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力(七)

    = 第四十三章 =

    这本小说临近尾声,似乎只有作为副线剧情主角的宁心与柳未暄,尚没有一个明确的交代。

    停笔许久的作者终于再次提笔,宁心在接踵而来的紧凑剧情下,时常混乱到丢失自我,迷茫不已。

    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镇国公府的后院,更是越填越满。

    毕竟是镇国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在注重嫡庶的环境下力排众议所留下的;

    近段时日,苏姨娘的院子里,常常能见到镇国公的身影。

    只是,每一次带来的脂粉味,都熏得苏姨娘呕吐不停。

    白日里,是镇国公兴致缺缺,听着那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的动静,拂袖而去;

    而夜间,总有人借着剧情的漏洞,争分夺秒来见一眼这牵肠挂肚之人。

    可今夜,睡到一半便因小腿抽筋被折醒的宁心,身侧却再无人于第一时间惊坐起身,替她轻柔按压腿肚。

    只留满榻冰霜。

    柳未暄没出现;

    且自这日起,直到生产那日,宁心都再没见过他。

    与人烟稀少,凄凄冷冷的后院一角不同;

    前头大街上,喜乐敲敲打打,花轿迎亲,好不热闹。

    在镇国公娶妻的日子里,瓷器落地,突兀的碎裂声将平衡打破。

    疼痛阵阵袭来,苏姨娘只身一人,被独留屋内,冒着冷汗,咬唇难捱。

    丫鬟去求了,也去请了,但所有人都在为这场皇帝亲临的婚宴全力以赴,没人愿意去搭理后院那个,似是已经被这座府邸主人给遗忘了的姨娘。

    本就体弱的苏宁心自有孕以来,除了肚子在变化,身上却是变得越发单薄;

    尤其是到了这几个月,吃不下、睡不着、闷闷不乐。

    今日晨间只是如往常那般在院子内散步消食,异常光亮的鹅卵石令脚下一个打滑,险些要了她的命。

    万幸的是,孩子虽早产,却也顺利诞下;

    只是,将身下染成应景大红的苏宁心,却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沾染上的喜色来不及褪去,在一个个太医捻胡叹气下,全都化作阴霾重重的讽。

    昏昏沉沉下的宁心,不知今夕是何夕。

    耳畔时常有人用着陌生且霸道的语气,勒令宁心不许有事;

    可那道她所期盼的熟悉与安心,出现得却是越发少了起来。

    混乱的梦境中,时而是曾经作为配角无忧无虑的她;时而,又是那些个固定了女二女三的不愉快碎片;

    突然,眼前画面只余个半大的小女童。

    小女童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正身处镇国公府后院花园;

    画面忽地插入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怨毒的笑,将小女童引至水塘边,伸手就这么轻轻一推——

    最后,是抱着小小一个没了生气的躯体,哭得撕心裂肺的她。

    噩梦惊醒,那些模糊的片段却越发清晰了起来。

    楚家表妹凭借胞弟调任国都,与柳未暄有了交集;

    曾经在江南爱而不得的“佳话”,不知如何,又传到了这京都城来。

    一场宫宴,点了香的偏房,被设局引来的镇国公。

    就这样,那本风流账上,又给强行记上了一笔;

    而那楚家表妹,也一跃成为镇国公使了下作手段,也定要得到的女人。

    “我没有,我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柳未暄委屈巴巴,边确认宁心的安危,边诉苦似的:

    “你都不知道,她早就同别人有了首尾,居然还想借‘柳夫人’,替她胞弟,一箭双雕。”

    似是觉得不安心、不真切,他侧躺在宁心身侧,将人揽进怀中,身下绣样应景,鸳鸯交颈,低语呢喃。

    宁心安抚着轻拍柳未暄背脊,换来他倏地收力。

    无论是对于前一阵的异样,还是现如今的反常,宁心都有太多的话想要开口;

    奈何一个眨眼,场景切换,巨大的无力笼罩,将宁心击得溃不成军。

    思及先前的梦境,宁心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询问起了那个孩子的情况。

    丫鬟被宁心拉着双臂,吓得身形僵硬,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神色怪异。

    宁心蹙眉,压下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却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剧情涌进脑内,只能如遭雷劈般站定在门前,再跨不动一步。

    好半天过去,宁心浑身泛冷,踉跄着向后退去,一把跌坐在地。

    眼前的柳舒意已经初长成,同梦中那个永远留在冰冷池塘中的小女童,差了要十多岁;

    这凭空生出,再突然涌入的十多年间记忆,宁心陌生到只觉惊悚。

    明明才生完柳舒意没多久,浑浑噩噩后再一醒来,为何会是现如今这番境地?

    丫鬟见状,急忙去搀扶,宁心顿感一股撕扯之力,厉声呵斥道:

    “不许碰我!”

    下人们习以为常,丫鬟只哆哆嗦嗦着双膝跪地,连声求饶。

    不是——

    宁心惊慌失措,想要起身,又再次跌坐。

    刚才的话,不是宁心说的。

    [ 真可怜。]

    一道机械又清晰的声音响起。

    [ 和原身争夺控制权,最是麻烦。]

    抓扣着地面的指关节泛白,宁心极力稳下心神,依照记忆中的模样,强装漠然地跨进了屋内。

    她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床榻上高烧不退的年轻姑娘正带着哭腔,说着模糊不清的梦话。

    系统许久都没再出声,久到宁心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它一声略带惊喜的:

    [ 我就知道,这个作为原作者,肯定不一样!]

