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走在前面，领他进屋。
周海美正在接听电话，冷不防地眼里撞见一位周正高挑，气质卓然的男子，把她看呆，看迷糊了。
这样仪表不凡的男子生活中哪里能随随便便见到，此刻只觉眼前所见有些不真实，让人迷糊。
“一位朋友。”周茉冲沙发上接听电话的姑姑介绍一句。
“我姑。”她又对跟在身后的厉岁说。
厉岁朝姑姑微微一笑，“你好。”
周海美只觉得心脏受到一阵撞击，离异后不打算再婚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了。
只是一位朋友为什么要带进妈妈屋里，而且那个男人看着还挺眼熟。
周海美迅速结束通话，悄悄溜进妈妈屋里。
厉岁！
苏惜一眼认出眼前这个英俊高挑的男人。
并且认为真人比照片里还要好看上好几倍。
“奶奶，厉岁来看你了。”周茉边说边接过厉岁手中的礼品袋搁一旁的桌子上。
“奶奶，你好。”厉岁一秒切换邻家男孩，笑容明媚。
“都长这么大了，小岁，你长得也太好看了。”苏惜灿亮的双眼不住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脸，身子，胳膊，腿。
听到奶奶的夸奖，厉岁只知道憨笑，笑出一口健康漂亮的白牙。
看奶奶那副兴奋的模样，周茉过去扶她坐了起来。
周海美匆匆回客厅搬了把最好的椅子给客人坐。
“谢谢。”厉岁冲她道声谢，却没坐下，看到周茉在奶奶身后的床畔坐下，他才在椅子坐下。
苏奶奶继续说：“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你那时还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小时候就长的粉嫩可爱。”
“我在奶奶的相册里见过年轻时候的您，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明媚的大美人。”厉岁毫不吝啬说。
苏惜脸上笑得更灿烂了，“明媚的大美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夸我的，从小就有人说小茉长得像我。”
她开心地拍拍周茉的胳膊。
突然被夸，周茉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就听大人说自己长得像奶奶，但不善打扮的她，又觉得自己辜负了这番美貌。
这时一旁一直倚靠着门的周海美，故作语气酸酸说：“难怪在一众孙辈中妈妈最喜欢小茉。”
苏奶奶笑着承认了，又补充一句，“我从小养大的我能不喜欢吗。”
厉岁眉毛微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终究没有开口问。
“因为我们气味相投。”周茉把脑袋埋进奶奶的肩窝里。
“那奶奶的期望你也要认真听。”苏惜意有所指。
周茉瞬间端正坐姿，生怕老人家当场就给两人做媒，她岔开话题说：“奶奶，你晚上还能去参加杨奶奶的生日吗？”
“我去不了你去呀，让小岁接你去。”
“奶奶，您哪不舒服？”厉岁问。
“可能是这几天玩了太多地方，有些疲惫，回来又着凉感冒，早上上厕所不小心把腿给撞了。现在只想躺着，休息几天就好，这次不赶巧，偏偏赶上你奶奶生日。”
“看过医生了吗？”
“在社区看过了，开了些药，吃的抹的都有。”
“今晚能去参加我奶奶的生日吗？”
“不好说，你把小茉带去。”
“奶奶，你先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来看你，实在不行，我用轮椅把你接过去，你和我奶奶一样都坐轮椅，我们推着你。”
苏惜咯咯笑说：“看来我今晚是非去不可了。”
周茉起身走开，悄悄把周海美拉到客厅，小声对她说：“姑姑，今天厉岁来看奶奶的事，你不要往外说。”
“为什么呀？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周海美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这眼神让周茉主动妥协说：“你也看见了，因为杨奶奶这次生日，几乎每天都有人拎着礼物上门看望奶奶，那个，为了减轻奶奶的负担嘛。”
