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衙役满场巡视,晃得人心杂乱,温落银干脆将头埋进了试卷之中,换个心安。

    时间过半,考场内一片有辱斯文的景象,各种味道混杂。莫说是在开春,若是夏季,温落银怀疑自己会被活活闷死在这。

    来时二酉为他准备了食盒和竹筒,食盒他不曾打开,竹筒之中的水也仅仅是喝了几口。周遭不乏有人崩溃之际陷入癫狂,他却像是从未被干扰,不过是夜间在那方寸之间的床板上难以入眠。

    今夜熄灯之后他一如往常展开桌板躺下,却留意到了今日新来的衙役时常流转于他的周边。

    温落银眯着眼睛暗中观察,却只见那衙役越走越近,最后到了他这时,靠近的那只手微微张开了一下,像是在往他这扔下什么东西。

    他猛地从床板上坐了起来查看,却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个无意的动作。

    而后衙役不再他周边走动,温落银没心思再躺下,干脆原地打坐看着那衙役。

    谁想那衙役竟像是等着他一般,看他将眼神投向自己,竟直直地朝他走了过来。

    温落银心下不妙,那衙役走到面前只停留片刻之后,又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温落银都未再见到那个衙役。

    完考前一天,他才想起来丞相夫人曾与他说过的提督。不过是个帘内官,温落银只在进场那天见过此人,余下几天均不得见。

    他泛起了疑虑,却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丞相府的马车早早地就门外等候,温落银比温隐尘先出来,丞相夫人见了他来便笑了笑了。

    “受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温落银点点头,错身走向了后面的马车,二酉走上前拿走了他手中的行囊,掀开车帘让他进去。

    帘子落下周遭又暗了些,温落银只觉一切尘埃落定,难免心中松弛,长长的叹息着。

    “尘儿!”

    “娘。”温隐尘笑着握住了丞相夫人朝他伸出的手。

    “如何?”

    “我心中有数,想来不会差的。”温隐尘胸有成竹地笑着,忽然,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娘,若是我中榜了,我有件事,求您帮我。”

    “你这孩子,跟为娘有什么求不求的,你放宽心,你若是中了,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娘也给你摘了来。”见他如此笃定,丞相夫人也不自觉安心下来。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去,与温落银那一副清冷的模样做了对比。

    二酉跟在丞相夫人马车的后面赶马,一直到了府上马车停顿,温落银却不见下来。

    他掀开车帘,才发觉,温落银这是靠在马车上睡去了。

    一路人声杂乱,他却睡得如此安稳。

    二酉轻轻叫了他的名字,温落银从梦中醒来,冷不丁地抬手挡住了眼睛,像是难以接受车帘外的春光。

    二酉见状急忙又将那帘子关上了,下一刻又被掀开,温落银没了方才的倦样,镇定自若地进了门朝院中走去了。

    温落九日以来才得安眠,一觉睡醒,官兵却上了门来。

    科考完毕第二日,丞相府二公子温落银勾结帘内官付康作弊一事响彻京城。人证物证确凿,温落银当天便被逮捕入狱了。

    饶是知道这就是一个无法更改的结局,-沈又余于深宅大院之中听闻,手中茶盏还是抖落了。

    露华收拾她跟前的狼藉,忧心地看着她“小姐.....”

    沈又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站起身来,往院子外面走去了。

    温落银收押大理寺,还不曾审判。沈又余不知怎的,就走到这来了。然而这有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在门前击鼓的二酉。

    “二酉。”沈又余站在不远处叫着二酉的名字,二酉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着沈又余。

    “沈小姐!”二酉似找到了可以倾述的人,他上前跪到在沈又余跟前,“沈小姐,我们公子是冤枉的啊,他刻苦十年,只为了一朝榜上题名。他不可能作弊啊,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沈小姐,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啊......”

    二酉带着哭腔,哭声难绝于耳,着急上了头,竟忘了沈又余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小庶女,根本无法救他。沈又余听着不言语,脸上却也如同二酉一般一片苍凉,她一动未动地站着,不知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二酉,你先起来,他不会有事的。”良久,沈又余才缓缓开口道。

    二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许是沈又余的语气太过笃定,他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沈小姐,你为何,为何?”

