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好听，程朗离组后，正如戎真所预想到的，再见不到人，也没有联系，她杀青那天，倒意外收到了程朗的微信消息——“杀青快乐。”
戎真几乎一笔一划地看这四个字和这一个标点符号，盯到忍不住发笑。输入框处光标闪动，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片刻，转而点开了收藏的表情包页面，但最后还是回复文字：谢谢。
程朗没有再回。
戎真未曾想过他们的第一条微信消息竟然是这么两句，真是白白浪费。
她随手点开程朗的朋友圈再看了看，权限半年可见，还是只有上一部电影的宣传，底下有一些共友的点赞评论，和她的朋友圈风格大差不差。
想来，他们的生活都已经固型，有没有彼此的差别是什么？好像并不是一个必须探寻的问题。
还是她把自己和程朗之间的感情美化太过，幻想会有迟来的干柴烈火，不料来到歧路前，踌躇跃然凌驾于微薄的情谊之上。
但在漫天花海里，她仍然想要找到自己当初埋下的花种。
戎真离组前，姜明雪来到她的房间，送给他一个精美的小礼盒，里头装着她自己戳的羊毛毡玩偶——电影里雀钗的角色，毛茸茸的，脸颊两抹红晕透露出一种不符形象的可爱。
戎真没想到姜明雪还有这一技能。
姜明雪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想直接给戎真买一件礼物，但无论是价位上还是审美上，她都把握不了度，思来想去，觉得不如送一个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其实有点太粗糙了，我太久没戳了技术也不好，本来还给程朗老师做了一个，但时间太赶，没来得及……就先戳了真真姐你的这个，才有时间戳了一个程老师的角色。”
姜明雪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沈儒造型的羊毛毡，递给戎真：“真真姐，要不你帮我把这个送给程老师吧？”
戎真：“……”
姜明雪解释因为程朗杀青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他。
戎真：“……我们也不见面的。”
姜明雪：“啊？这样吗？”
戎真看着她笑了笑，意思是：不然呢？
姜明雪舔了舔嘴唇。
“而且你亲手做的礼物，还是自己当面送给他吧。”
姜明雪面露赧色：“不知道程老师会不会喜欢……”
“他会的。”戎真说，指尖轻轻触了触Q版沈儒。
姜明雪点点头，撒娇瘪嘴，委屈巴巴地朝戎真讨一个拥抱：“真真姐，真舍不得你……”
戎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嗯。”姜明雪埋在戎真怀里闷闷应道，又汇报，“昨天，凌宇杨和我说他分手了。”
可真会找事，戎真心想。
“他说上次，其实是葳蕤学姐找他聊分手的事……”姜明雪顿了顿，“但我现在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我下头了。”
“最好。”戎真说，她以过来人的口吻，”被女人提分手的男人要不得。”
姜明雪第一次听这种观点，思考了好一会，觉得的确有些道理。
“那如果男生提分手呢？”
“十有八九也要不得。”
“那怎么办？如果分手，和平分手的很少吧？”姜明雪笑，又好奇，“真真姐，那你之前……”
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戎真的绯闻。
“我就都是和平分手的。”戎真张口就来。
乘飞机前往首都的途中，戎真将羊毛毡玩偶取出，摆在舷窗处拍了一张照片，落地后已是深夜，她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文案：杀青快乐。
配图：羊毛毡版雀钗、杀青合影，还有一张路灯下的雪景，堆满积雪的道路上有两道不一的脚印。
她在指明羊毛毡的出处，随即就有大量姜明雪的粉丝涌入了她的评论区。
戎真随便点开了几个评论的微博，大多是和姜明雪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的女孩，十条微博里六条与姜明雪相关，三条转发了其他社会或娱乐新闻，一条用来吐槽学校里的奇葩事，也有姐姐粉，不怎么发微博，超话等级却很高。
戎真想起她在徐曼君的督促下刚注册微博不久，就意外闹出和《重山》剧组不和的消息，太多人跑来辱骂嘲讽她，本来只有个位数评论的微博一下子有了成千上百万的阅读量。
被人骂当然不好受，但戎真也不太把那些人身攻击放在心上，她只在一片污言秽语里挑着对好听的话看，有人留言说很高兴看到她继续演戏了，让她加油。
戎真眼熟了好几个ID，待挺过谩骂风波，风平浪静后，她与仅有的关注者们互动。到现在，当时的大部分ID已经不再出现，也许是专注现生，也许是换号，也许是她没能在变多了的消息中找倒对方。如此周而复始，即使这些年舆论环境一直在变，但她选择性地还是只愿看那一刻美好单纯的感情。
