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许樾面色渐沉：“抱歉，我知道的并不太多……”
不知何时，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
许樾眼里的关切不是作假，许燃夏知道。
恶趣味来的快去的也快，许燃夏顿时觉得好没意思。
于是侧身绕过许樾，快步下楼。
一顿饭吃得无味。
放下碗筷后，许燃夏上二楼。
他高考完后便把所有书都运送置城郊的这幢房子里，恰好那次赶时间，把书运回后只交代王华黎找个地方收起来，之后也没再过问。
王华黎说，他的东西都被她收纳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空房间里。
打开房间的灯，所有东西都被收纳整齐，许燃夏环视房间，最终锁定了一片区域。
那里放置的都是他高二那一学年所用到的东西。
虽然已经做了归纳，但要在这么多书里面找不起眼的笔记本也并不容易。
他垂着眼眸，目光扫过一行行的书本。
不多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将东西找到。
一共是两个活页本，按文理科分开装页，他把课上的笔记精简过，是以两个本子都不厚。
本该成为工具的东西，摇身一变，成了纪念品。
不过也好过让其躺在储物间落灰。
许燃夏随手翻开其中一页。
好在字写得还行。
许燃夏没打算在许家多留，和许译守知会过后他便打算离开。
才出门，就看见刘黛云撑着伞自一旁走出来，在他身前两步处站定，她的脸隐在伞下，神色晦暗不明。
许燃夏冷脸瞥了她一眼，旋即欲下台阶。
刘黛云赶忙叫住他：“你刚刚在书房跟许樾说什么了，怎么他一出来状态就不对劲了。”
许燃夏脚步未停，并不想理她。
刘黛云拔高了音量：“你究竟跟他讲什么了！”
许燃夏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
许樾一旦不高兴了，刘黛云便会像现在这样逼问他，只不过那时她的言辞要温柔些，却是同样的步步紧逼。
他转过身，声音沉沉：“当然是说了你害怕我会说的东西啊，母亲。”
刘黛云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那件事只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你想要证据？我这里又不是没有。”
“你放狗屁！”
许燃夏轻笑，可笑意却没有丝毫进入眼里，声音更是淡而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粗鄙不堪，虚伪狠辣。”
“嫁给许译守这么多年，装得累吧，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你装不下去了。”
话落，还未等刘黛云来得及张嘴，许燃夏便开了车门，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刘黛云撑伞伫立在原地，盯着车身消失不见。
后槽牙都快咬碎。
——
晚上九点，送晏殊言回酒店后，池乐也去接池璟和下晚自习。
她住的小区离学校并不算很远，步行二十分钟便能到，她家里亦有一辆闲置的自行车，可以用来上下学。
今晚去接池璟和，让他熟悉熟悉路线。
“班级的教学进度怎么样？”
“还行，这边进度要稍微快一点，自学几天就能赶上。”
池乐也点头：“那就好，有不懂的要多问老师，别不好意思。”
“会的。”
快到小区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池乐也打开查看。
[在哪？]
[现在有时间吗]
发送人是许燃夏。
池乐也回道：[小区门口]
[怎么了？]
[稍等我两分钟]
[把笔记给你]
池乐也微怔。
她知道许燃夏不会食言。
却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将东西送到。
池璟和觉察到她的失神，询问道：“怎么了？”
池乐也回过神来，摇头：“没事，同事来给我送个东西，你先上楼吧，我很快就来。”
领导也算同事，她应该不算是在骗他。
池璟和没多过问，从池乐也手里接过回家路上购买的水果：“那我上去了，外面冷，别聊太久。”
许燃夏给池乐也发消息时人已经在地下车库，在得到对方的回答后便起身去搭乘电梯。
要关车门时，他瞥到副驾上的手提袋，熟悉的袋身，来自他高中时爱吃的那家甜品店。
想来是王华黎得知他会回家，特意去买的。这两年那家甜品店在网络上走红，每天限量销售，也不知她排了多久。
可他已经很久不吃甜食。
想了想，还是探身将其拿出。
许燃夏来到小区门口时，池乐也正低头在和薛眠发信息。
他走近，注意到她的耳朵已经被风吹红。
池乐也适时抬眼，在看到来人的那一霎弯了弯眉，眼睛清澈见底。
许燃夏听见自己心跳漏一拍。
“抱歉，这么晚了还叫你在风里等我。”
池乐也：“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这么晚了还叫你跑一趟，还是因为这种小事。”
许燃夏说：“去你家楼下大厅吧，还站在这里吹风的话，可能真就得感冒了。”
末了，他又补了句：“不是小事。”
今天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吹冷风，池乐也已经开始咳嗽。
许燃夏把笔记本递给她：“一共两本，当时给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写的比较简单，见谅。”
池乐也接过后随手翻开其中一页。
可以从字迹看出，那个“许”字和这些笔记是同一个人同一时期的产物。
