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不等江清梨去找潘氏,潘氏先来了桃姝院。

    “清梨,明日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跟母亲去宁王府上。”她身后跟着春画,手里捧着一样盖红绸的东西,“这是明日你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母亲都给你准备好了。”

    每次出席宴会,潘氏都会给江清梨做新衣裳,打新首饰,这身衣裳本来是迎接老太爷那日给江清梨穿的,谁料沈夫人先发了请柬,她便先把衣裳和首饰给江清梨送来了,迎接老太爷的新衣再做也不迟。

    “母亲过来啦,我正想去前院请安呢。”江清梨笑盈盈接过衣裳和首饰,“还是母亲待我最好。”

    “你是早也请安晚也请安,全家人就梨儿的孝心最大。”潘氏乐呵呵地坐下,端起江清梨给自己倒的茶喝,“我待你不好谁待你好啊,你可是母亲最有出息的女儿。”

    潘氏是真高兴,自从和江柠歌反目后,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开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和江清梨在京中贵府的宴会上一向得脸,江清梨优秀,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夸她教女有方的人成群结队,要不是江清梨早早和宁王世子定了婚,提亲和说媒的人也得排成长队。

    “快穿上试试,让母亲看看合不合身,哪里不合适赶紧找绣娘改,不耽误明日穿。”

    江清梨抱着衣裳去屏风后试穿,等再出来时,一身桃色衣裙裹身,外套玫红丝绸小夹袄,领口和袖口缝着一圈油光水滑的兔毛,衬得整个人灵动漂亮。

    “很合身,母亲,一点不合适的地方都没有。”她笑着道。

    潘氏点点头:“母亲在这家成衣店给你做多少衣裳了,绣娘记得你的尺寸。”

    江清梨嘤咛道:“母亲对梨儿最好了。”

    母女俩刚刚温存了片刻,潘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道:“亏得这回宴请没有江柠歌,否则我带她一起去,得平白无故丢多少人啊!”

    江清梨却想让江柠歌此行跟着一起去,江柠歌不去,她那些风头出给谁看?于是装作无知道:“母亲不带二妹妹去吗?二妹妹以后是要议亲的,总不出门怎么行?”

    提起这茬潘氏就翻了个白眼:“你忘了我前几次带她出去,她在一众夫人面前头都不敢抬,问她话也不答,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好不容易答一句,声音比蚊子都小,像是在咱们家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想到那时候的种种,江清梨快乐地笑出声,有那样笨嘴拙舌的二妹妹衬托,显得自己越发哪哪都好,乐道:“母亲瞧您说的,把二妹妹说得啥都不是了。”

    “我说的一点都没错。”

    江清梨止住笑,故意道:“二妹妹不去也好,若是丢人了她自己回来也不开心,上次去赴宴回来哭了整整一夜呢,第二日就在母亲面前端茶送水的侍奉,生怕母亲嫌弃她。”

    说起这话,潘氏反而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对啊,应该让江柠歌去赴宴啊。”

    这样才能让她出丑,才能让她意识到虽然在江家勉强站稳了,可在京城这个鱼龙混杂的皇城中,她连个屁都不是,到头来还得仰仗主母才能嫁得出去。

    江清梨微微弯起嘴角,装作诧异问:“怎么又让二妹妹去了?母亲不是担心她出去会丢人吗?”

    潘氏笑得一脸奸诈:“清梨你说得对,她总得议亲,再丢人也得出门见识见识,否则怎么历练?你放心,母亲会看好她。”

    江清梨点点头,目的得逞地笑道:“母亲也放心,我也会看顾好二妹妹。”

    潘氏招来春画:“还不快去告诉江柠歌,让她准备着明日赴宴。”

    春画应了一声,立刻往醉苏堤去了。

    走在去往醉苏堤的抄手游廊上,春画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以前她是最喜欢去二小姐院里传话的,因为二小姐最好欺负,爹不疼娘不爱,去了能耍威风,极大满足了身为下人的虚荣心。

    现在却不同了,二小姐还是以前那个二小姐,可她却不敢放肆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以前做了坏事,以至于现在看到二小姐就犯怵?

    到了醉苏堤门口,院里传来一阵欢笑声,是冬雪那丫头撒娇的声音:“小姐!你又把吃不完的零食塞给我,近日我越发胖了!”

    接着是二小姐爽朗的笑声:“这薯条可是我亲手炸的,你蘸着那蕃茄酱吃,可好吃了,江景墨上回就想吃来着。”

    春画推开门,就见江柠歌和冬雪还有几个下人在院中的空地上玩耍,地上摆着投壶,江柠歌和冬雪手里各拿着几支箭矢,显然在玩投壶的游戏。

    让她吃惊的是,冬雪手里也拿着箭矢,显然也在玩,老天爷啊,投壶可是世家的公子小姐才能玩的游戏,冬雪她这么敢玩啊?冬雪这么敢,还不是因为江柠歌的准许。

    只见冬雪一手抓着箭矢,另一手里还拖着包零嘴,那零嘴细细长长、金黄酥脆,春画见都没见过。

    江柠歌投中了一支箭矢,可以连着继续投,冬雪干脆在旁边坐下来,放下箭矢,去捏那零嘴吃,还要蘸着碗里的甜酱,这是要把自己当小姐主子吗?

