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池惊寒攥着还带着点女知青体温的铁罐子,愣了好久,才生涩地撬开盖子,拿指腹挑了绿豆大一点护肤脂,又觉得多了,拿指盖挑了回去,慢慢地涂在指骨那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皮肤很快把膏状物体吸收了,那一小块地方在寒冷冬季多了层湿润的保护膜。

    十八年生命中,除了池叹澜和徐婉雨,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好到他觉得这个会紧紧攥着铁罐子不松手的自己,陌生极了,之前的他不会做这种事,却又鲜活,鲜活得让他完全不排斥。

    池惊寒想起林泉韵无意识扶住的腰,抿紧了唇,也有样学样地坐在椅子上。

    那椅子是池咏青长坐的,只适合池惊青那种身影的小孩子,却不适合她。

    难怪她坐得难受。

    沁凉的深夜,他这个时候应该要去睡觉,明天还有很多工,可是胸腔涌动,怎么都静不下来,像里面住了座活火山,滚烫炙热。

    他很迫切地做点什么事。

    为林泉韵。

    不图什么,也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她能舒服点。

    池惊寒把铁罐子放进柜子最深处,拿衣服包住,又拿了斧头,匆匆出了门。

    -

    李燕疏没办法,只得上工,还好平日里他在知青里声望高,他的工他们都会帮衬下。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人与人之间都是利用,他不愿拿帮他上工这种小事,消耗他的威望,不值当。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梦,下了工,特意去了食堂。

    食堂的东西越来越难以下咽了,除了要用工分买的白面馒头还是那个样,其他东西都掺了不少水分,李燕疏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一餐的支出与收获。

    如果这个林泉韵就是梦里那个,那他和她结婚,梦中的一切都将成为现实。

    林泉韵是女的,婚后,她家的房子、供销社的职位、包括肉眼可见的社会地位都是他的。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来这里一趟,完全不亏。

    有个知青声音忽地压低,“李哥,李欣在看你。”

    李燕疏收回思绪,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再怎么样,都不想要破鞋,声音却还是和缓的,“不用管她,我们吃饭吧。”

    话落,食堂门又被推开,屋外的寒风灌进来,屋内起了点薄雾,李燕疏不露声色地看过去。

    先是穆萍萍进来了。

    她冻得不住地搓着手,脸颊上有两团红。

    一看便是个所思所想浮于表面的人。

    林泉韵再跟着进来,她先侧身关了门,再往里迈步。

    貌不惊人,行动举止却周全。苏小婉那事,也是她很快地发现账本有问题。

    林泉韵被穆萍萍拉着,往餐口走。

    只有目光集中在林泉韵身上,才能隐隐发现她的不同,和什么都浮在脸上的穆萍萍不同,她神色清淡,看不出所思所想,气质温静。

    和梦中的女人,在这一刻,神态竟然诡异地相似。

    同样的清冷寡淡,眼前的一切都不足以她失态。

    她们已经取好餐,回头之前,李燕疏及时收回目光。

    原本便存有疑虑的心,在此刻往更偏向某种不算常理化的猜想。

    林泉韵吃过饭,先走了,食堂留下穆萍萍。

    “李哥,不走吗?”

    李燕疏摇头,笑着道,“不了,你们先走吧,我再喝口热水。”

    “好。”

    穆萍萍被口干巴的荞麦馒头噎得直翻白眼,使劲垂着胸口,下一瞬,一碗冒着热气的瓷碗被递到她面前。

    她连忙接过,喝了一大口,才把那该死的荞麦馒头给咽了下去。

    她抬起头,“谢谢”在嘴边,就看到竟然是李燕疏,脸“刷”得一红,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丑态都被他看到了。

    “你们来了这么久了,我们却一直没有怎么照顾你们。”李燕疏神色抱歉。

    这些时日,他清减了不少,眉目多了几分愁绪和脆弱,但无疑还是英俊的。

    穆萍萍耳热得厉害,手忙脚乱道,“没有没有,已经很照顾了。”

    李燕疏笑了笑,“真的吗?”

    “真的!”

    “那我可以再了解一下你吗?”

    “可以啊,这有什么的。”

    穆萍萍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唏哩呼噜把自己家的都说了,包括她家有几个弟弟,家在哪里,乱七八糟一大串。

    他想知道的一点没有,李燕疏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林泉韵呢?”

    谈起林泉韵,穆萍萍没有刚刚那么侃侃而谈,有些犹豫道,“泉韵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我只知道她家是首都的。”

    一无所获,李燕疏笑容淡了点,也没什么再问的心情,只说,“那你先忙,我走了。”

    穆萍萍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皱了皱眉,暗道,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

    穆萍萍这几天攒了不少不会的题目,等着林泉韵晚上去问池惊寒。

    只是左等右等,林泉韵却没什么去问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去问了林泉韵,“你晚上怎么不去找池惊寒问题了啊?”