她心满意足，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却怕自己表现太过让对方察觉到端倪，于是抿唇，却不知笑意早已到达眼底。
“谢谢。”
池乐也在晚上洗过头发，是以白天时的高马尾早已经放下，自然挽在耳后，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玫瑰香，想来是洗发水的余香。
在夜色里，她美得清婉柔和。
许燃夏收回眼，瞧见手上的袋子，终于想起来问：“你爱吃甜食吗？”
池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手提袋，眼睛亮了亮。
“喜味？”
高中时，晏殊言和池乐也有段时间疯狂迷恋喜味的泡芙，因那家店开在晏殊言家附近，所以时常能吃到。
后面毕业，她到隔市读书，一直到毕业才回到江城，时不时会想起，最终总会因路途太远而作罢。
近来更是听闻喜味在网络上走红，排队都难买。
许燃夏答：“是，家中阿姨去买的。”
王华黎买了一大袋，他提着都觉沉。
他注意到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光亮，心下会意，勾了勾唇，讲纸袋递给她：“有点重，可以放冰箱，你注意看一下保质期，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我个人觉得在冰箱隔夜冷藏过的蛋糕味道会更好。”
池乐也没有扭捏，大方接过：“谢谢。”
“上学时我过生日总是碰不到周六周日，所以前一天剩下的蛋糕总是被当做第二天的早餐，被我囫囵吃下，没有注意过味道有什么不同。”
说罢，她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笑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明天一定好好品尝。”
“好”
恰好走到楼下。
池乐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身向他挥手：“再见啦，你早点休息。”
许燃夏点头：“再见。”
想到她刚刚咳嗽，他又叫住她：“家里有感冒药吗？”
池乐也想了想，答：“记不清了，上次感冒还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得回去找找才知道。”
许燃夏嗯了声：“这段时间都冷，注意保暖。”
“知道的。”
“再见。”
“再见。”
许燃夏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收了眼，转身离开。
——
回到家，池乐也把纸袋里的东西清出来，只拿了一盒泡芙，其他全放入冰箱。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泡芙，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时不时翻页。
她在认真读笔记。
池璟和从房间出来，在她身边坐下：“看什么呢？”
池乐也淡声道：“在回忆青春。”
池璟和瞥了一眼，笑道：“数学笔记你也看得这么认真？”
池乐也把手里泡芙塞进他嘴里：“你别说话，我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池璟和面无表情的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幽幽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吃甜的。”
池乐也举起双手，无辜道：“抱歉，一时间没想起来。”
没过多久，门铃忽然响起。
池璟和起身想去开门：“这么晚你还约了朋友？”
池乐也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疑惑道：“没啊，你先别去开门。”
说罢她打开手机。
锁屏界面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发送于两分钟前。
池乐也开了锁，点进微信。
是许燃夏发来的信息。
[刚才听你有些咳嗽，买了点药，现在外卖员应该快到了，睡前可以泡两包感冒冲剂，当作预防。]
池乐也读完文字，又不确定的看了眼备注。
是许燃夏不错。
“姐，要不要开门？”
池乐也点头：“去开吧，是外卖员。”
池璟和哦了声，不疾不徐的去开了门。
池乐也低着头，思量该如何回他。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交流声。
关门声响起，池璟和提着袋子进来，皱眉问道：“姐，你感冒了？”
池乐也嗯了声：“一点点，不严重。”
池璟和举起手边另一个袋子：“为什么还有袋糖？那小哥说是点外卖的人特意打电话叫他去便利店买的。”
池乐也瞪大眼睛：“你给我看看。”
池璟和把两个袋子都递过来。
一个袋子里装满了药，治感冒的、治咳嗽的、退烧的、肚子疼止痛的，甚至还有两盒创可贴。
另一个袋子里装的则是各式各样的糖果。
惊讶于他的细心，池乐也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文字。
[谢谢。]
她在手机上发送消息其实是没有加标点符号的习惯的。
此刻加上，就好像谢意也多了几分。
许燃夏很快回信息。
[不客气]
池乐也把手机关上，目光扫过躺在她腿上的笔记本，桌上剩下的泡芙和那两大袋东西。
有些失神。
她忽然很想知道，许燃夏是否对所有人都这样好。
他怎么能这样好。
她明明只想跟他做朋友的。
她好害怕自己会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