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赵云的步伐略有些匆匆。

    至少在他也看到许晚前,许晚是如此感觉的。而后等他看到许晚,立马又变得不急不缓。

    许晚顿了顿,朝着不远处的赵云展唇一笑,稍稍挥手,紧接着又探眸回主院内,朗声地向着屋室喊道:“甘夫人、糜夫人,我先走了——”

    等她听到糜夫人扯着嗓子的回应:“诶好。”

    她方才重新望向主院外。赵云已经从廊庑处走出来,驻足在庭院里,目光看着她这边,像是在等她。

    许晚不禁心喜,紧走了两步上前,到赵云身边,双手牵在背后,仰头笑望着他,轻声说道:“赵子龙,你是在等我吗?”

    赵云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努力维持镇定地说着:“倒也没有特地在等你,只是恰巧望见你从甘夫人她们院子里出来,想你也要回自己的寝居,既是相遇,便共同走一段好了。”

    赵云说完,也不等许晚回答,就顾自地越过许晚,径直往前走去。

    许晚回眸,凝望了赵云的背影片刻,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虽是不甚理解,但心里总归是高兴地更笑,过了一会后,才着急忙慌地跟上赵云。

    她站在赵云身边显得有些矮小,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舒适的,遂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赵将军从哪里来?看刚才那个方向,是去皇叔的书房了吗?”

    在这樊城的县府之中,能用来议事的除了前院的议事堂,还有后院刘备的书房。

    赵云缓缓地颔首,回答:“自是。昨日皇叔听闻了徐军师的举荐,正与我们商议到底要不要亲自前往襄阳城外拜见那位卧龙先生。徐军师说那位卧龙先生派别人去请是肯定请不来的。我倒没什么意见,云长与翼德却是觉得此人架子颇大,有些不愿意。”

    赵云说着,侧目垂眸又去看许晚,望许晚一身轻松,又想起她先前送了一白衣男子离开,反过来也询问她,“你呢?去拜见甘夫人与糜夫人了,她们又寻了新的青年才俊与你相看?那位习祯习公子其实还不错……”

    赵云的话说到这里停了停,一则是他自己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下去,二则许晚也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

    许晚打断他,反就着他先前的回答,继续追问:“那倘若皇叔最终决定要亲自前往拜见那位卧龙先生的话,你与关张二位将军是不是要陪同皇叔一起?”

    许晚面上一喜,明媚的笑靥堆了满脸,继续又道:“可不可以也带上我?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襄阳看看。之前早就听说襄阳是荆州最富硕的城池。来新野之前没机会,来新野之后你又一直很忙,我也不好意思专门麻烦你。但既然这次不是去忙局势上的事,应当不会时间太紧,我们就趁着皇叔他们去往隆中,偷偷地去一趟襄阳城内好了。”

    许晚期待满满的模样,连计划都做下了。

    赵云其实不太忍心打碎她的幻想,面上随之露出为难,但他总归还是要把这事与许晚说清楚,遂迟疑了片刻,想好了措辞,才又道:“若是你想去襄阳的话,我可以托皇叔、云长和翼德他们带你一起,只是我……”

    赵云轻叹:“他们都出去了,我得留在樊城,防止有敌军前来偷袭。”

    “许……晚晚你也知道,曹操如今平定了北方,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南征。而我主从前因衣带诏一事与曹操有仇,曹操一旦南下,樊城首当其冲。我得早做准备。”听赵云的语气,也颇有些遗憾不能与许晚一道前往襄阳。

    他歉疚地注视着许晚。

    许晚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失落。见她失落,赵云的歉疚更甚。许晚又不忍心为难赵云,便立马收敛了自己的负面情绪,恢复笑意,若无其事道:“既然你不去的话,我就也不去了。我本只是随便想想,并不是真的非去不可。”

    “留在樊城也挺好的……”许晚开始给自己,也给赵云想借口,一本正经地道,“我连樊城的街市都还没去逛过呢。况且,二位女郎年纪越来越长,课业也要适当加紧才成。还有甘夫人和糜夫人,她们……”

    许晚原本想说,甘夫人和糜夫人她们既要忙县府内务,又要照顾刚出生的小公子,分身乏术,说不定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赵云听她提及甘夫人与糜夫人,再次想到那白衣男子,又道:“其实,那位习祯习公子此次说不定会去。他家本就在襄阳城内,家中与那位卧龙先生的岳家黄氏又是世交。你……”

