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陈向进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人没有大碍,只是由于颅脑损伤还在昏迷,梅瑜瘦瘦小小,力气也不大,并没有对陈向进造成致命的伤害。

    梅瑜听说这个消息,愣在原地许久,表情像哭又像笑,不知是在庆幸自己没有杀人,还是可惜没有把他杀掉。

    孟淮把证物袋一个个摆在梅瑜面前,让她挨个指认,随后又问了详细过程。

    两个人并不是本市人,大概二十年前从家乡来到这里打工,陈向进跑工程,梅瑜在一家工厂里做工,当时都日子非常清贫,但两个人却十分开心。

    那时的陈向进非常勤快,很多人都愿意和他搭伙,梅瑜在工厂里做的也不错,很快提升为主管,两个人对于未来生活有很大的期望,认为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梅瑜怀孕后,由于孕反严重睡眠不足,工作时精力不足,犯了错误,给工厂造成损失,被辞退在家安心养胎。

    家庭重担落到陈向进一个人身上,他更加卖力,希望能给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更好的生活,为此开始尝试其他赚钱方法。

    正在焦虑时,有一个人适时出现,是陈向进之前合作过的朋友,两个人关系不错,一直有联络,他从外地回来,说自己摸到了赚钱的好门路,包赚不亏,不过启动资金有点大,他一个人拿不出这么多钱,希望陈向进和他一起。

    陈向进原本是犹豫的,但很快就被说动了,他完全相信他的朋友,把家里的存款全拿出来一股脑投进去,打算坐等其成。

    大概过了两个月,他的朋友表示,遇到了一点困难,不过问题不大,很快就能解决,还拨了一部分的钱过来,说是回扣。

    陈向进便更加安心,认为自己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半个月后,等到陈向进再次联系这个朋友时,却发现他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去了他住的地方一看,东西全被清空了,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被骗了。

    陈向进气的发疯,当即打电话报警,但由于当时侦查条件的局限,再加上他的朋友有意向他隐瞒了真实信息,别说户籍老家,就连名字和年龄都是假的,这人是个惯犯,游走于各个城市,专门找像陈向进这样急切赚钱的人下手,百试百灵。

    就在陈向进焦头烂额之时,梅瑜出事了,下楼买菜时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邻居看到立即把她送去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梅瑜把孩子生下来时,孩子小脸憋的青紫,已经没气了。

    是陈向进心心念念的儿子。

    接二连三的双重打击之下,陈向进彻底崩溃了,将所有的过错和不如意尽数推到梅瑜头上,埋怨她在他拿出家里存款的时候不知道阻拦,埋怨她下楼不小心,让他失去了儿子。

    梅瑜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终日以泪洗面。

    陈向进从此一蹶不振,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疯狂酗酒,喝多了就打人,近些年来还染上了赌博,只要输了钱,就对梅瑜非打即骂。

    梅瑜想过离婚,想过逃跑,但每次都很快被陈向进找到,再被暴打一顿,指着她鼻子,“你无父无母,除了我这,你还能上哪去?我告诉你,别想着跑,你害了我儿子,是要一辈子赎罪的!不管你跑去了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到,我烂命一条,看看你舍不舍得陪我一起死!”

    几次下来,梅瑜彻底老实了,不敢逃跑,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任打任骂,直到今天确实被打疼了,第一次还了手。

    梅瑜一直在哭,说自己命不好,说自己倒霉,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畜生。

    孟淮递了纸巾过去,静静的看着她,直到梅瑜的情绪缓和下来,才开口问道:“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吗?”

    “有想过,但是我身体不行,受了亏损,生不了孩子了。”

    孟淮沉默了下,还是决定问出口:“听你的邻居说,你从前结过一次婚,有过一个女儿,是真的吗?”

    他这话问出来,秦自游有点惊讶,频频侧头,孟淮对此置之不理,他想了想,过去关了录影机。

    梅瑜也有点惊讶,过了会儿才回答:“我是结过一次婚,不过那是好久之前了,丈夫是个老师,不过死了。”

    “你的女儿呢?”

    “也死了。”

    “怎么死的?”孟淮继续追问:“为什么没有相关的死亡证明?”

