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流

    陆诗音到家后,觉得身心俱疲,放下包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程景赫听到声响从里间出来,见女人倒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额上,另一只手垂在沙发边缘,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走得离她近了些,刚蹲下要牵起她的手,陆诗音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缩回,连带着身子也从沙发上坐起,见眼前的人是程景赫,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她迅速说道:“抱歉,我还以为是别人。”

    “这个家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别人?”程景赫有些疑惑。

    陆诗音带着歉意说:“睡迷糊了。”她倒是没有撒谎,刚刚到家倒在沙发上的确是困到了极点,几乎是挨到了沙发皮革她就进入了梦乡的大门,只不过梦并不怎么好,她忧心的事情很多。

    甚至于当有人拉住自己的手时,她在梦里回头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的脸。

    程景赫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她摇摇头,舔了舔干涸的唇问他:“我们两个的项目可以早些上报道吗?”

    程景赫的眉头惊讶一跳,问她:“是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不行就算了。”

    “我会努努力,加快速度。”程景赫说:“是不是姜赋最近惹你了?”

    陆诗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这个事情,一来这是她自己的事,还涉及到松成的未来,她也想尽力做到最好;二来,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程景赫说这件事,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而不是需要依附他。

    “没有,我只是有一点迷茫了。”

    这句话是她当时想对钟季嘉说,结果没说出口的那句。

    程景赫把她揽入怀中,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的背脊:“都会过去的,我会加快进度,你别太担心好吗?”

    陆诗音在他怀里,闷着声音应了一句,却觉得这句话轻飘飘的,很快振作起来推开他说:“我去洗澡,早点休息了。”

    程景赫微笑着说好,等陆诗音离开后,眉头却皱得深了,陆诗音很少露出这样的面容,大概率是目前的情况真的不太乐观。他想到之前他询问,她总是有意瞒着他。可尽管她不说公司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了个大概。

    她又要成为从前那个挂名的总经理了……这次好像还要更严重些。

    陆诗音在浴室的镜子前给自己打气,拍拍自己的脸蛋说:“首先自己不能倒下,一件一件事来。”

    客厅里程景赫则是去阳台给袁航打了个电话。

    A市的天气预报说,明日气温将回升,此时的夜,空气中已经带了温暖的气息,城市的夜空之上看不出繁星,只能看到零星的星光,散落在黑灰色的夜幕之上,不远处挂着的是下弦月。

    此时A市郊外的玉蝉茶楼却在这个夜晚彻夜通明。

    最上层房间的包厢里,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姜赋抿了口茶说:“大晚上的喝茶您也不怕睡不着。”

    陆启晟没看他,正举着闻香杯,闻茶叶的清香,状似心旷神怡般地开口说:“这是这个季节刚出来的碧螺春,你闻闻,很香。”

    他举到姜赋的面前,又说以了一遍:“你闻闻。”

    姜赋没多大兴致,只低下脑袋凑上去浅闻了个大概,点了点头说:“香。”

    陆启晟自顾地说:“以前爸也最好这一口。”

    姜赋抬起手腕查看时间,劳力士表链的光刚好闪到陆启晟的眼,他往姜赋那看了一眼说:“这表还戴得习惯?”

    姜赋把手微微一收,放到桌下,故作轻松说:“还行。”

    “放心,事情办成了,这些都少不了你的。”陆启晟说完,搁下杯子,靠在座椅上说:“我的办公室有一尊弥勒佛,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祂了,很想念。不过我那侄女应该会帮我供奉的。”

    姜赋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何意,没做声。

    陆启晟问他:“你知道弥勒佛是什么佛吗?”

    姜赋摇摇头,他有时候也挺烦陆启晟的,说话就好好说,总是他妈的故弄玄虚,说着说着还突然问他问题,和以前在国内读书时被老师点名有什么两样?到底是你在说话还是我在说话?

    “弥勒佛是未来佛,”陆启晟目光涣散,“祂是要继承释迦牟尼的位置的。”

    说到这里,陆启晟不说话了,眼睛微微眯着,眼角的褶皱也出来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但姜赋没听懂,他心想:什么释迦牟尼?不认识,他妈的年纪大了就喜欢神神叨叨。

    陆启晟好像知道姜赋根本就听不懂这些,但他喜欢在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面前说这些事,就是因为他不懂,自己说的话才能无所顾忌。

    “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记住了?”

    姜赋说:“记住了。”

    陆启晟摆摆手说:“你可以走了。”

    姜赋站起来,毕竟是自己的金主,他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向陆启晟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在楼梯上遇见丁文,他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里又骂:靠,陆启晟这么老了怎么还有这么辣的跟在他旁边?

    转念又想到,陆诗音跟块木头似的压根撩不动,他都想找陆启晟取取经了,但是男人在这方面好像又有一些特别的自尊心作祟,搞不定一个女人说出去好像有些丢人,他选择不说。

    丁文近日来脸上是红润的光,穿着一件掐腰的长裙,也不管夜里天气凉,扭着小细腰就进了包厢。

    她给陆启晟捏肩,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和你老婆离婚?”

