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左承远在宫中的权势之大,从他在侧殿中肆意大谈谋反就可见一二。

    祁步楚不欲同左承远再说闲话,事成之后将茶往盆栽中一倒便抬步离开。

    左承远眯眼看他离开的背影,随后扭过头对蒋离笑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蒋离稍稍俯身:“肖华。”

    祁步楚在马车上给她服用了变声丸,每日需服用一颗,一颗药效仅有四个时辰,若是服用过多,会给嗓子造成很大的伤害,甚至有失声的可能。

    “不要为了急于达成目的就肆意消耗自己。”蒋离还记得当时祁步楚对她说的话:“毕竟你和这千疮百孔的淤泥,谁也不知道谁能活到最后。”

    蒋离将这句话牢记在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从来都不是她的做法。

    “肖公子。”左承远并未在意蒋离的冷漠,他下意识认为这是祁步楚那边特有的高傲特点。

    蒋离无意与他有过多的纠缠,每一日留给她的时间都不多,在短时间内能够获得敌人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卖自己的主子。

    “我知道左大人想要什么。”蒋离抬头直直对上左承远的双眼,眸中的灰雾浮沉,遮盖了眼底的算计:

    “除掉祁家…或是夺得兵权。”

    左承远不愧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人,他面不改色地顺着蒋离的话反问回去:

    “肖公子这是何意?我与祁大人的交易清清白白,违背约定可是会落人口舌的。

    往后谁还会帮我做事?”

    对弈最怕顺着敌对的想法思考,蒋离没有回他这个问题,反而做起了悠闲的姜太公:

    “是吗?看来是在下逾矩了,既然左大人无意于此,在下大可将祁家和兵权的消息卖给别人。

    世界之大,总有会对这东西趋之若鹜的人。”

    禁军被皇帝握在手里,左承远就算有滔天的能力也只能做到从外到内的渗透,若是要光明正大地拿下兵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蒋离大言不惭地说出夺得兵权这几个字时,他不可能不心动。

    但也可能是别的阴谋。

    “肖公子言重了,心怀大事者,怎么可能不对江山动心?”左承远原本阴沉的脸忽地换上了和蔼的笑容:“旁人哪能有你我的交情,若是遇到嘴巴不严实的,那可就不好了。”

    蒋离似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也明说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门外,确认没人之后才从袖中拿出一柄木剑。

    卫茵余光一瞥,发现这柄木剑和先前交给轻流的那柄一模一样。

    “大人可还记得蒋时?”蒋离面不改色,语气淡淡。

    左承远背在身后的手一僵,随即颔首:“当然记得,当年我同他还算是同窗好友,只是没想到……”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蒋离轻笑:“大人所言极是。”

    “肖公子为何突然提起?”

    “左大人请看。”蒋离将巴掌大的木剑举在半空,同她的面皮齐平:“当时皇上欲保下蒋时,利用死尸将其掉包离京。

    而蒋时为了将这块木剑藏起来,竟跑去江南意图投靠辛家。”

    “大人可要知晓,这木剑看似粗糙随意,可是能够调动藏在淮安大半兵力的关键。”

    左承远一愣,浑浊的双眸直直盯着蒋离手中轻晃的木剑。

    原来如此,那个假皇帝暗中莫名的举动都有了缘由。

    但如若蒋时投靠了辛家,他应当能收到消息才是。

    蒋离看着左承远沉思的面容,笑道:“当时蒋时还未到达辛府,被我家主子拦下杀了,但他并未发现木剑的存在,还是在下去收尸的时候发现的。”

    “原来如此。”左承远下意识开口。

    蒋离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四个字,足以证明两个她先前的猜想。

    一,蒋时的死与他无关;二,辛家确实是左承远手下的世家。

    蒋离将木剑往前一伸,虚伪又真挚:“左大人收下后,可要记得你我的约定。”

    左承远小心接过,听她的话先是颔首,后又状似为难:“可若是祁大人发现了……”

    “他那边我会亲自解决。”蒋离莫不在乎:“只要左大人给一些仰仗,我自然能将他除去。”

    谈到这,左承远几乎没有任何不满或是怀疑了。

    在他眼里没有永恒的交情,只有永恒的利益,如今蒋离的做法正好同他的想法一致,他暂时愿意做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既是被祁步楚以合作之名放到了左承远的身边,但蒋离并没有同蛇鼠共处一窝的打算。

    卫茵收到她的眼色,只好上前说自家公子有些挑剔,应当会住在宫门外最大的那间风月酒楼之中。

    左承远握着手中的木剑,此时心中只有兵权一事,对于蒋离的挑剔嗤之以鼻,却也没有刁难。

    “既是如此,肖公子好生照顾自己。”他随意交代:“不过,公子还未告知于我,这木剑要如何使用。”

    蒋离等的就是这句话:“木剑上刻有蒋家印记,大人只需派人到淮安去,将令牌交予城内的掌权人便好。”

    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真正的后背军队应当是淮安连接嘉峪关边境,延至南蛮地驻守的常驻军。

    这支军队有自己的附属,几乎从不进京,队内大多是异邦子女,体格强悍身量高大,素有“常胜大军”之称。

    当年她曾听过有人上奏皇帝将这支军队调回北征,却被军队首领一纸书信拒绝,上面甚至没有交代任何缘由,只有“恕难从命”四字。

    没想到是蒋家留下的后备。

    左承远颔首,正要离开殿内的时候,蒋离再度开口:

    “过几日便是赏花宴了。”

    左承远停下脚步,转身凝视蒋离:“肖公子可是有旁的安排。”

    蒋离点头:“还请大人为我安排好宴会中的酒水,我要让祁步楚的死给宴会增添一些趣味。”

    左承远了然一笑:“既然公子如此着急,本相自会为你打点一切。但祁步楚从不用宴会上的酒水,这你可要好好思量了。”

    他用回了“本相”之称,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我自有办法。”蒋离道。

    话落,左承远没再久留,步履匆匆离开了殿内。

    他需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淮安解决兵权一事。

    但他并不完全对蒋离放下戒心,走之前还以“护卫”之名安排了几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蒋离踏出侧殿,看着飘雪纷飞,最后又消失在白色的地面,剩下的几颗骨朵也被砸落,陷在雪地里就像洒出的温热。

    祁步楚必须要死,不然后面的计划无法进行。

    停驻良久,蒋离借扶着卫茵的手走下阶梯之时,将掌心的纸条塞进她的手中。

    回到酒楼之后,蒋离从未出门,只有在吃饭洗漱之时才会命人准备。

    偶尔会让左承远的人去书斋买好些书回来,看完之后又再如是交代。

    监视之人将情况一一汇报给左承远,早前他尚有怀疑之心,但时间久了他只觉得此人难成大事。

    固执又阴晴不定,分明善权谋却不心怀大志,若是没了大树的庇护,一定早早就死在了杀人不见血的官场之中。

    久而久之,左承远也不在关心蒋离这边的事情了,反而因为手下报来的关于三皇子的消息而转移了注意。

    “办妥了?”蒋离低声问道。

    “回公子,信已交由玄妙阁带去给主子了,另外,祁大人那边也应允了公子的计划。”

    卫茵将浴桶中的水盛起又落下,欲图遮盖两人对话的声音。

    “嗯。”蒋离闭上双眸,短暂地将思绪放空。

    大雪降至,她需在暖阳消融一切之时完成前面的计划。

    而后,才是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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