    “被车撞死的。”梅瑜不解的看了看他,“那个时候哪有这么严,她调皮捣蛋横穿马路,被大货车给撞死了,当时就埋了,要什么死亡证明啊。”

    秦自游拍了下孟淮,起身,“今天先这样,陈向进这几天就会醒,至于你的性质要等他的口供再定夺。”

    孟淮沉默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秦自游跟着他出来,快步追上去,“你今天怎么了?问的问题有点刁钻,不像是你。”

    “有一些猜测,但不确定。”孟淮回头,看了眼审讯室的方向,“你让人查查陈向进这几年做什么工作,包括梅瑜,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通知我。”

    秦自游应下,找了几个办事效率高的安排下去,在第二天的上午,就把两个人近几年的资料送到了他手里。

    他随手翻了翻,梅瑜的履历十分简单,从工厂辞职后就没有正经工作,四处打零工补贴家用,但陈向进的近几年有点意思,让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陈向进从前是跟着人跑工程的,被骗后在家里待了大概半年,然后在一家保安公司就职。

    这家保安公司前几年因为各种问题被查过几次,都是不了了之,幕后老板应该是有些门道的。

    陈向进就职后,公司曾经以培训为由,带着他们同一批入职的员工在香港待过一段时间,后又赶去了缅甸的仰光,而后到了大其力,最后一站是云南。

    总行程大概是两个月,回来之后有一部分人离职,剩余一部分包括陈向进,与保安公司签署了劳动合同,正式入职。

    这家保安公司名不见经传,行事十分低调,在网上也只能查到寥寥无几都相关信息,很像是传统的皮包公司。

    公司虽然不大,但工资发的毫不含糊,陈向进入职两年后公司倒闭,他被打发回家,至今没出去工作过,但却一直有人打电话到家里,点名道姓的让陈向进“出门,跑一趟。”

    梅瑜接到过几次,也询问过,但没问出结果,便也不过问了,陈向进总带着伤回来,梅瑜其实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但对她来说,只要能拿到钱回来,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

    这种想法持续到今年,再也没人打电话过来,家里失去经济来源,陈向进的脾气变得极为暴躁,梅瑜无奈,只能再次出门打零工,补贴家用。

    秦自游开口问:“陈向进做的工作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大体是□□的,这你应该是能够察觉的,为什么不劝劝呢?”

    “劝什么劝,我把他劝回来了,家里吃什么喝什么?”

    梅瑜不以为意,“只要能往家里拿钱,我管他做什么工作,死了更好。”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那得看看你们怎么判。”

    梅瑜絮絮叨叨,“我问过别人了,我这属于正当防卫,他又没死,正当防卫又不判刑,我打算出来后先离婚,然后离开这个破地方,去南方。”

    “如果陈向进不同意离婚呢?”

    “那我就起诉他,有人和我说了,我这种情况是可以起诉的。”梅瑜看了看秦自游,“再说了,你们既然知道他做的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就要去查他啊,他做那么多坏事,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到时候就无所谓他离不离婚了,你们要是找不到证据,我可以帮你们。”

    秦自游笑了声:“你怎么帮我们?”

    梅瑜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他那个什么保安公司还是了解一些的,不光干什么讨债的工作,你想想啊,那大其力是什么地方,他干一个破保安,至于去那边培训吗?”

    “要我说啊,缅甸那边肯定有这个保安公司的生意,那边的人干的什么营生你们比我清楚,你们查陈向进的那些同事,一定能查出什么的。”

    “你很了解嘛。”秦自游似笑非笑,看了眼身旁默不作声都孟淮,“既然这么了解,为什么早不检举,没准按照你说的查下去,陈向进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我以前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现在都闹成这样了,放他回来他会打死我的。”

    梅瑜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拇指轻碰了碰其中一处被烟烫过的圆形疤痕。

    “我年轻的时候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的,为了他和从前的丈夫离婚,还不惜和父母决裂,本以为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前几年我们确实很幸福,但后来他变了,我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还宽慰自己是因为他的打击太大。”

    她抬起头来,总是布满愁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轻松来,“我现在想通了,我不想陪他永远痛苦,离了他我也能活。”

    孟淮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满脸对于日后生活的憧憬,看着她轻松愉悦的神情,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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