    “我就是知道,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沈又余宛如风中颤动将落的山茶花,没了往日的色彩,失神一般地看着大理寺高耸的大门。

    她就是知道,温落银不会有事的。上一世他正是因为经此一劫,这才走上了本该疏于他的正路。温落银不会有事的,他还有大好的前程。

    这场灾变唯一有事的是沈又余,温落银注定了要离她而去,她要死了。

    沈又余张嘴微微叹气,绕过了二酉往大门那处去了。

    她给了狱卒一些碎银,狱卒将她带到了温落银那处。

    温落银身着囚服,背靠墙壁坐着,死气沉沉。

    狱卒敲响了门锁,温落银被那声音惊到,睁开了眼睛。

    等他确认眼前站着的是沈又余时,狱卒已经离开了,眼下此处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又余看着温落银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一时间她眼中充盈着怜惜,却是为自己。

    温落银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难掩的怜惜,看着她眼中无尽的悲悯。他从官兵破门而入时便蒙尘的心,此刻好像才又活络了起来。

    “沈.....”

    “为何不听我的话?”沈又余质问着却没有质问的心思,一切都是注定的,她知道温落银不能听她的可她仍旧忍不住要问。

    为什么不能听她的,如若不能,又为何一开始要有这个攻略任务,又为何能够重活一世。

    若如不能听她的,最终还是会爱上沈弄晴,那三年的感情究竟又算什么?

    也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又是多余吗?可那三年她也并非如草木一般无情。

    她实在心有不甘,可是她无计可施。

    温落银看着她,却看不懂她眼中尘埃落定的绝望。

    “我不知。”他突然不知该如何与沈又余说清这其中的关联,要他如往常一般明说吗?单凭沈又余一个梦或是她在佛前求的凶卦,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打破自己数十年来的计划。

    他本该这么说,莫说是沈又余,即便是旁的更为重要的人不让他去参加科考,他也不能答应。

    况且谁让那人恰巧就是沈又余呢,一个多余且无用的人。

    她说的话,就算轮回一百道,也不能被听进他的耳朵里。

    “.......”沈又余无言以对,两人相望着,温落银却别开了视线不再看沈又余。

    沈又余的心宛如在水里沉浮,最终还是溺在水中去。她怨着,最后还有一丝念头想要温落银爱上自己。

    她想,只要她爱自己,只要能活下去,旁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于是,她开口说道“温落银,我会等你出来的。”

    变一副期期艾艾的神情,那般娇弱无辜惹人怜爱,是她最会的。她曾经几番用在温落银身上,并无效果,可是如今,这是她最后的办法。

    温落银回头恰好撞见了她眼尾那滴泪出了眼眶,心间那块经年不化的冰好似突然被凿开了,有了个口子之后开始山崩地裂。他只是看着沈又余,心中那所有的却都在破碎重建,宛如新生一般。

    他没有回话,片刻之后狱卒近来带走了沈又余。

    温落银回头看着天窗照射下来的那一缕光,陷进了沈又余眼尾那滴泪中。

    沈又余走出门后便换了副神情,不耐烦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后,她又撞见了二酉。

    二酉见她出来,便着急问她温落银此刻的状况。

    沈又余草草说了几句,将二酉安抚之后,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温落银提审在放榜那天,温隐尘高中全榜十三名,一个府上,却上演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戏码。

    丞相夫人恨不能宴请全京城,昭告天下温隐尘榜上夺魁。

    宴请的帖子送到了将军府,这次却不是单单给大夫人的,各方各院的小姐少爷都在名列。沈又余草草收拾一番,也跟着去了。

    她此番生死尚未有定论,实在无心与他人斗法,却也在席间听出了大夫人与丞相夫人口中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轻薄丫头是谁。

    她想,两位就差叫她上前指着她骂了。

    她翻了个白眼低头吃饭,却不知哪来的小丫头在身侧轻轻拍了她一下。沈又余回头看去,小丫头冲她笑笑,随后示意她跟自己过去。

    沈又余坐角落,纵然离去也无人发觉,于是跟着小丫头去了。

    “你是何人?叫我们家小姐做什么?”

    出了前厅还不等沈又余发问,露华便先上前替她盘问起来。沈又余挑眉看向露华,难得见到这小丫头趾高气昂的样子,她有些震惊。

    “我是我们大公子院里的,公子说,他有话与姑娘说,所有才叫我将姑娘叫来。”

    露华转头看向沈又余,扑闪着睫毛。

    沈又余浅笑了一下,继续跟着丫头往后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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