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师往上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舟舟妈妈，你别担心。舟舟这回考得太好了，双百分！虽说低年级考双百分很简单，但舟舟的年纪摆在这里，也是很难得的。”

    周云瑛原本看钟老师表情微妙，已然对跳级这件事不抱期望了，然而此时却柳暗花明，她自然喜不自胜拉着钟老师连连道谢。

    钟老师又拉着周云瑛聊了好一会儿，从孩子学习习惯的培养，到如何提高孩子的学习兴趣，她现在对舟舟这个学生是真的上了心，不愿意看到舟舟这么个好苗子被耽误。

    周云瑛也听得非常认真，恨不得当场掏出一个本子来做笔记。

    眼看快到饭点了，钟老师还没有说尽兴，她只得依依不舍地说到：“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舟舟妈妈有空我们多交流。今年春期开学的时间我刚才也跟你说了，你别搞混淆了，学前班和一年级开学时间有差别的。”

    “我记住了。”周云瑛不放心，又再确认了一遍，“2月13号是吗？”

    “是的，南辉子弟校年年都是在元宵节第二天开学报到。”钟老师又低头笑着对舟舟说到，“南辉厂每年元宵节都要搞晚会，就在俱乐部前头的广场上办，每个单位都要出节目，你们小孩子贪玩肯定喜欢，你去过没有？”

    舟舟去年元宵节那会儿才三岁，正好又才大病过一场，周云瑛和祝思来当然不会带她去，她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钟老师便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今年你可以去看看，元宵节看了场热闹回家正好第二天收收心开始读书。”

    *

    元宵节晚上吃完晚饭过后，南辉厂俱乐部前头的广场上堪称是人山人海，南辉厂家属区好几千人都聚集在这里。

    南辉厂每个单位都要出一个表演，大多是歌舞和诗朗诵，舟舟不乐意看这些，祝思来就带着她和贝贝到存放服装道具的地方去玩，那边要清净些。而盈盈嘛，哪里热闹往哪里凑，早就找不见她的人影了。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盈盈突然兴奋地跑过来：“我小姨跟我说你们在这里，果然没错。快跟我走，我们看耍龙灯去！”

    今天在场的都是南辉厂的职工和家属，整个广场上全是熟人，人贩子要是来这里拐孩子纯粹是找死。所以祝思来只吩咐她们注意安全，也就放心让她们自己去玩。

    三个小女孩仗着身量小，像小鱼儿从人群的缝隙中灵活地挤了进去。大人们也极其宽容，不约而同地把小孩子们往前排推了推，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反正龙灯是年年都在耍的，大人们早就看腻了，也就小孩子看个新鲜。

    舟舟站在第一排，视线毫无遮挡，她看到广场正中有几个人举着长棍子左右摆动，龙身就在上空盘旋飞舞。去年在荣城的庙会上刚好错过了，所以舟舟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些，只觉得很新奇。

    忽然她看到有个人提着一挂鞭炮从侧边进场了，舟舟以为这个人是想要放鞭炮来助兴，一一手一个拉紧了盈盈和贝贝：“我们要不要退后一点，万一鞭炮炸到我们怎么办？”

    没成想这个人却直接提着鞭炮跟在耍龙灯的人身后撵，耍龙灯的人也害怕被鞭炮炸到，所以飞快往前头跑，上空的龙身翻腾得更快了，像是蛟龙在云层中搅动。

    三个小女孩吃了一惊，对此怒目而视：“那个人怎么这样？他好坏啊！”

    旁边有个年长些的小男孩主动跟她们解释：“他不是坏人，去年也是这样的，估计是特意安排。”

    但是小女孩们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那就是安排的人很坏！”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不赞同的：“年年子都这样搞，前两年还有人被鞭炮炸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不晓得整这些做什么。”

    所以耍龙灯一向是不好的差事，并不是哪个单位出这个节目，而是大家主动报名。报名的人大多也是厂里胆子极其大的小年轻。

    除开耍龙灯时的鞭炮，别的项目都很令人愉快。

    元宵节的表演比起正式的、特意表演给领导看的演出，更偏向于整个家属区大家同乐。周云瑛他们单位表演的是扭秧歌，当场就有平日里喜欢逗人玩的职工上去跟着扭了一段，看得大家忍不住发笑。

    舟舟的小姨周云琦单位表演的是划旱船，他们单位的小领导亲自领头扮成了媒婆，脸颊上还粘着一颗大黑痣。他扭腰走在轿子旁边，时不时还挥动一下手里粉色的帕子，娇柔做作的模样让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直到散场回家的时候舟舟还有些没看够，她悄悄地跟祝昭说到：“姐姐，我还想接着看。”

