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跟想象中有差别，周云瑛想着还是该给孩子一个辩驳的机会，所以也没有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给舟舟一顿骂。

    她强压住心底熊熊燃起的火气问到：“那今天两个监考老师怎么都来跟我告状？说你考试睡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把卷子写完了没事做，钟老师又说期末考试不可以提前交卷，所以我就睡觉了呀。”舟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理直气壮地说到。

    “你做完了卷子不能多检查几遍吗？为什么非要在考场上睡觉？”周云瑛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难怪监考老师觉得她态度不够端正，就是周云瑛这个当亲妈的都觉得她态度不够端正。

    舟舟两手一摊，歪了歪脑袋：“我都检查了三遍了！可是才过去四十分钟，剩下的五十分钟我不睡觉做什么？”

    周云瑛觉得她们的对话根本是在鸡同鸭讲，周云瑛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成绩，她在意的是舟舟对考试的态度。考砸了没关系，但态度不端正导致的考砸就问题很大。

    偏生舟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满不在乎的回答轻而易举地撩起了周云瑛的火气。她刚想要发火，看到舟舟黑白分明清澈如溪水的一双眼睛，火气又不自觉地降了下去。

    算了，周云瑛就这么对自己说，等到成绩发下来再说吧。

    她抱着西瓜走进厨房，对舟舟喊了一声：“别看电视了，过来帮着端西瓜，不然一会儿没你的份。”

    *

    凉糕批发的一应准备工作早就筹备得差不多了，本来前几日就可以开张的，但徐晟自诩是千里马，把舟舟奉为伯乐。

    开张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伯乐在怎么能行，他还指望着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跟小老板汇报一下呢。

    所以徐晟宁愿把日子推迟几天等舟舟放暑假来叙城。

    说是开张，实际上指的并不是门面，而是一个制作凉糕的作坊。

    凉糕批发的生意，不需要专门的店面，只需要跟顾客签订了单子，在作坊里制作了凉糕给顾客送上门就行了。

    徐晟之前说他在叙城有人脉是真不假，今天凉糕作坊刚开张，就有一大堆客人主动上门来。

    按理说应该在作坊生产之前就先跟人家谈好单子，然后等到凉糕作坊开张就立即开始生产，把凉糕给顾客送去。

    但是徐晟偏不，他觉得与其费心费力地亲自去跟这些人谈，倒不如等到凉糕作坊开张直接把这些人聚集到作坊里来，他有自信，这些人看了立马会下单。

    徐晟领着他们在作坊里四处参观，作坊面积不算特别大，两百平米左右，但是好在制作凉糕也不要多大的场地。地面用水泥铺平，墙面刷了一层白漆，看起来十分利落整洁。

    作坊里招的六个工人也穿着整齐划一的工作服站在一旁，头发用帽子紧紧包裹住，手上也带了手套。

    来参观的客人先就满意了几分，然后就是询问徐晟作坊什么时候开始制作凉糕，一天能做的凉糕有多少。

    徐晟笑得十分克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同时又不至于显得上赶着：“各位要是今天下了单子，我们明天做了后天就能给你们送过去，一天么，起码做两、三万碗凉糕是没问题的。”

    又是“万”又是“碗”，祝昭听着对徐晟产生了大大的敬佩，亏他的舌头不打结。

    当初周云理和杨秋芬两个人，既要顾着招待客人，又要抽空做凉糕，一天都能做个两千碗，想来凉糕作坊里有六个工人，一天做三万碗也是不在话下的。

    有位客人又问到：“我看打了云舟凉糕店招牌的凉糕今后是不愁卖的，要是以后一天的订单量超过了三万，徐老板又怎么分配呢？别到时候我们这些头一批就下订单的客人还要分一部分出去。”

    徐晟呵呵一笑，指着作坊里宽敞的空间：“我们这里地方那么大，今后还能继续招人，担心这个就是多余的了。要是招满人，一天来个十万碗都不是问题，而且隔壁现在还空着没主人，可以买下来扩建嘛。”

    谈到这个地步，那就不得不问一问价格的事，这也是客人们最关注的问题。

    既然是批发，量大了价格也要便宜些。一次买一百碗以上是1.5块一碗，两百碗以上是1.3块一碗，五百碗以上是1块一碗，一千碗以上是0.8块一碗。

    从这个定价可以看出，买八百碗和一千碗用的钱其实是一样的，祝昭就是想通过这个让客人为了占便宜尽可能多订。

    愿意在凉糕作坊开张头一天就来参观的大多都是比较有意向的客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早就去云舟凉糕店看过，了解过云舟凉糕店的生意情况。

