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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舒意(十三)

    = 第十六章 =

    那时,三皇子似邀功似警告的话,仍回荡在舒意耳边。

    “放心,一个命不久矣,什么都做不了的病秧子——本王可没那个闲情雅致去为难他。”

    “那天,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到,你那连床都下不了的老相好,可是要被谢枝景那个蠢货,借香来一个‘霸王硬上弓’了。柳侧妃,你打算如何感谢本王?”

    在这不久后,流连花柳巷的世家子弟曾在附近见过衣衫不整的谢枝景一消息,就此传遍了大街小巷。

    据说,这千辛万苦被找回的嫡女,也因此,染上了疯疾。

    脚下磕绊趔趄,回忆交织着现实。

    舒意被谢枝景连拉带拽地带至城外一处偏僻的山间简陋院落。

    一路上,谢枝景说尽了这些时日同谢聿衡的独处时光;

    而舒意自始至终,都无甚反应。

    谢枝景突如其来的噤声令舒意回神。

    原来,二人已到了院外。

    拽着舒意的手松开,谢枝景也不看她,只推开门,快步向着院内走去。

    略一踌躇,舒意还是抬步,跟了进去。

    山林间太过偏僻,四下静悄悄一片。

    此刻,不远处的屋门半开,里头正传出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玄和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无奈,

    “现下你莫要多想,早日调理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只听几声剧烈的咳嗽,随后便是气短又急促的呼吸来回。

    “师傅说的是。”

    谢枝景也没出声,只站定在门边,挑衅似的回首看向舒意。

    很快,便听玄和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罢,我就在隔壁。”

    舒意惊慌,欲找地方躲藏,正向外走来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不过三两个月的光景,谢聿衡已是瘦脱了形。

    他伸出瘦骨棱棱的一只手,抓住了玄和的衣袍。

    “师傅……”

    谢聿衡大口换着气,玄和也不转身,只顺势停下了脚步,站定在原地,

    “您曾说过的,徒儿命中带‘缘’,这是徒儿的命数。”

    玄和很快便答,

    “是。”

    他说,

    “若不是这段‘缘’,你怕是真活不过十岁。”

    谢聿衡听闻,低低地笑了。

    笑着笑着,忽又一把捂住了刺痛的胸口处,但攥着玄和袖口一角的手,却是死死不放。

    “我是为了要遇到这‘缘’,才活到现在的?”

    谢聿衡气息微弱,像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为何……为何她就能这般轻易又决绝地断了?”

    “既是‘缘’,怎可能轻易就断。”

    这话似是给谢聿衡带去了希冀,空洞了许久的一双眼里,被点落星火。

    不过很快,又被悉数扑灭。

    “但,聿衡——孽缘亦是‘缘’。”

    玄和双手合十,闭上眼,又是一声叹息。

    “那姑娘非本世之人,怎可能是……”

    再不忍心继续往下说去,玄和只捻动佛珠,开合无声。

    舒意听闻,向后踉跄一小步去,忽觉小腹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在系统的提示下,急忙转身,脚步虚浮地回了王府。

    离开前,她听到身后的谢枝景语气欢快地进了屋,高声念叨着:

    “师兄,你如何了?”

    “爹娘已经在操办婚事了,你只需快快养好身子,旁的不必多想。”

    没过多久,从护国寺返程的皇家队伍停在了三皇子的府邸门口,带着所谓的皇恩浩荡,特意在回宫前,来看一看这个“胎像不稳”的柳侧妃。

    一场混乱的刺杀,受了伤的帝后,还有——

    替三皇子挡了一剑的柳舒意。

    屋内外静得让人心慌。

    躺了月余,尚未完全恢复的舒意就听系统惊喜出声:

    [ 三皇子的好感度已经达到95%了!]