    “你可以让他陪你一起。”赵云的这一句话,说得极小声。

    说完,又立马收回目光,再不敢去直视许晚。

    许晚先是拧眉,觉得这话实在不中听,而后没由来地腾起一肚子火,声音短促地质问道:“赵子龙,你到底清不清楚,甘夫人与糜夫人此次来找我去见那位习公子的目的是什么?她们是想给我说亲,因为她们觉得我年纪渐长,又苦苦思慕你而不得,这才希望我可以多有几个选择。”

    “你……你就一点其他的反应也没有?”许晚气急败坏地停下脚步,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直指赵云面门,更厉声,“你还让我去找那个习公子,你是真不怕我说不定看上他,转头就与他成亲,再不理你。”

    赵云的表情也变得慌乱起来,张了张唇,急切地想解释什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

    他说着说着又突然噤声,隔了片刻,变得郑重其事,且无奈地说道:“假使你觉得那位习公子好,想嫁给他,自此与我泾渭分明,也没什么不对。晚……许晚,我之前就同你说过,嫁给我没什么好处……”

    “我也尚还不能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赵云皱着眉,义正辞严地告诉许晚。

    许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闷气短,快要被气得昏过去。她双手紧捏成拳,想打赵云又没有伸出去,只是使力地锤了一下空气,拂袖,说道:“赵子龙,你脑子有病吧?从刘皇叔书房出来等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你放心,我虽然一直说喜欢你,但也没非你不可,更不会逼迫你娶我。我到现在还没成亲,只是真的觉得自己还小、不着急。你更不用像如今这般殷切地想把我推给习祯。”

    “我,许晚,”许晚的手指向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要不要嫁人,嫁给什么人,全凭我自己的心愿。”

    “你也就长得比较好看罢了!”许晚实在气不过,最终还是没控制住,用劲地推了赵云一下。

    即使赵云没做防备,她看似使了全身的力,作用在赵云身上,赵云依旧岿然不动,只是眉眼更加紧凝、深邃地看着她。

    许晚调头就走,想与赵云拉开距离。

    赵云却是在着急仓皇间,眼明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太远,只两步,就不得不重新停下来。

    许晚恼怒地回头,张嘴就想再骂。

    赵云的表情则是纠结和迷茫,虽然慢吞吞,但还是抢在许晚之前开口:“我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赵云竟还理直气壮起来。

    许晚满脸的不可置信。

    赵云柔和了语气,又道:“我也只是想来替你看一看,那个人到底好不好。不管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思,在我确定要回应你的心意之前,你总还有随意挑选的自由。”

    “我并不能阻止你喜欢别人。”赵云又有些泄气。

    许晚的怒火伴随着他的一言又一语,不受控制地消散了许多,怪异地看他,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哭笑不得地大声:“赵子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能又不能。就算有,你这样一会好,又一会不好的样子,实在很烦人,你能不能等自己彻底想清楚了,再和我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我能等你,也就只能等到我不喜欢你之前。时间长的话有一辈子,时间短的话,或许是下一瞬、明天,你自己看着办吧。”许晚说完,更是极力地把自己的手从赵云的掌心抽出来。

    她得了自由,离开得倒决绝,头也不回,没有任何迟疑。

    徒留赵云一个人站在原地,掌心还留有她腕上的余温,以及那纤细、柔软的触感。赵云莫可奈何地捏了捏掌心,突然也想找个什么东西锤一下。

    但是四周无物,花草低矮,草木甚远,他只能以自己的右手锤自己的左手。说白了,还是因为着急许晚真的会看上那个习祯,才会匆匆忙忙地来找她。可是,真到了她面前又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

    只能违心地说着,你要是选别人也好。

    赵云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说他喜欢许晚,他又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先建功立业、平定乱世,再考虑儿女情长。可若说他不喜欢许晚,他那似有若无的占有欲,以及忍不住想对许晚好的心思,也不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许晚除了看他的目光爱慕了些,嘴上会挂着喜欢他的言语,其他时候,他其实不太能感觉到许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比如许晚也会因为有许多要教授的课业要忙,很久都不出现在赵云面前。

    或者,赵云即使见到她,她也会和别人欢声笑语,而忽视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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