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

    赵老头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青白,一下子好似老了十岁一般,跨出门槛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了下,幸好赵老四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王秀枝到底跟他过了大半辈子,立马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担忧的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赵老头挣开儿子的搀扶,冲老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走到赵永贵身边跟他低声几句,两人避到了角落里去说私话。

    玉珍很是好奇赵老头会说啥,又不能凑近了去听,只能盯着两人的面色瞧,就见赵老头说完话面带乞求的望着赵永贵,赵永贵眉头微蹙,片刻后好似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看来是赵老头有事求赵永贵,赵永贵虽然不满还是答应了他。

    玉珍几乎立刻就确定赵老头肯定是想把今日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赵老头是个爱面子的,今天这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赵有福有意找人对付二房,偏赵老头还要盖上一层遮羞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肉烂在锅里,玉珍有些不忿,她见赵有安也拖着伤腿从屋里出来了,和赵立信对视了一眼,两人忙跑上前扶住他,赵立信很是不满的对他道:“爹,今日的事可不能让爷爷糊弄过去了,大伯太欺负人了。”

    赵有安难得对着两个孩子板了脸:“你们要是想分出去,待会不管你爷爷和村长说啥,你们都不许闹腾,知道了没?”

    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兄妹两个都听明白了,能够分出去玉珍自然是高兴的,可想到又要轻飘飘的放过大房,她就有些憋屈,可今日这事要是闹大了,赵老头铁了心咬死不分家。

    在这个孝道压死人的年代,他们怕是真的只有等赵老头死了才能分出去。

    果然,待赵老头和村长说完话,村长便对堵在赵家院子门口看热闹的人道:“行了,都散了吧,这假道士就是想骗赵家钱,先前听说了赵家有人受伤的事便起了骗钱的心事,被拆穿了胡乱攀扯赵老大呢。”

    假道士听村长把锅全甩在了他头上,忙要狡辩就听村长又道:“这骗子虽然可恶,可也被金贵家的打了一顿,他们家也没有啥损失,便不追究了,这次的事大家就当个教训,日后遇到类似的事也多长几分心眼。”

    “还不快滚”,村长说完便警告的看了眼假道士。

    假道士忙乖觉的闭了嘴,幡旗也不拿了,灰溜溜的从人堆里钻了出去,还被些义愤填膺的婶子们啐了几口唾沫。

    今日的事已经有了定论,假道士也跑了,等着瞧大热闹的众人,心原本提得高高的,却被这样轻巧的糊弄过去了,有些悻悻然的三两结堆的散了。

    等人群都散了,赵永贵看了赵家几兄弟一眼,叹了口气,拍了怕赵金贵的肩膀,也摇着头出了赵家院子。

    赵老头目送村长出了门,也不看几个儿子直接道:“行了,下地去,不管啥事,地里的活计不能耽误了”。

    待赵老头领着另外两个儿子离开,王秀枝瞥了二房几人一眼,不满的问赵有安:“老二,你方才跟你爹说啥了,他年纪大了可不能生气,有啥事你这个当儿子就不能忍忍。”

    “娘,我累了回屋了”,赵有安说完也不看王秀枝,直接拖着伤腿往房间里走去,其他几人也跟着回了房。

    随后院子里就响起了王秀枝摔摔打打骂人的声音。

    “我方才跟爹说了我们这房分出去的事,爹同意了”,赵有安躺在床上神色有些黯然的道。

    玉珍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现在得了赵有安的准话,也不禁面露喜色,梁翠萍也高兴,但她到底跟赵有安夫妻多年,知道他现在心里怕是不好受,勉强压抑着,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们分出去了日子过成啥样是我们自己的事,也连累不到兄弟们,该给爹娘的孝敬我们自然也不会少了,俗话说的好远香近臭,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兄弟间没准还能更亲热。”

    赵有安见妻子觑着他的神色说话,知道她是顾忌自己心情,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些,不管咋样妻儿总归还是跟他一条心的,他脸上扬起一抹笑:“你说的对,以后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说等分了家我们就搬出去怎么样?”

    梁翠萍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打算,一时也有些诧异,赵有安成亲前赵家是三间的青砖大瓦房,赵老头夫妻一间,大房一间,赵有安和老四住一屋。

    等打算给赵有安说亲时,赵家才加盖了一间泥坯房,王秀枝做主把泥坯房给了老二做新房,美其名曰是新建的,其他两兄弟都没他的福气,成亲时可以住上新屋子。

    当谁不知道青砖房和泥坯房的差别似的。

    还是他们成亲后有次赵有安上山猎到了些好东西,他们的屋子才换成了青砖的。

    为着翻建砖瓦房的事,王秀枝可有两个月没给梁翠萍好脸色看,动辄阴阳怪气的说她是少奶奶,家里好好的房子都装不下她,非得要建新的。

    想到这些梁翠萍就不太想把这房子腾出来便宜了其他人,但她更不想再和赵老太,大房搅合在一起,有些为难的道:“现在我们手头虽然有些钱,可还要预备着给立信读书,也要留点钱应急,新房怕是一时建不起来。”