    系统无具体形态,听声音像是同宁心并肩而立,看着床榻正啧啧称奇。

    [ 这才刚来啊,居然就让数值偏差了这么多!]

    [ 太好了,太好了,自由指日可待!]

    就这么几句话后,系统彻底没了声音;

    宁心在丫鬟战战兢兢地搀扶下,魂不守舍地回了屋内。

    丫鬟不知,这一路上的心声,全被身旁的宁心给听了去。

    “还是刚嫁入府内的姨娘最好了,面冷心热,还会给我零嘴吃。”

    “可是姨娘将我从父亲手上买下,还将我提拔至跟前,已经是待我很好了……”

    “算了……主子发脾气而已……也是应该的……”

    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系统的话,被打开了个口子。

    苏宁心有“原身”?那她宁心,又是什么?

    脑内一股力,正时大时小着想要同她争夺身体的主权,往事随之浮现。

    柳舒意没死,却在苏姨娘冷漠的苛待下,于后院夹缝中艰难求生;

    记忆中的镇国公陌生到令宁心可以确定,他不是柳未暄。

    默默推算了下时间,柳未暄在苏宁心转醒后,便再没出现过了;

    随之而来的,是同那悲痛梦境截然不同的场面。

    女儿没有死于宅斗,镇国公没有发怒处死楚家表妹,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仍旧还在;

    而苏宁心与柳未暄,更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先时不时便操控人生的剧情也很久都没出现了,只是宁心仍焦头烂额地与身体内的另一“人”,无休止地你来我往。

    身心俱疲的日子下,宁心一边要带上冷漠的面具,一边还要寻着合适的借口,去看一看那可怜的柳舒意;

    再不死心地去打探一下,究竟是镇国公,还是柳未暄。

    而这一切,都是怕那神出鬼没的系统,看出端倪。

    宁心记得,这与当年在江南听到的那声,一模一样。

    纯粹的笑声将飘远了的思绪拽回。

    柳舒意正蹲身在不远处的角落狗洞前,同一只脏到毛发打结的流浪狗开心交谈。

    阳光铺散,柳舒意连忙捂嘴噤声,后怕地打量一圈周围,看得宁心鼻尖发酸。

    原身苏宁心并不喜欢柳舒意,不光不喜欢,甚至将所有的怨怼,统统归结于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苏宁心仍停留在江南,停留在青梅竹马的楚清越,停留在被镇国公妥善安顿了的家中。

    在苏宁心的眼中,是被强行拆散了的青梅竹马,是以双亲作为要挟的强取豪夺。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一只将近半人高的大型犬嘴角垂挂着浑浊的粘稠,眼冒精光地朝着角落里的一人一犬狂吠不停。

    受惊的短暂失神间,苏宁心找准了时机,占据上风。

    “没事总往这孩子附近凑什么,现下又掺和进了夫人的这条狗来,还怎么过安生日子啊——”

    苏宁心边低声抱怨,边快步离开。

    宁心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压制在体内,无能为力。

    她再没见过柳未暄,而这看似一样的环境,也在她这次睁眼后,变为截然不同的陌生;

    原先那些不屈服不低头的一腔孤勇,似乎也随着消失的那个他,一同被清零。

    她开始陷入回忆,可往事却桩桩件件都模糊到令人恍惚。

    那些事情,究竟是真实经历与发生过的,还是说——

    只是大梦一场。

    柳夫人的爱犬将柳舒意吓得高烧不退,苏宁心为了表面功夫,前去看望女儿时,偶然撞上的镇国公对这倔强清雅的小白花,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缠。

    惩罚还没落下,柳夫人就仗着怀有身孕,越发嚣张跋扈了起来。

    这一日,苏宁心前脚将镇国公拒之门外,嘴里还止不住地念叨着:“脏男人,不要脸”;

    后脚,柳夫人便带着两个贴身心腹,出现在了院门前。

    镇国公的第一个嫡出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盛怒之下,母女二人被镇国公命人严加看管,送去吴佳县。

    “不是心心念念你的江南好风光吗?不是宁死不当妾吗?”

    几指大力捏攥,宁心咬牙忍痛。

    “既然如此,那便带着你的女儿,滚回去!”

    手下狠狠一甩,宁心一把扑倒在地。

    “但苏宁心,别以为离开了我身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岳父岳母可是时常托人向我转达谢意呢——”

    宁心擦去脸上因痛而落下的泪,看着那人盛怒之下远去的背影;

    可是,他刚才的心声分明就是:

    “既然在后宅待得如此不开心,那便离开罢。”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既护不住,就不该让母女二人待在这儿。”

    灰凉的地面被滴滴晕深,宁心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从外到内,狼狈到伏地痛哭。

    宁心不光丢了自己,连着那除她以外,仿若唯二存在的柳未暄,也再寻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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