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

    大槐村人都管邻着的那片山叫后山,后山不算太高,但是却像一条巨龙一样绵延开去一眼望不到头,且山上树木参天,翠竹茂密,此时正当时节,草木葱茏,繁花点点。

    赵玉珠一路走来不时的采摘着路边的野花,快活的如一只扑腾的小蝴蝶,赵采芹见她摘的欢快,停下脚步砍了两根柔韧的藤条,手指灵巧的帮她编了个花环带在头上。

    春夏之际,雨后各色的野菌纷纷破土而出,菌菇味道鲜美,拿去县城也很是受欢迎,靠山吃山,现下正是给麦子灌溉施肥的农忙时节,大人们没空上山,但也指派了家里的小孩上山捡菌子,漫山遍野都是孩子嬉笑吵闹的声音。

    她们来得已经有些晚了,一路走来看到好多新鲜采摘的痕迹,赵采芹说要往里头走些,让她们两个就在外头玩,赵玉珍抱着寻宝的心思,也要跟着往里头走。

    赵采芹寻了根竹竿拿在手上开路,对两人道:“那你们跟着我,不许乱跑,不然下次不带你们了。”

    赵玉珍两姐妹齐齐点头。

    果然,那些小孩应该都是被家里人交待过的,少有往里头走的,一眼望去随处看见或黄或白的伞盖植物,赵玉珠开心的大叫:“哇,好多蘑菇啊!”

    赵采芹也满脸欢喜:“是啊”,她忙放下背上的背篓,拿出里面的小铲子开始采摘。

    赵玉珍却正望着一丛黄褐色野菌中几根像细笋一样的植物发呆,她记得前世在农业科技频道看到过关于野生天麻的介绍,说这种植物无叶无根,全身没有叶绿素,如同一支破土而出的箭,且靠“吃菌”当养料。

    眼前那几根“箭”,不就正好符合那些特征吗,天麻自古就是名贵的中药材,要真是不就发财了。

    赵玉珍心跳加速,好似看到一串串铜钱在眼前晃过,她忙拿上小铲子去挖,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没几下蓬松的土壤就被挖开,里头露出几个淡黄色像土豆一样的东西,赵玉珍忙扒开周围的土,小心翼翼的捧出里面的宝贝疙瘩。

    乳黄色的皮,形状椭圆,顶端有个棕红色的芽孢,还有几根细小的根须,有些地方还分布着麻点点,应该就是天麻无疑了。

    赵玉珠摘了几个蘑菇放进背篓里,回头见姐姐正捧着个不知名的东西傻笑,她小眉头微皱了皱:“姐,别玩了,快摘蘑菇。”

    “奥”,赵玉珍回过神来,忙把天麻放进背篓里,把挖过的地方用土掩好,在上头盖上树叶子,又在周围的树上做上记号,跟赵采芹打了声招呼,走远了些,又陆续的发现了四丛天麻,之后就再没有了。

    赵玉珍有些失望,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古物以稀为贵,要是天麻漫天遍野都是,那也就不值钱了,今天能够挖到这些已经是走大运了,想着出来已经小半日了,也该回家吃午饭了,便摘了几片野芋头叶子盖在背篓上头,弯下身子背起了小背篓:“玉珠别玩了,回家吃饭了,采芹姐,该回去了。”

    玉珠正小心翼翼的要去捉一只花蝴蝶,被姐姐的喊声惊动,手一抖,蝴蝶立马飞走了,她懊恼的跺了跺脚:“姐,你把我的蝴蝶吓跑了。”

    赵采芹一边弯腰背上背篓,一边笑道:“我听人说花蝴蝶都是鬼魂变的,不能捉。”

    赵玉珠忙躲到了玉珍身后,嘴硬的道:“我才不信呢,采芹姐肯定是骗人的”。

    赵玉珍看着她心虚害怕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牵住她软乎乎的小手逗她:“你不是说要跟晋安侯爷一样当女将军吗,怕鬼可当不了女将军。”

    玉珠忙一把撒开了她的手,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跑去,跑出一小段了,又回头冲着她们道:“哼,我才不怕鬼呢,我画个抓鬼符把他困住。”

    得,这封建迷信的思想不用说,又是受王秀枝的影响,老太太特信鬼神,面相,命理之类的,便是打个喷嚏,都疑心是她的老祖宗有事找她,赵玉珠耳濡目染的,也长成了个迷信的小女娃。

    三人一路说笑着,不觉间就下了山,隔得老远赵玉珍就听到自家大伯的声音:“秦少爷真是稀客,咋有空到咱们乡下来走动,张大老爷家要是要用人,您可要记得小的啊。”

    赵玉珍走得近了,见是一群下田回来的人正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围着个着鸭青色长袍,手上故作姿态拿着把折扇的少年,那少年约摸着正当发育期,脸上痘痘肆虐,头颅微昂,鼻孔喷出的气好似都带着傲慢,一边拿腔作调的应付着围着他的几人,一双吊梢眼还不时的望一眼进村的路。

    见到赵采芹背着背篓朝这边走来,他一双三角眼里透出见到猎物的兴奋,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拂开身旁的人:“去去去,别挡在小爷跟前”。