    其中不乏有把凉糕店的门面、装修都弄好了，就等着从凉糕作坊这里批发了云舟凉糕回去第二天就能开业老板。

    徐晟没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就签下了十来个大单子，加起来一天能定一万五千碗。

    当然也有客人还存在一定顾虑，他带着几分犹豫问到：

    “徐老板，我看云舟凉糕店的两家分店里都有后厨，店员也说他们是在后厨做了凉糕来卖，不会在你们作坊批发的凉糕跟你们自家卖的凉糕根本不是同一种吧。”

    他这话倒是让有些本就摇摆不定的客人心生退意，他们本就是冲着云舟凉糕的名头来的，要是云舟凉糕店自家售卖的凉糕味道跟他们批发回去的不一样，那他们不如自己做，何必来批发呢？

    周云理见状笑着摆摆手：“那会儿刚开分店也没考虑自家弄个作坊搞批发，肯定得每家分店都修个后厨自己做。但是现在有了作坊就不用费这事儿了，今后云舟凉糕店卖的凉糕都是由作坊送过去的。”

    说着周云理又拉过来一位长相憨厚老实的司机。

    批发生意需要送货上门，周云理和舟舟为此大气地买了一辆货车，但是司机可不像工人那么容易招，司机要是品行不好开车冒失会给凉糕店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徐晟推荐的司机倒是很有经验，开了多年货车，但这位司机仗着经验丰富，便有些固执己见，周云理跟他说的注意事项他是一概不听。

    周云理让他用点心，他就不耐烦地反驳：老子开了半辈子车了，要怎么做还需要你来教？把周云理气得午饭都没吃，这样的人舟舟和周云理自然是不敢用他了。

    那天晚上回去，舟舟去了外公外婆家吃饭，饭桌上难免提到了这事儿，当场周正禄就说：“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

    周正禄年轻那会儿在南辉厂就是货车司机，没少跑长途，他也用心带过几个徒弟，逢年过节都会来家里走动。

    早先周云理在考虑司机人选的时候也想过找周正禄带出来的徒弟，但是他们都是南辉厂的职工，住也住在南辉厂家属区，未必愿意去叙城上班，所以这个想法就搁置了。

    现在周正禄主动推荐，当然是再好不过。舟舟也信任外公，他推荐的人肯定人品实力都没问题。

    眼看困扰已久的一桩心事有了眉目，周云理脸上也带出一点笑来：“爸，你推荐的是哪位师兄？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师兄的意思，别到时候人家根本不想去叙城上班碍于你面子不好回绝。”

    周正禄瞪着一双牛眼，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老子是那么没数的人？我三徒弟张威，最近嫌南辉厂工资低，想出去干，你去问问他的意思，别说我推荐的，要是他不愿意就算了。”

    周云理第二天就找了张威谈，他给的工资高，张威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周云理又托人打听了一圈张威平时的作风，知道他做事沉稳，平时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事情定下来之后，张威第二天就提着果篮和营养品上门看望周正禄，向周正禄道谢，说他知道周云理愿意招他也是看周正禄的面子。

    祝昭对他更为满意，张威显然不是像他的长相那般憨厚，对人情世故也是有数的。凉糕作坊的送货司机也需要跟客人们直接打交道，这样的人比一根筋的傻子显然更让人放心。

    *

    此时面对着客人的质疑，周云理便把张威拉到大家面前介绍到：“这就是今后给大家也是给云舟凉糕店送货的司机，也是我师兄，大家今后就认准这张脸。”

    张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客人们说到：“各位老板好，以后就由我给大家送货，保管不会出问题，大家放一百个心。”

    徐晟跟那位质疑的客人也是熟人，当场就笑道：“老杜，你要是还信不过，明儿个天不亮就蹲云舟凉糕店门口去，看云舟凉糕店的凉糕是不是也是由这个作坊送过去的。”

    话说开之后，那位名叫老杜的客人也没了顾虑，二话不说下了一个大单子，还跟徐晟开玩笑说：“我都是你的大主顾了，我去凉糕店门口蹲着你不得亲自出来迎接？”

    其他客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纷纷起哄。

    “你可是订了八百碗，你要是去凉糕店，老徐不得铺个红地毯摆上香桌迎到十里外啊。”

    “就是就是，也不用自己走了，让老徐用八抬大轿抬着你去。”

    碍于今天大多都是陌生客人，不知道他们对一个小孩子当老板的作坊会不会不信任，所以今天舟舟也没有挣一时意气非得在人前表现。

    此时正在跟周云理、徐晟交际嘴里说着“双赢”的客人还不知道，今天的最大赢家是坐在凳子上观察着所有人的小不点儿。

    *

    凉糕作坊在开张的第二日就正式开始生产，一碗碗带着云舟logo印痕的凉糕运送到各个凉糕店去。

    一时“云舟凉糕”这个名头在叙城越发响亮，不管走到哪家凉糕店，吃到的都是云舟凉糕。

    而在舟舟终于也迎来了领成绩单的日子，挨夸还是挨揍就看这么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