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姜豆约了温俞下班一起吃烧烤,两个人骑着共享单车穿过小半个城市,专门来到靠近海边的露天排档,老板给每桌都送了冰镇西瓜,给客人清凉解暑。

    大海就在触目可及的地方,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映照着海面波光粼粼,天气已经很热了,海边人非常多,坐在烧烤摊的塑料椅子上,烧烤香味中掺杂着的腥咸的海风。

    骑了一大圈,下来腿都软了,不停的打摆子,两人也确实是饿了,埋头一顿吃,温俞空暇时间抬头,刚好看到姜豆正在对一盘毛豆上下其手。

    姜豆磕毛豆。

    她觉得挺有意思,自己嘀咕了几句,忽然凑过去,“你不对劲。”

    姜豆莫名其妙,“什么不对劲?”

    “你不对劲。”温俞重复了句,手里的签子在桌面上点了点,“你今天话很少,非常不对劲,和酷哥吵架了?”

    “没有。”姜豆神情蔫蔫的,伸筷子去夹盘子里最后一块无骨鸡爪。

    “那就更不对劲了。”温俞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当着她的面把最后一块鸡爪炫嘴里,含糊不清,“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姜豆略微落寞的盯着鸡爪盘子,慢慢把视线挪到自己的手上,“俞俞,我见到我妈妈了。”

    说到妈妈的时候,她的嗓音很干,似乎是在读极为不熟悉的两个字,很奇怪,明明上学时背诵课文,妈妈二字得心应手,怎么到了现在,却变得难以开口呢?

    “哦,你妈妈。”温俞点了下头,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一脸吃惊的看着她,“你不是孤儿吗?”

    “我的爸爸死了,可我是有妈妈的。”姜豆顿了顿,又说道:“只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她丢在公园了。”

    温俞看着她,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卡壳卡了将近半分钟,才干巴巴的问:“你妈妈来找你了吗?”

    “没有。”姜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旁边有两个小孩子追逐打闹,嬉笑着撞到温俞的后背,一个女人上前一手一个拽住孩子,连声和温俞说抱歉。

    温俞摇摇头,看到姜豆整个都垮下来了,趴在桌上,很久之后才开口:“我小时候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肯要我啊。”

    她的声音闷闷的,“但是长大之后,就觉得没有意义了,其实我是知道为什么的,她一直跟我说,如果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我是丧门星,我是拖油瓶,我不应该被生下来。”

    “所以她不要我,也不记得我。”

    姜豆蜷缩起来,“俞俞,是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想要妈妈啊,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不要我,可是我待在福利院,每天想的都是她来接我。”

    福利院被各种原因抛弃的其他孩子也是这样,每天都在期盼着被接回去。

    可并没有,一直都没有,她没来过,也不会再来了。

    姜豆抽出纸巾,用力的擦了把脸,吸了吸鼻子,“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但真的感觉好难过啊。”

    这是温俞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父母,她家庭圆满,无法在这方面感同身受,但以她的角度来看,姜豆能够坦然的说出这些,是有勇气的。

    她想了想,非常自觉的把最后一块西瓜推过去,“并不是每个母亲都爱孩子,但无论如何,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应该难过。”

    姜豆低头,用纸巾按住眼角,轻轻嗯了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是的。”

    温俞举起杯子要和她碰杯,“人应该直面自己的过去,无论是好是坏,那都是人生的组成部分,是不可或缺的,就是这些不完美,才能够成就完完整整的人生。”

    她嘴里鲜少能吐出这么一大坨富有人生哲理的话,姜豆被逗笑了,“你这算不算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站着说话怎么会不腰疼?”温俞一脸诧异,“换我直接躺平,古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今有我温俞雷打不动瘫痪在床,嘿咻。”

    “你这是什么比喻?”姜豆彻底笑开了,“乱七八糟的,鲁智深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温俞不以为意的哼了两句,随后说道:“人活着就是一个心态,你搞我我搞你,谁心态崩谁被搞,包括你那妈妈,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你都这样了,还有人能拿什么枷锁困住你吗?”

    “姜豆,你可以认为你是孤独的,我也可以认为你是自由的,你无依无靠,但也无牵无挂,你看看这里有多少被重担压垮的人,他们被羁绊的枷锁困住,脱不开身。”

    “但你不一样,你只为你自己而活。”

    温俞看着她,“换种心态,换个角度,你真的很棒。”

    孤独与自由同在,有人把它定义为孤独,有人把它称为自由,是外人眼里的孤独,也是自我认知的自由。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默契的拿起烤串相互碰了一下。

    “干杯!”