    赵有安翻动了下身子,笑着道:“你忘了师父去前可是把他的房子留给我了的,咱们就先搬到那边去,等我好些了去把那边的房子修整下。”

    赵有安的师父李威是祖父辈才到大槐村落户的,李家几代都是单传,李威双亲亡故后便出去闯荡了,人到中年才一个人归了乡。

    村里人都猜测他是出去当了山匪,不然脸上那一道凶神恶煞的疤痕如何来的,村人都对他有些敬而远之。

    彼时尚且十二三岁的赵有安每次听到戏文里的那些会武的侠客,都很是向往,只是他一个乡下小子哪来的条件学武,只能自己天天没有章法的打拳踢腿,拿着根棍子挥来舞去。

    直到李威回村,有次赵有安见他拿着根棍子舞的虎虎生威,舞动的劲风把地上的树叶都带了起来,便起了跟他学艺的心事,可惜李威是个冷面的,跟村里人并不亲近。

    赵有安帮他挑水种菜,不顾赵老头夫妻的管教,执意跟在李威身边跑前跑后一年多,才打动李威收了他当徒弟,可惜他拜师不到两年李威就病逝了,他去世前把自己的东西都留给赵有安。

    李威留下来的房子十多年没人住了,虽说有些破旧了,可好歹是一处安身地,解决了住房问题,梁翠萍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用等你好起来,我有空就带着几个孩子先去把那屋子前的草拔了,再把里头打扫下,到时把这边的家具搬过去,再添置些锅碗瓢盆的,过日子就够用了,到时咱们喂两头猪,养些鸡鸭,院前屋脚的种上菜,农闲的时候你去山上猎些东西换钱,爹肯定还要分咱们地,我们不懒,三个孩子又听话,到时候肯定可以把日子过好。”

    梁翠萍两眼放光,憧憬着分家后的日子,玉珠和立信两个也在一旁插嘴,一个说到时帮忙喂鸡鸭,一个说帮忙割猪草,说完后见玉珍没有发言,屋子里的几人都侧头望着她。

    玉珍狡黠的一笑:“我到时候帮忙捡鸡蛋。”

    玉珠不满的嘟着嘴:“姐,你偷懒,你去喂鸡,我捡鸡蛋。”

    几人都被她逗的大笑起来,窗子上突然传来几声大力的拍击声,王秀枝在外头喊道:“老二家的,都要晌午了,还冷锅冷灶的,你们这房闲在家里不吃饭不打紧,下地的人可是要吃饭的。”

    梁翠萍忙应了声,起身去做饭,立信去帮忙抱柴火,玉珍姐两个也去帮忙烧火择菜。

    今天的中午饭吃的异常安静,满桌子只听到赵立诚呼啦啦喝汤的声响,赵老头这顿饭也用得异常快,估摸着半刻钟便放下了碗筷对众人道:“用完饭,都先别回房,我有话说。”

    二房几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赵老头应该是要宣布把他们分出去的事,都兴奋起来,加快了用饭的速度。

    饭后赵老头坐在了堂屋的上首,见人都到齐了,他取下腰间别着的烟杆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沉默的看着一屋的儿孙,吸了好一会儿烟才道:“我决定把老二一家分出去了。”

    “啥?”王秀枝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个老头子是不是晕了头,好端端的分啥家啊”,说着她又侧头看着赵有安:“老二,你跟你爹说了啥,是不是你婆娘又给你吹枕边风了?”

    老二媳妇本来就奸滑,分了家怕是更不服她这个婆婆管了,王秀枝想到这里恨恨地剜了眼低着头不知在想啥的梁翠萍。

    “行了,这事是我决定的,等麦收后就分,这段时间谁也不许闹,要是闹腾就都给我滚出去”,赵老头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就起身回了自己屋子,王秀枝皱着眉急巴巴的跟在了老头子身后。

    王桂芳见老两口都离开了,不再掩饰眼里的窃喜,故作惋惜的对梁翠萍道:“二弟妹,爹咋就要把你们分出去了呢,瞧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到时候满屋都是吃饭的嘴,你和二叔可咋办啊?”

    赵有福瞪了她一眼:“回屋。”

    四房夫妻见爹娘和大房都回屋了,两人对视一眼,赵有才望着赵有安干巴巴的喊了:“二哥”,一时却不知道说啥。

    赵有安拍了拍他的背:“行了,不管分不分家,咱们都是亲兄弟,就不用搜肠刮肚的想话说了。”

    赵有才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兄弟两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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