    挡下那一剑的舒意,失了孩子,也丢了生气。

    听三皇子说,那一日的刺客已全部服毒自尽。

    现下皇城内,人人如惊弓之鸟,连着王府侍卫,大都也调去了宫内。

    昏昏沉沉间,将要重新闭上眼的舒意就听系统说了句:

    [ 他来了。]

    便消失不见。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被推开的屋门发出细微响动。

    来人小心翼翼放轻了手脚,站定于帷帐外。

    舒意强撑起了身,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掀开了帷帐;

    却被面前逆着光,瘦到简直换了个人的谢聿衡给刺得险些透不过气。

    大抵是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谢聿衡一时慌乱,

    “我、我听说你……我就来看你一眼……舒意,我……”

    “谢聿衡。”

    舒意打断他。

    “我的确非本世之人。”

    话出口,她只垂眸看地,不敢看他。

    “你也好,谢枝景也罢,或是现下你所看到的一草一木,那都是我笔下所塑造出的画本子罢了。”

    好似又回到了初见那一日,冷冰冰的姑娘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隔绝于世。

    “包括你有心疾,会活不过——双十,也是我定下的。”

    寥寥几句,打得谢聿衡神思恍惚,几近要站不住,

    “不是的……不是的……”

    舒意顿了顿,忍下哽咽,极力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谢枝景假冒嫡出小姐,原是为了一瓶药,但现下你也知,她利益熏心,甚至将无辜的玄和大师都牵连其中,这是因为脱离了原先定下的剧情。”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约莫是带着最后一眼的决心,直直对上谢聿衡失了光的双眼,

    “所以我要把它掰正,但这样一来,你的生死……”

    谢聿衡捂着胸口艰难呼吸,却仍强硬开口打断舒意后面的话,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心是死不了的,只会被一字一句慢慢凌迟。

    “你莫要再说一些诋毁又伤害自己的话了。”

    随着屋门被闭合,舒意佝偻下背脊,像是瞬间华发满头。

    就这般待到三皇子归府,舒意提出了想要回江南见一见苏姨娘的请求。

    在系统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得到落实。

    大抵是因着先前那个被舒意毫不犹豫就牺牲掉的孩子。

    近期的系统对她的要求,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譬如,今日的舒意说想单独同苏姨娘谈谈心,系统便爽快地替她扫除了三皇子安插在身边的眼线。

    此刻,系统正喋喋不休地说着往后的打算:

    [ 过不了几日,三皇子便会因公南下,到时,我来安排你们二人经历一场生死,这样,好感度定能拉满!]

    正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系统并未能于第一时间发现端倪。

    待到格外沉默的舒意走至思南小巷口,系统伴随着“滋滋啦啦”般,信号不好的状态;

    这才后知后觉,惊叫出声:

    [ 宿主!你不是答应过我只在先前的院子与你娘……]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你骗我!]

    自离开了谢聿衡,舒意脸上,许久不曾出现这般笑了。

    她低语,

    “我怎么可能帮你将剧情掰正呢?”

    说着,脚步坚定地踏入小巷,

    “剧情回归正轨,谢聿衡又怎么可能再好好地活下去?”

    从来就没有过合作,舒意也从来就不打算让剧情归位。

    早在舒意发现一个个角色都开始有了自己的性格时,在舒意发现已经许久没走过剧情后;

    那时的她,就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

    只有让现状维持,一个个角色都开始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

    而因获得了系统的信任,得知了这游离于夹缝中的思南小巷时;

    舒意便知,她的机会来了。

    她要让这样的世界,继续延续下去。

    舒意也不是不想同谢聿衡并肩。

    但,无解的死局下,唯有灰飞烟灭,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既然如此,以她,换他平安顺遂,健康无虞,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 * *

    三楚故人皆是梦,十年陈事只如风;