    身边的人退开了些,秦方三两步闪到赵采芹身前:“采芹妹子,你上山采蘑菇去了,背篓重吧,我帮你背”,说着就要上手去拉背篓的背绳,赵采芹侧身躲了过去,秀眉微蹙,语声冷淡的道:“不用,我自己会背。”

    赵玉珍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记起他是莲花村的,他姐姐秦春花去年冬天给县城的张员外做了妾室,秦春花做姑娘时美名就传遍了十里八乡,长得好,性子温和,手脚勤快,三姑六婆们闲谈间提起这姑娘,话里话外都是不知谁家有福气聘了她去,没想到最后却是被爹娘送给人做了妾,当时这事在附近几个村传的沸沸扬扬,连玉珍这样的小姑娘都听了两耳朵。

    这秦方自姐姐进了张员外家的门,便在乡里浪荡了起来,他家曾经为他向赵采芹提过亲,被赵家拒绝了,眼下得了势便想要为难下赵采芹。

    乡人们忌惮张员外,都捧着他,也有像玉珍大伯这样的,农闲时曾经到张家做过短工,想要讨好了秦方再次有到张家做工的机会,因此看到他为难赵采芹,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厚道些的默默的别开了脸,有些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赵玉珍看到这种情形,气得心火直烧,视线扫到正低着头的大伯,她忙附耳到玉珠身边交待了她几句,看到她小身子炮仗似的跑远了,才一把拦到了赵采芹身前,脱下身后的背篓递到秦方跟前:“你不是想要帮人背东西吗,我的背篓挺重的,你帮我背吧”。

    赵有福正别开了脸当没事人呢,见赵玉珍冲到了前头,心里暗恨她多事,上前一把提拉开她,口气凶狠的警告道:“少惹事”,转头又讨好的笑着对秦方道:“小娃儿不懂事,秦少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赵采芹不想把事情闹大,连累玉珍,哄劝道:“玉珍,你先回去,我没事的,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瞧着,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了。”

    秦方似被她这话取悦了,看着赵采芹的目光就像看一条落水的哈巴狗一样,随时等着狗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再给它恶狠狠的一击,他故作潇洒的挥开折扇,调笑道:“就是,就算真要怎样,也是咱们两人关起门来的事,哪能敞开了让他们瞧啊。”

    赵玉珍看着眼前这人龌龊的模样,直恨不得冲上去凑他一顿,待看到赵玉珠扯着个老者的衣袖正往这边跑来时,她心里松了口去,忙喊道:“大爷爷,有人在咱村调戏良家妇女呢。”

    村长赵永贵就是玉珍口中的大爷爷,他跟赵金贵是同辈的堂兄弟,采芹和玉珍都是他同宗的堂孙女,不提这层关系,作为村长他也不能看着一个浪荡子欺负同村的姑娘,坐视不理。

    方才赵玉珍就是想着村长家离这边近,且他在村里好似还挺有威信的,便让玉珠去喊了人。

    赵永贵也是年过六旬的人了,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等匀过了气,抬手点了点玉珠的额头:“珠丫头,你咋一阵风似的,你大爷爷的身子骨可比不了你这小娃”。

    玉珠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大爷爷,您可以别叫我珠丫头吗。”

    赵永贵点了点头:“知道了,不叫了,珠丫头”,说完又冲赵采芹和玉珍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到大爷爷这边来。”

    秦方见赵永贵一来就在这发号施令,鼻子里嗤出了一口气:“哪来的小老儿,敢管小爷的事,县城里的张员外可是我姐夫,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开。”

    赵永贵眯着眼打量了眼秦方:“你就是秦大财家的小子吧,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大的,张员外知道你仗着他的名头在乡里欺负人吗,张家乐善好施,门风严紧,华安县谁人不知,小老儿倒是有幸见过张员外几面,下次我倒要问问他张家的门风啥时候改了,纵着那些个阿猫阿狗欺负乡人。”

    秦方一时摸不准赵永贵是不是故意吓唬他的,到底是有些气短了,虚张声势道:“你唬谁呢,当我姐夫是谁都能见的。”

    赵永贵也不啰嗦,直接喊了人群里的一个后生:“大钱,你去我家让有全给我套牛车,我和这小子去见见张员外,说道下今日的事情。”

    秦方这下是真有些怂了,别看他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的亲热,其实张员外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怕是连他是圆是方都不知道,硬梗着脖子道:“我自己去见,用不着你送”,说完就灰溜溜的跑了。

    “大爷爷真厉害,太大快人心了”,赵玉珍看着秦方飞溜走的背影,忍不住赞道。

    围观的人也议论纷纷,都说秦方扯大旗,他们白赔笑脸了,赵金贵重重的咳嗽了声,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沉着脸对众人道:“你们这些个大人就看着个外村人这么欺负同村姑娘的,你们倒是会明哲保身,还不如两个小娃娃呢,可否想过今日这事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看咱们大槐村。”

    说到这儿赵永贵顿了顿,叹了口气:“别人只会觉得咱们好欺负,走出去了有理没理,谁都可以踩两脚,有福啊,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永贵特意点了赵有福,见他低着头不做声,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行了,你们回去都好好思量下我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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