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

    天快入夏的时候,芳菲落尽,蝉鸣鸟啼,天地间一片郁郁葱葱的碧绿。

    许晚难得清闲一整日,不用去给刘毓和刘冕两个小祖宗教书授课。她虽还是留了些课业,但也难得刘备与甘夫人有兴趣亲自教导。

    亲子时光珍贵,于刘备和甘夫人也是得来不易的休沐。

    这其中唯一不得空闲的,大概也只有作为学生和孩子的刘毓和刘冕。

    许晚正思考,她是该酣睡、休闲一整日,还是趁着这个闲暇看看赵云有没有空,央着他陪自己去一趟市集。

    她想买的书还没来得及买呢。

    不过,不等许晚去找赵云,许晨已是先一步出现在许晚门前。许晨大力地拍击着许晚卧房的门扉,大有地动山摇的气势,高声呐喊着:“喂,许晚,起来了吗,趁着你阿兄我今日得空,这就带你去市集上玩耍。”

    许晚还蔫蔫地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许晨,你的精力就这般旺盛,难得有空,不该多睡片刻吗,怎么现在就起了,还叫的声音如此之大。你小声一些吧。”

    许晚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哀怨。

    许晨的嗓音更是积极、高昂,“好了,许晚,以后有的是你睡的时候,赶紧起来。阿兄就在你卧房门前等你,你若是不起来,我就一直敲你的门。”

    说着,他还又重重地叩击了两声。

    许晚无奈地披了外衫起榻。她虽然觉得困乏,但也没有睡得很酣畅。毕竟快到夏日,天气已经热起来。

    许晚一边准备洗漱,一边隔着门扉,遥遥地与许晨扯嗓子,“阿兄,你是也今日休沐吗,那你休沐的话,赵云赵将军呢?”

    许晚觉得要是可以再叫上赵云一起出去,应该也不错。

    许晨却是有些无奈地回答:“赵将军理应是休沐的。但是一大早我就没看见他,听陈五他们说,赵将军像是有什么事,早早地就出府去了。”

    许晚的声音变得失落,“他就这么忙?”

    许晨理所当然地又答:“那肯定啊。赵将军的职位可是仅次于关张二位将军。他们这些做将军的,除了日常的演战、练兵外,非战时还要外出务农,守卫新野。就是赵将军什么都不做,皇叔还给他派了募兵的事情。”

    许晨似乎整个人都倚在了门上,隔着朦胧的光线,能看见他变得高大的背影。

    许晚忍俊不禁地又恢复如常,“但是,我瞧着你,虽然不是将军,只是将军的手下,倒是比将军还要闲。”

    许晚看见许晨的次数可不比看见赵云的少。而其中还有不少是她自己主动去找赵云的。

    许晨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不是他们之前说的什么来着,在其位,谋什么职?反正大概就是说官位高的人,本就要比我们这些小卒子忙得多。要是我也能做将军,你大概也常常看不见我。”

    许晨说着,顿了顿,又厉声:“许晚,你怎么这么慢,到底起来没有?你再不起来,我要踹门了啊。”许晨随之又拍许晚的门扉。

    许晚只能匆忙地答着:“快了快了。”然后,加紧手上给自己梳妆、簪钗的动作。

    半刻后,许晚总算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件还有几分繁复的曲裾,衣摆几乎曳地,除了衣上本身的花纹、刺绣外,腰间还坠了不少珠串、禁步。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世家贵女。

    好看是好看,但许晨不禁拧眉问道:“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我们是外出玩耍,又不是踏青、游赏,多不方便、利落啊。万一我还想带你去看斗兽、搏戏,你岂不是跑都跑不快?”

    许晚不可思议地看他,先是认真地解释:“主要还是我平常做教书先生时,日夜与笔墨为伍,不好穿太繁复、昂贵的衣裳,怕会弄脏,也确实不方便,就想着自己出门的时候穿。再说了……”许晚又睨许晨,怪声,“什么叫我跑也跑不快,就算你带我去看斗兽、搏戏,又不需要我亲自上场与人或兽搏斗,我为什么要跑?”

    许晨被她这样一问,觉得她说得也对,只能囫囵地为自己刚才的话找理由,摸着脑袋,支吾地说:“我就是没见过你穿成这个样子,和从前的小乞儿与侍女完全不一样。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呢。”

    许晚撇嘴,立马警告他,“你不准说我即便穿上了羽衣也不过是只野鸡。”

    许晚颐指气使的模样,没有那么温婉端庄,倒又将她的举止仪态降低了不少层阶。让许晨觉得自己与她还是亲近、相称的,遂重新笑起来,再次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放心,你即便是只野鸡,穿上羽衣也像凤凰了。”

    许晚听了语噎,这可一点都不像在夸奖她。

    她懒得与许晨辩驳,赶忙推着许晨往外走,“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不是要带我去市集上玩耍吗,还不赶快走?”