“可是厉岁是你带来的，要冲也是冲你来呀。”
“他是自己开车上门，而且是冲奶奶来的，可不是我带来的。”
周茉有些着急解释，然后转过身就见厉岁站在自己面前，微微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
“……”
这家伙都听见了多少。
“你，你现在要回去了吗？”周茉心虚得都结巴了。
“我回去了，晚上再过来。”厉岁神色如常看着她。
周海美跟上厉岁的脚步送他。
周茉回奶奶屋里，道了别才离开。
磨磨蹭蹭来到院外，看见厉岁和姑姑立在车旁，周茉硬了硬头皮走过去。
“周小姐，去哪里我送你呀。”
周小姐？
周茉心里莫名一阵失落。
“我回店里。”她冲他一笑。
“上车。”厉岁绕到副驾驶座前拉开车门，绅士地等她上了车，合上车门，再绕到驾驶座开门上车。
车上，厉岁打开车载免提电话，一边开车一边通话。
“陶管家，帮我从奶奶那儿带一台轮椅过来。”
“……”
“谢谢。”
待他结束通话，周茉说：“谢谢，我们先借着，等我奶奶腿好了，我就还给你，一定要带杨奶奶用过的那种。”
厉岁抿着唇笑说：“好的。”
过了会儿，周茉迟疑地开口，“你晚上就不要来接我了。”
厉岁眉心微蹙，“你是不是又不去了？”
周茉摇摇头，“我想多陪会儿奶奶，我自己打的过去，而且如果被阿姨和王捷看到我从你的车上下来，又得解释一番，我不想解释。”
周茉侧头看他一眼。
厉岁没有说话，目视前方默默开了会儿车，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似的，微微点下头说：“好。”
顿了顿，又说：“你一定要来。”
“一定。”
周茉答应他。
到了目的地，下车前，她对他说：“谢谢 。”
厉岁微微颔首：“晚上见。”
周茉抿抿唇，开门下车。
工作的时候，周茉始终心不在焉，给姑姑打去电话。
“姑姑，奶奶现在好些了吗？”
“我现在不在家，我去接兜兜的路上，我出门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下了，你不用担心。”
忙到傍晚，周茉给店员买了饭，自己赶往老宅。
刚走到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她加快步子，进到屋子，见到奶奶坐在床上咳得身子都微微躬起了。
地上水杯碎片和水洒了一地，周茉忙过去给她顺背。
看见她来，老太太忙说：“你怎么还不去！”
“我来陪你，反正都已经见过面了。”
“那不一样，那毕竟是杨奶奶的生日，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太显眼，说不定还能捞个红包回来。听话，去吧。”
苏惜哄慰说。
周茉没吭声，出去找扫帚进来扫地上的碎瓷渣。
她一边扫一边说：“我已经拿到了，我第一次去杨奶奶家，我就收到了她给的大红包。”
“多少？”
周茉停下来，比划了个手势。
“再去，说不定还给。”
周茉埋头检查地上的碎渣片，“可是我都没什么给她，怎么好意思再要。”
不经意一抬头，又看到角落里有台看着很新很高级的轮椅。
“轮椅。”她盯着说。
“你离开不久，杨奶奶的人就送了过来。看着像新的，不过他们说不是新的。杨奶奶有钱得很，你小时候我没少靠她给你的压岁钱过日子。”
“那我还算她养的了。”
“那咱可不敢当，我养是省吃俭用，她养，那是养尊处优。”
周茉淡淡地“哦”一声。
苏惜继续说：“她以前还真提出过把你带身边，她养，我没同意，你不怪我吧。”
周茉一愣，随即说：“人就随口一说，咱们随便听听就好，就算你同意，我家人也不会同意。”
苏奶奶沉默了两秒，说：“杨奶奶挺认真对待这事的，那时候你妈刚去世，我身体不好，你爸又忙着工作。她挺喜欢你的，想把你带在身边，当她的孙女，照顾你长大。但是我没同意，那时候我的退休金加上你爸的工资，还有你妈妈留的一些钱，够我们一家三口开销，还绰绰有余。谁知道你爸那么快找了新的老婆，还带着一个小的，也就不怎么用心管你了。我就开始有些后悔没有答应表姐，但也不好开口了。”
周茉感觉在听什么天方夜谭，有点懵，她试图想象自己人生的另一个可能性，又觉得很不真实，很陌生，没发生过的事，想得有些费脑筋。