    春画心里酸酸的,天知道看到这一幕她有多羡慕冬雪,这个末等丫头过着所有下人都羡慕的生活。

    “春画?你这么来了?”冬雪终于看到门口站的人,眼中有些警惕。

    春画收拾好心中的艳羡,重新端起架子来,毕竟她也是主母身边的头等丫鬟:“二小姐,明日是冬至,宁王府王妃沈夫人宴请各大世家,夫人要带你一起去,你明儿一早拾掇拾掇,别误了时辰。”

    冬雪皱了皱眉头,赴宴这种事让她想起先前一些不好的回忆,她回头看向江柠歌,小声道:“小姐,能不能不去啊?”

    江柠歌边玩边问:“宁王府?可是跟江清梨有婚约的那个宁王府?”

    春画自豪道:“正是。”

    “去。”江柠歌一口应下来,“我还没见过王府长啥样,去见识见识。”

    她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的确是没见过王府啊,后世旅游的景点多被商业化了,真真正正的王府倒还真没见识过,就当免费旅游呗。

    春画心里腹诽这二小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去见识见识,殊不知那是让你去丢人,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交待,兀自告退了。

    其实赴谁家的宴,什么时节的宴,该穿什么戴什么,这些都有讲究,江清梨穿戴的衣裳首饰都有潘氏亲自送去,可江柠歌本来就没有什么经验,江家竟然连一个指点的人都没有,摆明就是想让她出丑。

    江柠歌倒是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照旧玩得起劲儿。

    冬雪却玩不下去了,也吃不下去了,忧心忡忡地寻思小姐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合适,可惜她是个没见过世面也没受过训练的末等丫头,眼界和能力实在有限。

    “小姐,您先自己玩,我出去一趟。”

    江柠歌好奇道:“出去干嘛?”

    冬雪扭扭捏捏道出实情:“我去别的房中,看能不能找到个梳头丫鬟,学学怎么梳小姐头。”

    原来是想出去偷师学艺,好对付明日的穿戴。

    江柠歌忍俊不禁:“梳发这手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儿的,何况你找谁去啊?”

    也是,冬雪又闷闷地走回来,担忧道:“那明日的赴宴怎么办啊?”

    “铛——”

    江柠歌又投进一支,语气轻松道:“去吃喝玩乐,逛王府的园子,吃王府的饭菜,赏王府的冬景,看王府的热闹。”

    明日汇聚了一大群京城贵府的夫人小姐,个个掐尖要强,你来我往,明争暗斗,怎么会没有热闹瞧?

    最不济也能瞧瞧江清梨那未婚夫,看是哪个倒霉蛋这么不幸,娶了江清梨这杯绿茶。

    江柠歌是真不着急,墨迹到晚上也没开始挑衣裳。

    翌日一早,江柠歌照例起床,晨练,做饭吃饭。

    今儿是冬至,她包了三种馅儿的饺子,猪肉香菇、羊肉大葱和韭菜虾仁鸡蛋,和照例来蹭饭的江延庭一同吃了早膳。

    江延庭公务繁忙,都不知道今日家中女眷要去赴宴,江柠歌也没提起。

    江延庭走了之后,江柠歌才开始挑选衣裳,束发打扮,衣裳和妆容都好说,她底子好,不化妆也是极好看的,难就难在束发和搭配上。

    刚挽了个利落的发髻,夏氏就过来了,还带了一堆七零八散的胭脂水粉。

    “夏姨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江柠歌诧异道。

    夏氏扬了扬手里的物件,笑道:“瞧,我不请自来,来给我们二小姐挑选赴宴要穿的衣裳和首饰。”

    冬雪在旁边眼睛一亮,对啊!夏姨娘很会打扮呢!

    江柠歌笑道:“好啊,那就有劳夏姨娘了。”

    夏氏心心念念有个女儿,这样就能给她梳妆打扮,今日愿望总算得偿所愿。

    她先是给江柠歌梳了世家小姐常梳的桃花髻,十分趁江柠歌的小脸,又别出心裁的把一套镶嵌猫眼石银头饰装点在发间,最后以一支大气的点翠羽釵簪发,发饰算是完成了。

    “重——”江柠歌苦着小脸道。

    “重什么呀,好看的很!”夏氏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她平时很自己打扮的就很时尚,也是能迷住江延庭的原因之一,如今给年轻漂亮江柠歌打扮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成套的耳坠、项链和镯子一件一件上身,又挑了一套天水碧的浅色衣裙给江柠歌穿上,这才算彻底打扮完成。

    “来,瞧瞧吧。”夏氏笑眯眯道,“长得好怎么打扮都是好的,我这忙活半天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江柠歌只觉得自己身上挂满了东西,叮铃咣当的,于是走路都款款起来。

    等她踩着淑女步站在铜镜前,猛地被镜中人惊艳了,镜子中的窈窕淑女是多少古诗词中的描绘对象,此刻竟活生生站在眼前了。

    江柠歌既诧异又觉得十分好玩,扯下腰间别着的手绢学着淑女的样子摆了几个造型,果然一颦一笑有模有样,仿佛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仕女。

    俗话说天选古代人,大约就是这样子。

    “太好看了,瞧这一水的身姿,得迷死多少公子。”夏氏忍不住夸赞,“原本我还有点担心,外表收拾得再好看,气质才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走路、谈吐,甚至一个小动作都能暴露一个人的修养。”

    江柠歌笑吟吟问:“那我暴露了吗?”

    “你太过关了,就像从小在金银堆里长大的公主,不,比那更有气质。”夏氏搀着江柠歌往外走,“去吧,这回某人指不定多嫉妒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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