    祝昭也安慰她：“明年的说不定更有趣呢？过几年还会特意放烟花呢。”

    南辉厂有几年效益好，所以特意在元宵节买了烟花在晚会结束后放，看着非常漂亮。作为小地方的孩子，祝昭很少能有机会看到大规模的烟花，所以每年都盼着那一场烟花为元宵节画下句点。

    舟舟对祝昭的预测深信不疑，兴奋地说到：“真的？那简直太好啦！”

    祝昭抿唇偷笑，等到今后看完元宵晚会的第二天，老师安排你写作文的时候就知道好不好了。

    元宵节翌日，舟舟也从学前班的学生进化成了一年级的小学生，快得令人咋舌。舟舟是三月里的生日，她升入一年级时还不到五岁！

    南辉厂家属区对此也少不了一通议论，惊讶的、羡慕的、嫉妒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这都没法影响到舟舟，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

    三月中旬，舟舟正式度过了她五岁的生日。

    这回来的客人和去年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贝贝。阿尘也给她和祝昭一人送上了一份礼物。

    过完了生日就到了三月底，随着气温渐渐暖和，舟舟和周云理的凉糕店又要重启了。不过周云理现在还有奶茶店要忙，他一个人管两家店有些分身乏术。

    索性他就任命周云瑛为奶茶店的店长，把奶茶店全权交给她管，再给凉糕店和奶茶店一边招了一个帮工。

    周云瑛刚刚接手的时候也有些惶恐不安，但她在奶茶店干了半年，对这些事务该怎么处理早就烂熟于心，只不过是缺了点信心而已。

    再者，这是自家的生意，紧要关头她不顶上去还能指望谁呢？真赶鸭子上架把她架到那个位置上她其实也能做得很好，很快周云瑛就把店里的事情全部理顺了，一点乱子也没出。

    *

    三月底，凉糕店恢复营业，今年生意比去年还要好，还有不少叙城的人专门从叙城跑到易清县来，就是为了到云舟凉糕店吃正宗的新式凉糕。

    舟舟仗着年纪小跟陌生人打听消息也不会惹人顾忌，便问遍了叙城来的客人，得知如今的云舟凉糕店出了易清县，在整个叙城的城区包括下头的县城都非常有名气。

    祝昭知道，是时候开分店了。

    有了凉糕店和奶茶店这两家生意火爆的店源源不断地给舟舟和周云理两位老板赚钞票，他们如今是财大气粗，分店的位置直接选在了整个叙城人流量最大的叙府广场。

    祝昭想着如今不缺钱，而且叙府广场今后十年门面的价格也是在飞涨，所以就怂恿舟舟多出点钱买了间面积比较大的，同样，也是记在周云瑛名下。

    短短一年时间，周云瑛名下就拥有了三间门面（原本的云舟凉糕店和隔壁秃头老板那里买来的门面打通了，算作一间），她每每睡前想起这事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祝昭粗略地算了笔账，周云瑛名下的门面等到2018年起码能值将近一百五十万！

    *

    凉糕店一年里只有一半的时间能够做生意，所以开在叙府广场的分店很快完成了装修，稍微晾一晾去去味儿之后就抓紧时间开张了。

    这回虽然没有搞得像秃头老板的胜利凉糕店开张那么高调，但还是印了一叠厚厚的传单雇了几个零时工穿着玩偶服在叙府广场上发。

    位置好，加上云舟凉糕店本身就小有名气，凉糕店在叙府广场一开张就受到了叙城人民的热烈欢迎，生意甚至一度超过了易清县的主店！

    祝昭见状果断决定趁热打铁再开一家分店。

    叙城是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交汇之处，整座城市就坐落在江边，城区一半在江的南岸，一半在江的北岸。

    叙府广场开了一家分店，从长江大桥过了江去还能在对岸再开一家。两家一南一北在地势上相互呼应，既不会抢彼此的生意，又能让云舟凉糕店覆盖面积扩大。

    但即使在叙城已经有两家分店了，对于整个市场来说也是供不应求。

    祝昭算过，一家店如果从早到晚每一分每一秒都全部坐满、上个客人刚走马上就有下个客人来填补空缺，但即使这样一家店一天能接待的客人也只有一万左右。

    两家店就是两万，而叙城城区的常住人口少说也有几十万，在夏天这几十万里起码有一半是要天天吃凉糕的，所以前世在叙城城区凉糕店是遍地开花。

    可是零五年的叙城，还只有舟舟和周云理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故而凉糕摊虽多，凉糕店却只有云舟凉糕店所开的两家分店。

    这时，一些敏锐的生意人看到了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