她出去倒垃圾，放扫帚。
回到屋里，她继续坐在奶奶身旁，说：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撮合我和厉岁的原因吗，你想弥补我。”
苏奶奶想了想，说：“有一点点这个意思 。”
周茉笑了笑，安慰起奶奶，“不要想太多，我没有成为杨奶奶的孙女，不是什么遗憾，没什么过的事情不能作为更幸福的依据，而且和你在乡下上午那几年，我很喜欢。”
她露出真心的笑容，很快又切了新话题，问：“还要喝水吗？”
苏奶奶点点头，“喝点，还是有点渴，我刚喝完水，把自己给呛住了，手上的杯子本来要放床头柜的，没放好，掉到地上摔碎了。”
“我还以为你病情加重了，吓我一跳，有没有感觉比白天好些？”周茉问。
“好些了，要不我和你一块去吧。”
“你都不干脆。”
周茉起身去倒水，返回屋里把手中的水杯交给奶奶。
苏惜接过水杯，盯着她问：“你是不是……担心你阿姨和妹妹发现你和厉岁认识的事，担心她们给你惹麻烦。”
“能惹什么麻烦，我又没……我不担心，她们……我也能理解。”
“看来真是我耽误了你。”苏惜轻叹口气。
周茉看着奶奶迟疑了下，说：“其实是我不想见到他妈妈？”
“……”
苏惜一脸吃惊看她，“为什么，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周茉摇摇头，“我不是她理想型的未来媳妇，所以我不想在人多的场合见到她，我会不自在，可以人少的时候再见面。”
反正只是一场戏，她只想挑简单的戏份演。
“其实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厉岁怎么想。”苏惜语重心长说。
“我知道。”周茉立刻说。
手机铃响。
周茉拿起一看。
“厉岁打来的电话。”
说着，她当着奶奶的面接起电话。
“你们现在到哪了？”那头问。
“帮我向杨奶奶道歉一声，我和奶奶今晚不过去了。”
“奶奶怎么了？”
那头语气带着几分急促。
周茉看眼坐在床上精神状态良好的奶奶说：“还没好。”
“你们在家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过来，你陪杨奶奶，我陪我奶奶——”那头挂了。
“他要过来。”周茉对奶奶说。
老太太看着孙女说：“那是他的自由。”
不到十五分钟，手机又响了。
“我到了。”听筒里传来厉岁沉稳地嗓音， “我先陪苏奶奶，晚点再去陪我的奶奶，反正奶奶那边有很多人陪她。”
通话还没结束，周茉握着手机跑去开门。门一开，便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央，一阵风起，掀起他的一角，几片树叶在他身旁翩翩落下。
“快进来吧。”周茉朝他热情地招手。
厉岁抿唇一笑，放下手机，抬步走过去。
进了屋，厉岁小声问：“我现在方便见奶奶吗？”
周茉点点头，转身领他进屋。
一进屋就看见奶奶平躺床上，盖着被子，睡得正香，甚至可以听到匀称有规律的呼吸。
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刚睡着。”周茉对他说，看眼沙发又说，“你随便坐。”
厉岁走过去坐下。
“你要吃点什么？”
厉岁摇摇头，“我不吃。”
周茉也不吃，走过去和他一块坐下。
“你从公司过来，还是……”
“公司。”
“你晚点过去，杨奶奶不会怪你吧。”
“不会。”厉岁看着她说，“这也会是她的意思。”
手机响，周茉翻开手机，发现是王捷发来的小视频。
她将音量调到最小，再点开视频。
“姐姐，我和妈妈已经到杨奶奶的四合院，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见到杨奶奶了，她人很好，但是没有见到厉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十五秒的小视频，记录整个院子的情形，视频中段，王璐云进入画面，满脸疑惑地打量着手里举着的一只小黑猫。
周茉下意识伸手捂了捂嘴，不然要笑喷出来了。
她知道面对某些事的时刻到了。
她退出视频，在输入框编辑文字：厉岁现在在奶奶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