    许晨被她推着,只能踉跄地前行。

    出了新野县府,其实没走几步,也就到所谓的市集。新野的地方本身不大,再加之没有严苛的市坊制度,街巷两边也就是市集。而且是人居住越多的地方,市集越热闹。

    许晚步行其间,偶尔见地上有个小泥坑,还要将裙摆提起来,以防把裙裾弄脏。

    她先是左看看、右望望,客观地来说,古代的乡间市集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的趣味就是更古朴,其他的诸如摊位、商品,还不如未来或者邺城的大以及花样繁多。

    不过也有一些许晚很少见到或者根本就没有见过的商品。譬如用猪尿泡扎成的水囊,两个尖刃的古代农耕器具,以石头磨成的长矛……这些东西便是在邺城的市集上也卖得很少。

    许晚看了一会,还没有什么想买的,许晨先是拉着她去到一旁的烤饼摊子,买了两块肉香胡饼,递给许晚一块。俩人一边吃着胡饼,一边继续往前逛。

    许晚有目的地去找书摊,许晨则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给许晚展示一番。

    比如用糖捏的小人,泥巴烧制的碗盏,还有小孩子玩的竹哨和藤球……许晚倒觉得更像是自己来陪许晨逛市集的才对。许晨无论拿着什么逗许晚,许晚都会不吝笑容地对他扬唇。

    一时许晨玩得痴迷,竟还买了两个没什么用处的丑面具。说面具丑也不是真的很丑,而是汉代的面具多刻画的是古代的凶兽,看上去有几分狰狞可怖。

    许晨买了,许晚也没推拒,带着那面具就是追着恐吓许晨。许晨被她追打了一段,觉得情状好像不太对,立马又停下来,以身高去压制她,张牙舞爪地告诉她,“不对啊,许晚,我才是男子,是你阿兄,该被吓到的也是你才对。”

    许晚立马装作柔弱的样子,拽着许晨的衣角,声音仓皇,“阿兄,我好怕。”

    许晨望着她纤白的手,情不自禁地直笑。

    俩人笑闹了好一阵,才找到一间书肆。书肆不大,里面的人也不多,摆在明面上的书籍,无论是竹简还是布帛,都落了不少灰尘。许晚一面翻书看,一面不停地捻自己指尖的灰尘。

    许晨有些看不下去,站在许晚身后,对一直坐在原处的书商,大声:“店家,你的这些书都落灰了,也不擦拭擦拭,是不想卖了吗?”

    那店家一脸不以为然地看他们,既是不屑又是无奈地说道:“乱世之中,新野小城,哪还有什么人读书。我这些书能卖就卖,不能卖就拉倒。反正到时候打起仗来,我是一本也别想带走。”

    店家说完,更换了个方向坐着,懒得去看许晚和许晨。

    许晨登时就撸了袖子想与店家理论。许晚则是拉住他,突然有些感慨地说着:“算了,店家说得也没错。古代乱世,本来读书的人就少,更何况现在人人自危,饭都吃不饱,何谈读书。不过,店家……”

    许晚遥遥地对那店家高声,“即便这些书看起来用处不大,也搬运不便,但其中的文字笔墨偶尔会比米粮更能振奋人心。”

    说完,许晚更又挑了几本,扬在手上,对那店家说:“这些书我要了。”然后从荷包中取出一些五铢钱,摆在柜台上。乱世之时,书的价格,好像还不如牛羊猪肉。

    许晨的目光则是随之被许晚的荷包吸引。那是一个皮质的袋子,与寻常的布制不同,看上去极坚韧、光滑,表面还绣了一弯明月与几片祥云。

    许晨拿过来道:“这荷包倒是好玩,你自己做得吗?”

    许晚一边与许晨往外走,一边随意地解释:“那自然不是。你看我是有这种蕙质兰心品质的人吗?别人做的,送给我的。不过这上面的绣花是我绣的,怎么样,好看吧。”许晚自豪地向许晨指着荷包上的明月与祥云。

    许晨抿了抿嘴,有些艰难地回答:“嗯……荷包哪哪都挺好的,就是这绣花,不好评价。”许晨说完,更率先走下台阶一步,回首对许晚扬着那荷包,毫不客气地道,“许晚,你既是我妹妹,给我也绣一个呗。”

    许晚站在石阶上伸手去抢,“你想得还挺美。”她刚够到那荷包,由于身子前倾,一个踏空,整个人歪身倒了下去。

    许晨赶忙想上前去扶。他的手刚扶上许晚的小臂,身后传来一个揶揄的声响,“啧,许晨,这光天化日的就与女郎君拉拉扯扯呢?”然后,望见许晨手里的荷包,更道,“还互送香囊,许晨,你不得了啊。”

    许晨与许晚同时闻声转眸。

    身后站着的是那个许晚有些印象,但又叫不上名字的方脸甲士。许晨则是直接唤他的名字,疑惑道:“王三,你怎么在这里?”然后,目光一转,名唤王三的甲士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常服,雾蓝束袖深衣的青年男子。

    男子身形挺拔,容貌俊美。

    许晨顿时站得笔直,恭敬地唤:“赵将军。”

    许晚则是微微挑眉,紧接着越过那个叫王三的甲士与机缘巧遇的青年将军,去看他们走出来的那间商铺。商铺的门沿赫然写着一个“当”字。

    当铺吗?

    许晚扬唇,稀松平常,“赵子龙,我早间还到处找你呢,可是许晨说你有事,出府了。你要忙的事就是去当铺?”

    许晚说着,抬起手径直指向那明晃晃的“当”字,然后整个人往前阔走了两步,走到青年将军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笑意盎然地与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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