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

    翌日,天刚蒙蒙亮,干爽的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草木的清香。许晚睡眼惺忪地拿着书简要去给刘毓和刘冕授课。

    她途径另一头通往外院的廊庑,正巧望见赵云行色匆匆。

    许晚刚想叫住赵云,上前询问他是否要外出。却不料被突然出现的王三抢了先,王三对赵云恭敬地说道:“将军,我们该启程了。”

    然后,他们便一前一后地离开内院,前往外院。

    许晚犹豫了一会,也没去追,只是静静地望着赵云远去的身影,已经习惯赵云常常有事,来不及告知自己一声,就已经不在县府。

    她注视了半晌后,也随之继续往前走,离开。

    只不过,她刚没走两步,就从方才赵云消失的地方,看见许晨不偏不倚地走向自己。许晨遥遥地对自己招手,唤了声:“晚晚。”

    许晚不得不再次驻足,等待许晨走过来。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许晨片刻,见许晨只穿着普通的劲装,并未着铠甲,不解地询问:“你不用陪赵子龙一起外出公干吗?”

    许晨闻言摇头,回答:“不用,赵将军只是去做一件小事,用不了那么多人。恰好,赵将军说他刚才离开有看见你,怕你好奇他的踪迹,留我下来供你问询。”

    许晚不禁觉得惊奇,她还是第一次被赵云如此有所思虑地顾及。

    许晚面上的讶异与笑容并存,随后,指了指前方的路,邀请许晨一道走,一边走,一边继续询问:“所以,赵子龙是真的要外出?去哪里?做什么?”

    许晚一连三个问题,自觉赵云让她问许晨,她就毫不客气地问了。

    许晨跟上许晚的脚步,认真地作答:“将军他去襄阳了,说是要去帮诸葛先生接诸葛夫人来樊城。”

    而许晚关注的重点就只有——襄阳。

    许晚情不自禁地高声:“什么,赵云去襄阳了?他是去做什么很紧要的事吗,接诸葛夫人来樊城也不算紧要吧,他为什么不带上我?枉我之前见他无暇去襄阳,自己也一直没去……”

    许晚的语气中染上了哀怨。

    她心想,赵云不可能不知道,她也想去襄阳。她都和赵云说过好几遍了。

    许晨见她一惊一乍,先是觉得她声音大地要捂耳朵,而后又郑重地继续说:“将军不带你,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我听闻曹操要来了,且兵分两路,一路直奔樊城,另一路绕樊城往襄阳,估计是怕路上真的有危险。”

    “那他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许晚仍旧心有怨怼。

    去自己好友想去的地方,不带好友就算了,甚至不通知好友,许晚觉得赵云这事做得不仗义。

    许晨睨她一眼,嗔怪地提醒:“那我现在是在和猪交待赵将军的行踪吗?许晚我发现,你对待赵将军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不像他,从始至终都本着一颗尊崇的心。

    许晚顿时没好气,对于许晨意指她是猪,抬手假意就要揍许晨,附和:“我看你对我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当初说好的兄友妹恭,如今都是骗人的。不过,你说得也对……”

    许晚顿了顿,复地笑起,“赵子龙他还是留了你告诉我这件事。”

    许晚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把手背在身后,略蹦跳地走,再次询问:“那他有没有再同你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只是接人的话,樊城到襄阳甚至不需要一整日。”

    直线距离也才数十里,再加上从襄阳北城门至西城门绕行的距离,直至隆中,也不过百来里。

    中间若是不耽搁,最多四五个时辰,也就回来了。

    许晨一副他也不知道的样子,耸了耸肩,无奈地回答:“这就要看那位诸葛夫人是不是个娇贵的女郎了。她若是娇滴滴的,行走一段就要求休息,怕是到明晚,将军他们都回不来。”

    而许晨显然是更偏于相信如此的,毕竟,县府中都说那位诸葛夫人出生世家,是个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苦的骄矜。

    许晚倒不这么想。她突然来了兴致,故作高深地与许晨又道:“那不如,阿兄,我们来打个赌。二十枚五铢钱,我赌赵子龙和那位诸葛夫人最迟今夜就会回来。”

    许晨还真就被她激起了胜负欲,答应地说着:“那我赌他们今日绝对回不来。”

    俩人说完,正准备击掌立誓,订立赌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简陋的书塾门口,刘毓和刘冕也恰好过来。

    刘冕似乎听到一些许晚与许晨的交谈,蓦地在二人对面出声:“那我也赌那位诸葛夫人是个娇弱的女子,她会拖累子龙将军行军的速度,致使他们明日乃至后日才抵达樊城。”

    “一根金钗。”刘冕话罢,匆忙地翻找了一下自己身上,见没有带钱银,便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鸟雀衔花的金钗。