    陆启晟说:“快了。”

    丁文娇气道:“你们陆家的门还真是难进,老董事长不是最疼你了吗?你去和他说说,他肯定同意你离婚。”

    见陆启晟没什么反应,她又接着说:“我看你就再熬一熬,老董事长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天……”

    话还没说完,陆启晟给了她一巴掌,怒斥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爸也是你这种货色能说的?”

    丁文被他吓到,只要一说到陆正国,他铁定要发脾气,但她也是不长记性,都多少次了,就是管不住嘴。这会儿情绪上来了,明知道不该继续往下说了,却还是说了一句:“你干嘛这么凶,他又不是你的亲爸……”

    陆启晟扬起的手又准备在丁文脸上落下一个巴掌,却像是被突然击中,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悲痛从胸中浮起,他垂下了手,无力坐下,不再搭理丁文。

    丁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触碰到他雷区了,她轻轻抓住他的衣袖道:“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这么说了,你别生气,你还有我……”

    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扑到他的怀里。

    -

    翌日一早,陆诗音从房间里出来,程景赫正在用早餐,她昨晚是和他分开睡的,睡在另一间房里。

    陆诗音近期睡眠质量不佳,浅眠且易醒,结果就是早晨起来面对早餐,只胡乱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再多吃了。

    程景赫见她这样说等会儿他送她,陆诗音本想说不用,但自己的眼皮的确还有些发酸,是早上强制自己睁开眼睛的结果。

    车上,她双手环胸,闭着眼睛睡觉,直到了公司楼下经程景赫提醒,她才醒来。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程景赫安慰她。

    陆诗音也知道自己这些天对他有些冷淡,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她确实没有更多的心情去顾及他的感受。

    但想到往往婚姻关系都是从一方的冷淡开始,便回道:“我没事,慢慢来吧,不着急。”

    刚准备下车,却接到了陆正国的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急迫,说让她来一趟松成开会。

    陆诗音听到陆正国这样说,知道大概率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她匆忙说知道了,接着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

    “我要去一趟松成。”

    “我送你。”

    陆诗音摇摇头说:“我让钱叔陪我去,等会儿一定还有的忙,开完会直接让钱叔送我回来。”

    她边说边给钱穆打电话,钱穆已经到公司了,说现在就下楼。她开门下车,程景赫跟着下来,想要牵她的手给她安慰,但还是把手收回,只说:“有事给我打电话好吗?”

    陆诗音点头,没多久,钱穆下来,陆诗音的车疾驰而去,程景赫这才离开。

    陆诗音抵达松成的时候,孙秘书在楼下等着她,推了推眼镜,边走边说,语气有些急促:“董事长说让您做好心理准备,莫董要您现在就停止您手上的项目。”

    “什么?”陆诗音说:“莫董回来了?”她感到奇怪,莫煜清是除陆正国外的第二大股东,如今年岁也高了,许久不管理公司事务,他在各处都有投资,常年旅居欧洲。

    “是。董事长说,等会儿他的人会帮您,您只管大胆地阐述您的想法,如果非要做出妥协,不如早些将消息放出去,让媒体看到你们的项目,这样还能争取些时间。”

    陆诗音秀眉蹙起,三人疾步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年纪都在陆诗音之上,见她进来,纷纷投来目光,无声地带来了压迫感。很明显,今天是来讨伐她的,她并不怯场,扫了一圈,在正中间的位置见到陆正国,眼神致意后坐到最末端自己的位置上。

    看起来莫董大约就是这场会议的主要发起人,他首先让陆诗音汇报项目的工作进度。

    陆诗音正常汇报,语气自信,却在汇报到一半时,被莫煜清打断,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精神矍铄,举手投足之间气度非凡,他问陆诗音:“你这个项目做多久了?”

    “还没有一年。”

    “可以停了。”他如此专断地下了结论,没有丝毫给人反驳的余地。陆诗音正想解释,别的董事已经率先开口:“莫董,这个项目,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如果现在突然暂停,我们岂不是会有损失?”

    莫煜清很冷静:“做生意有损失是常有的事,现在还可以及时止损,若是之后再想停止可就是一个无底洞了。”

    下面董事们开始讨论,陆诗音站在前方感觉自己正抵御着千军万马。她是有一点怵莫煜清的,因为接触得少,再加上这人说话和陆正国一样有着不容人反驳的气势。她敢反驳陆正国是因为陆正国是自己的爷爷,但莫煜清不是,她基本在幼年时有记忆后就已经完全记不清这个人了。

    虽然反对的声音多,但她也不认为自己的这个项目一无是处,她清了清喉头,开口道:“莫董,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想为它说两句。”

    现场安静下来,莫煜清却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也没有那么绣花枕头。

    陆诗音说:“从最初的理想化形态,到如今机器人已在进入了试验阶段,我不认为这项技术是完全没有前途的。在场的各位前辈都说自己是商人,看中的是利益。但,长远利益也是利益。没错,现在看来,护工机器人的确是一项高投资低收入的项目。但是科技在变化,时代也在变化,就连手机也在更新迭代,我们松成依旧可以走在医疗行业的前沿。

    可如果这时候放弃,那就等于是在向外界宣告——我们的项目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看好,我们失败了。莫董,媒体已经知道我们的项目了,您确定现在要停下来吗?”

    陆诗音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微微偏着,尾音上扬,说者已经手心出汗,但莫煜清作为听者,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她在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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