    夜幕降临,海风微凉,带走白日的酷热,沙滩上正在举办什么活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旁边还有游乐设施,一群小孩子嬉戏打闹,屁股后跟着大人千篇一律的,“别跑,慢点,回来。”

    伴随着摇摇车的声音。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这种热闹感染力很强,迫使姜豆和温俞在吃完饭后,手拉着手走在海边的沙滩,脚踩在细软带着余温的沙子上,整天的烦闷似乎被海风吹散了。

    温俞从包里摸出一瓶双黄连,看了看生产日期,拧开盖子喝了。

    姜豆问她,“你感冒了吗?”

    “没有。”温俞摸出第二瓶接着喝,“刚看了日期,快要过期了。”

    姜豆:“……”

    姜豆:“大哥,这是药。”

    “这有什么。”温俞啧了声,“清热解毒还降火,这b班上的我火死了,我消消火。”

    “这要在古代,你绝对是个侠女。”姜豆由衷的赞叹,“真性情。”

    “那你就是受气小媳妇。”温俞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脑袋,“到时候跟着大姐混,顿顿都有肉。”

    “啊,女侠请收下我的膝盖!”

    “去你的。”

    两个人嘻嘻笑着走远,身后坐在折叠小马扎上的男人抬了头,往她们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在聊天对话框里,打出了两个字:姜豆。

    对面回复道:ok

    男人再次抬头,已经看不到姜豆的身影了,他不紧不慢的收起手机,摸出一副有色眼镜戴上,拎着马扎慢悠悠的往人少的地方走,嘴里哼着一首粤语歌。

    这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是网上典型的广东人穿搭,头发在脑后随意一扎,脖子上挂着一个佛牌。

    他一路拎着马扎到一辆黑色宝马前,先把马扎放进后备箱,上衣脱掉换了件白T,戴上鸭舌帽,最后摸摸索索从后座找到一个卡通图案的口罩。

    做完这一切,他慢腾腾的倒车出来,海边十分拥挤,车子停的七扭八歪,他一边开车一边用粤语骂人。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迎面开来一辆路虎,他降下车速,两辆车擦身而过,对方没关车窗,露出一只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他撇了一眼,下意识从后视镜看对方的车牌号,最后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

    好险,晚一步就碰上了。

    上次对方把他胳膊踹骨折的事他还记得呢,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

    孟淮到时,看到海滩上简易搭建的舞台上,温俞十分亢奋的在唱奢香夫人。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来时的路上,姜豆告诉他,海边人非常多,为了避免他找不到她们,要不要制定一个坐标。

    孟淮通过视频,看到温俞已经开始摇头晃脑了,想了一下,“不用,能找到。”

    果不其然。

    温俞一首奢香夫人唱完,再加一首郎的诱惑,台下人不停的喝彩,姜豆在舞台边上满地乱窜,整个头都是红的。

    孟淮在边上默默的看,两首唱完,温俞尽兴了,下台来拽姜豆的手,“我来给大家介绍我最好的朋友!”

    姜豆死命的往后缩,满脸惊恐,“别别别,我求你了。”

    “怕什么,不是今天刚说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温俞还在拽,“来来来,不怕昂。”

    姜豆都快哭了,整个人都被拖着上台,有人从身后把她从台上抱了下来,姜豆抬头一看,喜极而泣,都要跪下了,“孟淮,你可算来了!”

    温俞嘁了声,从台上跳下来,围着孟淮转了两圈,比了个非常六加一的手势,“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

    孟淮沉默的看着她。

    依照这个精神状态,要不是熟悉了为人,是一定要拉去验血,看是不是磕药了的。

    把闹腾的温俞送回去,姜豆累的够呛,整个人蔫蔫的,盯着车窗外快速退后的风景愣神,看着看着就开始昏昏欲睡,在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像想起来什么,挣扎着清醒过来从包里摸出那张梅瑜的照片。

    她看了看,然后放在孟淮的手边,“你帮我还给她吧。”

    孟淮正在开车,轻嗯了声。

    姜豆重新处于放空状态,就在孟淮以为她睡着了时,听见她又叫了自己一声。

    “孟淮。”

    “怎么了?”

    “我小时候觉得自己好可怜啊。”姜豆慢腾腾的开口,“后来遇到了你,又觉得还是你比较可怜。”

    她叹气,“你跟我是相同的,一样可怜。”

    孟淮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既然是注定的相遇,就不叫可怜,对我来说,你在就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得到回应,姜豆歪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

    孟淮没有吵她,把空调温度调高,到达小区地下停车场,他绕过来探身去抱她,姜豆迷迷糊糊醒过来,睡眼惺忪,“到家了吗?”

    “嗯。”孟淮慢慢说道。

    “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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