    许晚与许晨望着目瞪口呆。许晨小声地附唇在许晚耳边,说着:“主公的女儿是不一样,出手就是大方,我们俩几枚五铢钱都斤斤计较,她倒好,直接一拔便是金钗。”

    许晚淡瞋了许晨一眼,而后,有几分担忧地注视着刘冕。

    许晚下意识地觉得,刘冕这哪里是也要参加这场打赌,分明就是带着私人的怨气,一掷千金罢了。

    她一直不太赞同刘冕对诸葛亮那似有若无的情意。

    许晚迟疑地开口:“冕儿……你知道的,诸葛先生已有发妻,且是明媒正娶的妻室。皇叔他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做妾。更何况,我听徐军师他们说过,诸葛先生曾经与诸葛夫人承诺,绝不纳二色,你……”

    你还是别痴心错付了。

    许晚想如此说,不过,不等她说完,刘冕已是情绪低落地接话,“先生,我知道的,我……我只是……”刘冕语滞了片刻,急促地又道,“我也只是随便地和你们赌一把,没有其他的意思。”

    话音刚落,刘冕旋身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书塾里走,俨然是要逃避这个问题。

    刘冕的态度,饶是许晨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子都看得出来。许晨莫可奈何地叹气,又是小声地与许晚说:“二女郎这也太想不开了些,凭她的地位出身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何苦沉溺于一个已有妻室的男子?”

    许晚望着刘冕的背影,不免也感慨:“她小的时候还曾说过不能理解《诗》里为何都是情爱的句子,我还以为她能是个不会为情所困的人,没想到小姑娘长大了,情窦初开,总还是有这样的忧愁。不过也难怪,她初见一个陌生男子,就是将来可以名垂千古的诸葛孔明……”

    许晚沉吟了片刻,又道:“许晨,我不和你说了,赶着去给毓儿和冕儿她们上课呢。”

    说着,许晚与许晨挥手,转身就去追前方的刘毓和刘冕。

    许晨话还没说完,正想询问,为什么许晚可以断定诸葛亮将来会名垂千古。但许晚不给他机会,他也只好作罢。

    许晚到了塾室内,刘毓和刘冕已经端正坐好。

    许晚正思考自己要不要再说点什么规劝刘冕的话,还没张口,刘冕就是阻止她道:“先生,快些授课吧。”

    许晚只好摊开自己的竹简,开始给刘毓和刘冕讲《太史公书》。

    讲课的过程中,刘毓还是认真听讲的,也能对许晚提出的问题予以回答。但是刘冕一直心不在焉,偶尔垂头伏案,以书简为遮挡,沾墨运笔,不知在图画还是在书写什么。

    许晚不忍苛责刘冕,只不停地提醒,“冕儿,专心一些!”

    大半日的课程上下来,许晚觉得今日不好再给刘冕私补,想着等她心绪平定一些,再把今日的课程与刘冕再说一遍。况且,许晚自己,上完课也是有些疲惫的。

    这教书育人,在某种程度上比奔跑打斗还要累。

    许晚只简单布置了课业,就拿着自己的书简,率先离开塾室。刘毓担心地喊着刘冕跟她一道回主院的书房。

    她们回到主院还要去完成课业。两位女郎君一人一张书案,并排而坐,但具体谁到底在做什么,刘毓看不见,也因为聚精会神做自己的事,无暇分身关注刘冕。

    甘夫人与糜夫人端着糕点去探望她们二人的时候,见她们皆是专心致志,颇感安慰。糜夫人还悄悄、不想惊动她们地走到书案后方,去看她们到底在完成什么课业。

    刘毓在抄写《太史公书·项羽本纪》一篇。

    刘冕则是在抚摸、凝望着一幅画,画上一宽衣博带青年,高髻紧束、发带飘扬。人长得是剑眉杏眸,翩翩然若有神仙之概。

    “这不是……”糜夫人情不自禁地出声,微微拧眉,指着那画作与甘夫人使眼色。

    甘夫人走上前,趁着刘冕不察,干净利落地将画作抽走。

    “诸葛先生?”甘夫人看着那幅画,接着糜夫人的话说,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甘夫人垂眸怒瞪刘冕,刘冕惶恐地回望甘夫人。

    仓皇之间,刘冕赶忙解释道:“阿……阿娘,这幅画不……不是我的,是……是我在书里翻出来的……这书……这书……”

    刘冕有些编不下去。

    糜夫人则是不自知地为她圆谎道:“这书不是你的,那就只能是你们先生许晚的。晚晚她该不会……”糜夫人瞪大眼睛与甘夫人四目相对。

    甘夫人也是一时怔愣。

    这许晚若是真喜欢诸葛亮,嫁他为妾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她们总替许晚觉得不值,以及也不知道诸葛先生会不会同意。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