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也许是我太笨，真的搞不懂你们所谓的因果。”姜时七认真听完，摇头道。

    道玄真是人如其名，每次出现，说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道玄言简意赅，“你阅历尚浅，以后会懂的。”

    “可我不想懂。”姜时七看着菩提叶说：“我知道，种子播下后就知道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这是自然规律，可我还是会期待它盛放的模样，期待它开出不一样的颜色，长出更特别的枝桠，如果没有这样的期待，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

    “无趣？”道玄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声。

    “是的，无趣。”姜时七说，“道玄真人，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场天灾的结果，是玄明界一定会毁灭，既然已经知道结局，你为何又要抱有希望呢？”

    道玄曾说，她是拯救玄明界唯一的希望。

    “因为你是界外之人，不在玄明界的因果当中。”道玄凝视着他。

    “……道玄真人，您先把这所谓的‘因果’放放。我的意思是，您也始终在‘期待’一个奇迹，不是吗？”姜时七说，“支撑着我们继续向前的不是所谓的因果，而是这种‘期待’啊。真人请告诉我，现在，就是现在，您的心里没有哪怕丝毫的期待，期待奇迹的发生？”

    “……”道玄不语。

    姜时七扯出一个笑，“我会保持这种期待，直到世界毁灭的前一秒。”

    “而且……再坏的结局，也就世界毁灭嘛……至少，那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死的，安安静静迎接着末日的到来，那一幕，我也挺期待的呢。”

    “……”

    道玄短暂地沉默一秒，像是在试图理解她的脑回路。

    而后他像是在强调什么一样沉声开口：“灾兽已经在景绎的身体中苏醒，不会再有奇迹。”

    “是吗？”姜时七又问，“如果现在掌控游虹影身体的就是灾兽，那他方才为何不直接杀死我这唯一的变数？”

    “你的意思是……”

    “景绎在被灾兽同化的过程中，也同化了灾兽。”姜时七语出惊人，“灾兽‘嗜’保留着它吞噬和毁灭的本能，但也拥有了人类的情感，祂会迷茫，会犹豫，也会动情。”

    道玄沉默地看向她，极黑的瞳仁微微收缩。

    良久，他说：“你想怎么做？”

    “七天，依然是七天，不对，今天已经过去一半了。”姜时七故作轻松，“所以现在是六天半，在这六天半的时间，我会找到灾兽的本体，真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本体所在，其实就是六道轮回吧？”

    道玄：“你很聪明。”

    “其实也不难猜。您方才告诉我，灾兽一直在吞噬六道轮回，所以两者距离一定是很近的，而景绎也曾告诉我，他诞生的地方就像一个坟冢，那里有很多徘徊的灵魂。”姜时七说，“真巧，明秀也在那里，也许我能问问他，为何要对我隐瞒那么多问题。”

    见道玄还在沉默，姜时七直截了当地说：“昨天向真人提了两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她要四海八荒的美食美酒和菜谱，还有林寻惊世的剑法。

    “其他的我已经准备好了，玄明界上下都很热情，至于林寻……”道玄抬眼，“或许，你确实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怎么突然这么夸我？”姜时七有些不习惯。

    道玄沉重的脸色逐渐放松下来，总算是不再那么严肃，“因为我了解了他的过去，由人到兽再到现在接近于魂体的存在，如此经历，实在坎坷。”

    “魂体？”姜时七问。

    系统说，作为境灵的林寻是没法进入其他秘境的，所以姜时七没有把他叫上。

    现在她后悔了。

    “他无法来到这里，但，如果你想进入六道轮回，他能助你一臂之力。”道玄说。

    “这六道轮回到底是什么地方？”姜时七极为好奇。

    “它是一切生命的开始与终结之地。”道玄说。

    姜时七：……

    道玄说的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然而让她惊喜的是，道玄微微侧身，镜面中竟然真的出现了林寻的脸。

    他面上出现血色，不再那么苍白，看起来状态好多了。

    “时、七。”林寻有些结舌地念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林寻。”姜时七笑着说。

    “好久、不见。”林寻有些滞涩地模仿她，扯出一个笑容，但看得出来，笑得有些僵硬，他主动道，“你想学剑？”

    “是这样没错。”姜时七挠了挠头，“但是我在剑道上……天赋堪忧。有没有比较简单，又比较帅气的剑式？”

    “简单……又帅气？”林寻露出些微的不解。

    “额，就是潇洒飘逸，简单利落，看着就心生向往，想要学剑的那种！”

    林寻认真地思考着，半晌，眼睛微微亮起，“我初学剑的时候，曾在见山中老人使过一道无名剑式，它虽然短暂，却也曾深深惊艳过我，它……也许能满足你的要求。”

