门。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直到房间的门被程景知打开,她找到陆诗音,把她带入房间,陪了她一整晚。

    陆正国给她发来消息,让她如今不要出面,好好待在家里,所有事务都交给公司来处理。

    她被这条信息彻底击垮,紧紧抓住程景知的手腕问:“我还能做什么?我是一个废人。”

    程景知心疼得掉下眼泪来,哽咽着说:“你不是废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切都会过去的,程景赫会处理好。”

    无端地,历史重合了。当年事情开始发酵的档口,陆启晟也把她锁在家里,让她哪里都不要去,家里人会给她处理好一切。

    从这一晚开始,陆诗音对于时间有一些模糊了。

    程景知搬了过来,张姨也几乎在这里住下,两人陪着她。陆诗音的手机被没收,不允许她看任何网络上的消息。

    程景赫没再回来,钱穆和陆正国也不联系她了,她的身边只有一个程景知陪着,陪她吃饭,陪她睡觉,几乎寸步不离。

    陆诗音说:“你不用这样,我又不会跑。”

    程景知是怕她心理压力太大了会做傻事,但表面却嘻嘻笑着说:“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我多黏黏你不行?”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选择不拆穿她。

    没有网络的日子,好像很平淡,天气不在乎人间,该下雨就下,该出太阳就出,就连忽然席卷而来的台风,也毫不留情地影响大陆,带来长时间的降雨。

    陆诗音看着玻璃上不断流下的雨滴,恍惚之间意识到,原来已经到梅雨季节了。

    闷雷滚滚的那个夜晚,大雨倾盆,程景赫出现在家中,他过来抱住陆诗音,告诉她:“没事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陆诗音不太明白,问他:“项目结束了?”

    程景赫摇摇头,说:“幕后黑手抓到了,程序漏洞我也找到了,散布你的谣言的人也找到了。”

    她愣住一瞬,或许还有一丝侥幸,问他:“是谁?”

    “陆启晟。”

    他忙碌了好几天,疲态尽显,人也消瘦了。

    “如果你准备好了,明天可以亲自澄清。”

    陆诗音惊讶着说:“爷爷不是不让我再插手了吗?”

    “他是怕你受到伤害,因为外界的流言对你很不利,在没有完全收集到证据的情况下,不让你出面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如果你愿意,需要为自己正名,不管是曾经的还是当下的,只要你说,爷爷就把机会给你。”

    暴雨如注,室内只能听到沙沙作响的雨声。

    她听见自己说:“我要,我要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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