    又是一年盛夏时。

    谢聿衡穿着母亲离世前,亲手给他缝制的那最后一件披风,在三年前的同一个位置上,怔怔看着下方似是从不曾变过的风景。

    因着眼前的画面,已卧病三余载的谢聿衡,忽地,就很想下山去看一看。

    待临近玄和的院子,谢枝景那疯疯癫癫的动静却是异于寻常。

    三年前,只剩一口气的谢聿衡回到了这处自小长大的地方,受了高人之恩,得以存活。

    没过多久,谢枝景假冒之事便败露,作为弃子的她也因失了心智,得以留下一条命。

    那时玄和见谢枝景衣衫褴褛,面色呆傻,只会如儿时那般一声声说着:

    “等我长大了,定要嫁给聿衡哥哥。”

    一时不忍,便将人给收留了下来。

    而现如今——

    “枝景。”

    玄和失望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你是装的?”

    谢聿衡脚步一顿。

    “你为何要藏着舒姑娘的东西?”

    只听玄和叹出一口气,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

    门被大力推开,脚步踉跄的谢聿衡扶着门框,指关节泛白。

    迎着谢枝景惊恐的目光、玄和毫不意外的神情,谢聿衡定定朝着桌面的那两样物件走去。

    他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拂开了想要阻拦的谢枝景,带着物件,向外跑去。

    谢聿衡先是去了舒意在吴佳县的院子。

    他于门前定定站了许久,后才回神,猛地转身,上马准备前往思南小巷。

    隔壁院门伴随着老旧的“吱呀”声被打开。

    “你不是谢家那小子吗——”

    老婆婆眯了眯眼,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即面露喜色,

    “你没事啊,那可太好了。”

    谢聿衡心急如焚,只礼貌点头,便准备离开;

    却在起步时,听到了后头传来的碎碎念。

    “可惜了,可惜了……”

    “郎才女貌走到天人永隔啊……可惜了……”

    手中缰绳倏地被拽紧,马蹄落停。

    “婆婆,您这是何意?”

    老婆婆挎着竹篮,止步回身,

    “你养病三年,不曾下山,定不知晓……”

    说着又小声自言自语道:

    “我这样同你说,不好啊……”

    苏姨娘有个算不得秘密的习惯,那便是在夜间,一定会借烛火,将视线所及之处照得亮如白昼。

    而三年前,思南小巷一院落内,因走水,就此化为灰烬。

    那年,从京都城来探亲小住的柳侧妃,也再没能走出那条小巷。

    被烧成废墟的惨状已大致修复,却仍能从熏黑的石砖上,体会到那时的绝望。

    谢聿衡一路跌跌撞撞。

    撑扶借力的手刚触及,院门便顺势而开。

    向里走去,只见一处角落,与舒意先前的住所,一模一样。

    院内阳光洒落。

    那一年,少年身披晨光,费力挂于墙头,看着那不知为何而苦恼的姑娘,正对着笔墨出神。

    眼前被汹涌的泪水打湿成模糊一片。

    不远处的桌面上,一如那时,铺满了层层叠叠的纸张。

    风吹动一角,带起“哗啦啦”的声响。

    谢聿衡隔着模糊的晕影,快速伸手抓住。

    泪水如断线珠子般砸落。

    它们晕深一片,如同那时的她,晕化那一笔一划。

    字迹是谢聿衡再熟悉不过的。

    而纸张上正密密麻麻排列着的——

    全是他的名字。

    怀中物件被谢聿衡放至一旁。

    钢笔滚落,书页散开。

    风起,像是无声的指引。

    谢聿衡顺着方向,回首望去。

    只见那朝思暮想之人正站在圆形拱门外;

    一手提裙,一手轻扶墙边。

    一如那年初见,翻墙去找师傅却扑了个空的他,再翻身而出时,于不经意的抬眸对视间,就此沉溺。

    不远处,有人满心满眼全是他,站在原地,亮起那颗透亮而璀璨的心,照亮灰烬。

    “呆头鹅。”

    只见佳人巧笑倩兮,

    “让你慢一些,还来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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