    “听着就很帅！要是是你这种天才剑修使出，一定会更帅！”姜时七握拳。

    “我并不是什么天才……”林寻一被夸奖就耳根发红，目光游移，“不过如果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尽力做好。”

    他说完，淡淡地咳了一声，然后从身后拔出一柄剑。

    姜时七敏锐发现，他身后空荡的脊骨似乎……长出来了？

    “这位道玄真人为我重塑了剑骨。”林寻像是看到她的眼神，主动解释道。

    他身侧不远处，青衣人安静地盘坐着。

    “那真是……太好了。”姜时七由衷道。

    如果这个世界的大家都能这么和谐共处互相帮助，那该有多好？

    这样的画面，正是她苦求奇迹的意义所在。

    林寻以手抚剑，露出真心实意的一笑，他一握着剑，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笑容也不复方才的滞涩，向着姜时七一点头，便开始舞剑。

    ……

    这招剑式如他所说，确实十分简单，简单到姜时七还没看清，就已经结束了。

    但这不妨碍姜时七张大了嘴，整个人就像是小时候初次体验VR游戏，从天灵盖麻到脚后跟。

    “怎么样，需要我再演示一遍吗？”林寻很是贴心地问。

    “抱、抱歉，我刚才没看清。”这下轮到姜时七结巴了，她现在面对老师不务正业的歉意。

    她上大学时曾遇到一位非常漂亮的代课老师，但那节课上完，她只记得对方有多漂亮，而忘了上的什么内容。

    “你收过徒弟吗？”姜时七问。

    林寻摇了摇头，“没人看得上……”

    姜时七打断他，大声道：“林寻老师，我愿意当你的徒弟！”

    “啊？”林寻有些慌张，“你救了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不不，这和谁救了谁没关系，我纯粹就是仰慕你的剑法，想拜你为师，可以吗？”姜时七眸色真诚，她知道林寻因为白敛的缘故，可能会对师徒关系有阴影，但她想挥去这片阴影，以及林寻骨子里的自卑。

    如果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她想要自己在意的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

    林寻还想拒绝，姜时七果断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可她行了个拜师礼后站起来，发现林寻也跪了下去，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样子，简直是让她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这个先不说了，请你再演示一遍方才的剑式吧。”姜时七说。

    “嗯。”林寻调整过来后，点了点头。

    虽然他并不知道姜时七学这剑式有什么用，但她的要求，他是不会拒绝的。

    *

    姜时七发现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她虽然勉强学会了剑式，但却没有剑。

    “那种比较修长、潇洒、帅气的剑，你懂吧？”姜时七对着忻槐比划来比划去，尝试让他理解。

    忻槐举着手中比姜时七还大的长戟，莫名其妙道：“修长、潇洒、帅气，不就是这个吗？”

    “……算了，真是鸡同鸭讲。”姜时七叹道。

    “等等，我懂了，你需要的是人族挥使得动的武器吧？”忻槐嫌弃地看了一眼姜时七，“你这小身板，怕不是还没举起来，就被它压垮了。”

    “那确实没你们魔族力气大。”姜时七很是坦然地承认了。

    忻槐捣鼓半天，终于找出一柄酷肖于剑的武器，刃面泛着锋利的寒光，在姜时七的眼里长度刚刚好，但在忻槐的手中……倒像是什么玩具一样。

    “你应该改改你的要求，什么修长潇洒帅气，我看，是短小、轻盈、精致吧？”忻槐说，“这是我们使用的暗器，藏在袖子里的。”

    姜时七从他手中接过剑，咂舌道：“你说这是暗器？”

    她挥动两下，意外地合手。

    “你真的会用吗？别一会儿把自己给伤到了。”忻槐还在嫌弃。

    “呵，你看好了。”姜时七两指在剑刃上一划，当即给忻槐演示了一遍她刚学的剑招。

    “怎么样？”她满怀期待地看过去。

    “……还行吧。”忻槐愣了愣，眨眼道。

    “只是‘还行’可不行，这一招可是要给你们尊上看的，看来，我还得回去再练练，哎，时间不够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姜时七叹气。

    “你干什么，要去刺杀尊上？”忻槐一惊。

    姜时七：……

    “就你尊上现在这副样子，我能靠近他都不错了。”姜时七想起景绎冷漠的眼神。

    忻槐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伴君如伴虎，你也好运。”姜时七说，“谢谢你给的剑。”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忻槐客气道。

    姜时七转身，忻槐却在她背后轻声道：

    “从前我日日期盼他快快成长，有点尊主的样子，但现在这个愿望成真了，我却忽然发现自己更喜欢以前的他，我这想法，是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