刚复出那会戎真斗志昂扬，徐曼君本想造势，把她营销成天赋型选手，但因为她全年无休，一个剧组接着一个剧组，硬是把自己贴上了拼命三娘的标签，原因无它，她想拿奖。
能证明自己的奖，越多越好。
在眼睛一睁一闭就是一天的忙碌中，她很少会想起程朗，甚至有时走过他的广告牌都不能第一眼认出。西装革履的型男派头，拍的可真不像他。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知道奖杯和荣誉并不是证实自己能力的唯一方式，这个圈子里，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少年得志和大器晚成，有的天才昙花一现，有的庸人厚积薄发。
但直到去年，戎真拿了三大奖之一的最佳女主角，她在这一阶段暂时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认可和成功后，她才有资格和精力平衡自己的工作与生活。
所以问题就来了，她的生活其实一直是混沌的。
学生时代，她的生活就是学习，当了演员后，她的生活则是拍戏，不拍戏，戎真一时间竟不知道能做什么。
拉片、看书、运动、旅游，现在拍完距离她杀青已经快一个星期，她看了几部旧电影，看得心不在焉，反而晚上总会梦见她和程朗变成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他们假意切磋戏里剧情，实际上眉来眼去。
以至于她醒来也想着他，也会想起他，当戎真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已经产生了戒断反应。
life，通常被定义为与家人朋友的相处或追求个人的兴趣爱好，咬文嚼字，戎真觉得自己是饱暖思□□了。
她现在能够回答程朗当时的问题，这一次其实才是他们正确时机的一次相遇。即使七老八十，也依旧会有烦恼，比如担心是谁会先死，但现在，如果他们愿意，他们便可以承担结果。
他问他她有多喜欢她，她也能回答。
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有很多方法，常见的有觉得对方很可爱，很想对方，梦见对方，产生占有欲等等等等。
以上四点她占了后三点，那么是不是能至少证明百分之七十五的纯度。
但他现在不在她身边。
高层落地窗外的的阳光明晃晃、冰凉凉，戎真躺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绿巴黎发呆。即使现在她和程朗是情侣关系了，是她去找他，还是他来见他，哪一种她都有些难以想象，但和程朗生活在一起的画面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想他想的太多，以至于有些想给他发消息，她并不紧张，春心萌动的那个年纪她也不是会脸红心跳的小姑娘，但依旧发不出去消息。戎真灭掉手机屏幕，心想还是算了，她已经想得很透彻了，接下来应该让程朗自己想明白才是。
门铃声响，林小园给戎真送来文件。
戎真边拆快递袋边问林小园：“怎么样，票抢到了吗？”
“没呢。”林小园叹了口气，“我打算要不就在门口听个响好了。”
林小园追的小爱豆组合出道后，除了自家团的活动外，客串了一部古偶剧、发了两首个人单曲，偶尔参加节目晚会录制，然后这几个月一直处于待业状态。
林小园无法用小火靠捧、大火靠命来安慰自己、安慰偶像，但无能为力之下，她只是很可惜她的偶像明明唱跳俱佳，却一直没有足够多的表现舞台。没想到一众群星在首都开演唱会，众多嘉宾中居然有她小爱豆所属的组合，林小园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怎么也买不到票了。
戎真瞧她一眼，从文件袋里头掏出了两张票子，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林小园眼睛瞬间发亮，声音颤抖，手指颤抖，“姐，姐，你真是我的姐……”
戎真被她逗笑：“我也不至于那么没本事的。”
林小园：“不是的，我是不好意思让你帮我忙……”
“小事情。”戎真把票递给她，“两张，带个朋友一起去看吧。”
前排极好的位置，林小园憋着嘴，几欲流泪，她吸了吸鼻子，说：“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
“嗯，毕竟是你给我的票，不过姐不是不太方便？”
这倒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只是当时她要票，徐曼君还以为她想去当嘉宾，她拒绝了，现在再去，势必要低调出行。
说来可能让人惊讶，她还没去过演唱会。以前是因为穷，一张演唱会门票最便宜的几百块她也没有，好在她平常并不怎么听歌，MP3里都是磨耳朵的英语原声，后来有钱了，又因为忙碌、因为麻烦、因为并没有兴趣，她也没有听过，但眼下，百无聊赖的戎真忽然起了一点迈出舒适圈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