    “感觉太麻烦他了,”林泉韵拿笔轻轻划道线,“他工不是很多吗?我还天天去找他,不太好,缓缓吧。”

    穆萍萍一想也是,“那我再想想,你再去找他的时候,和我说声。”

    “好。”

    穆萍萍一个人是想不出来的,对着题浪费不少时间,索性早早地爬起来,跟着林泉韵到了养猪场。

    池惊寒已经站在那儿了,身后照例是一大捧猪草。

    穆萍萍虽然知道他会割猪草过来,可是从来没亲眼看见,今天乍一看,也不由得一惊。

    这也太多了吧!一天的猪草都够了,难怪她们最近都没因为猪草发过愁。

    池惊寒去猪圈的功夫,穆萍萍和林泉韵摊开题目,慢慢想。

    林泉韵基础比穆萍萍好一些,穆萍萍不懂的,还可以问林泉韵。

    只是林泉韵做题的时间是固定的,等时间一到,她就得练舞,只留下穆萍萍一个人对着满纸的题目一个头两个大。

    池惊寒也做完了,从猪圈里走出来。

    穆萍萍瞥了他一眼,就见他站在门口的阴影处,静静看林泉韵练舞。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她从鼻腔里哼了声,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养猪场,却清晰可闻。

    果然,池惊寒立马低下了头。

    穆萍萍满意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做那完全看不懂的题目。

    这几日,女知青不仅下工后没去问他题目,连早晨都没有。

    她虽然说过,这几日不麻烦他了,可是却没说原因,也没说这几日到底是多久。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愿意找他请教。

    更不知道他对她是不是没有价值了。

    他反思过,是不是上次他有哪里做得不好,让她不开心了,可是却怎么都没有思绪。

    池惊寒唇线拉直,视线往左转,坐在那儿的女知青,是林泉韵的朋友,她不喜欢他,他并不在意。

    可是他却不想林泉韵不喜欢他,不再来找他了。

    思绪陡转之间,池惊寒指尖慢慢收紧,慢慢往穆萍萍那里走去。

    他少有这种主动靠近别人的经历,从来都知道自己不讨喜,而避着人群。

    但这次,他想试试。

    穆萍萍做题做得心烦意乱,这么长时间了,一题都没做出来,这不是纯纯浪费时间吗。

    正想摔笔,身旁忽地有道阴影打下来,遮住二分之一的本子。

    她下意识抬头,竟然是池惊寒。

    老实说,虽然他潜在地给她讲过题,但是她从来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穆萍萍瞪大双眼,不知道他过来干嘛。

    下一瞬,耳边传来道声音很低的“看题,A和B同为锐角,要知道C……”

    他虽然声音冷淡,但气场莫名强大,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动。

    穆萍萍跟着划线,在她眼中很难的题目,池惊寒却好似不觉得困难,逻辑分明又极迅速地,给出一条很明确的解题思路。

    穆萍萍眼睛“刷”地一亮,提笔立马写起来。

    一时养猪场只有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响。

    “是这样吗?”穆萍萍急急地写出答案,举起纸兴冲冲地问。

    “不对。”池惊寒看了眼,“最后一步算错,整道题全错。”

    一句话把穆萍萍的兴奋浇得透湿,只是最后一步算错,也不至于全错吧。

    但是她也没敢说话,不知为何,她觉得池惊寒身上有种很渗人的气场,让她不敢冒犯。

    半分钟之后,穆萍萍一搁笔,“这下对吗?”

    “嗯。”

    “总算对了!你好厉害啊!”穆萍萍立马舒了一口气。

    声音很大,来自他人直白热烈的夸赞,池惊寒很少得到,他却不像上次一样觉得欣喜或者不知所措。

    因为对象不一样。

    他只想知道,林泉韵应该也听到了,她会怎么想?会再来问他问题吗?

    她会发现,他是故意去教穆萍萍的吗?她会不会不喜欢他的心机?

    秉着呼吸,缓缓抬眼往林泉韵站的地方看过去。

    淡金的清晨里,女知青不知何时停下动作,如秋水般的眼眸中,带着丝柔和的笑意,但很多的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为他而骄傲。

    一直忐忑的心在这个瞬间,忽地舒展了一瞬,又更大声地跳动起来,心跳大得耳廓里都是扑通扑通的声响。

    “泉韵,你快过来,”穆萍萍起身,连忙把林泉韵拉过来,“这题我做出来了!”

    林泉韵含笑看着被她划得乱七八糟的本子,声音温吞,“对,你做出来了,很厉害。”

    穆萍萍高兴完,又看到林泉韵一来,就杵着那儿,动也不动跟块木头似的的池惊寒,眼睛一转,“但是我还有很多题不会做,你明天能再去问池惊寒吗?”

    这几天确实囤积了不少题目,但这涉及到当事人的意见,林泉韵看向池惊寒,神色抱歉,“那个……我明天去问你题目方便吗?”

    花了无数倍的力气,才控制住脸上的肌肉走势,不让高兴表现得太明显,池惊寒嗓子发紧,“……方便。”

    只要你愿意来,我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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