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张习这时才知道自己走进了猎人的陷阱。

    他不知道哪里败露让曲淮礼产生了怀疑,三皇子都没察觉他的身份有异,最后竟是被他抓到了尾巴。

    但他决不能承认。

    “在下不太明白。”张习笑着,尽量控制自己不断往外看的眼睛:“王爷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他说着就要告退,却被门外的玉明伸手拦下。

    “张大人急什么?”曲淮礼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情,甚至连语气有没有变:“这茶都还没喝完呢,人你也不要了吗?”

    房门哗地被玉明再度关上,轻流身形敏捷地溜了进来,将一把带血的长刀丢到几人面前:

    “已清理,无活口。”

    张习听完轻流的话,后知后觉这刀是自己带来的人身上别着的。

    他现在暴露了身份,带来的侍卫全都死了,他应当是活不久了。

    窒息的压力如潮水涌上他的喉头,他低头死死盯着那把带血的刀,早前安排的计划全然打乱,思绪有一瞬的空白。

    蒋离见状,轻声落下最后一根稻草:“你今日若是完好回去,左承远也不会留你活口。”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让张习猛地回过神来。

    他飞快将地上的长刀捡起,欲要同曲淮礼同归于尽,但离他最近的蒋离一脚将他踹倒,手中的短刃一掷,穿透他的手掌嵌入地面。

    房内霎时传出惨叫声。

    轻流掏了掏耳朵,在蒋离的示意下把张习的下巴卸了。

    房内再度回归寂静。

    “交给我吧。”蒋离对上曲淮礼的双眸,随即从手腕上取下红绳串着的铜板,在他的手腕上小心系好,“时间紧迫,你们提早出发,一定要和南将军安全回来。”

    这个铜板是小时候娘亲从庙里求来的,说是保余生平安顺遂。

    她不知道自己的两次重生是否与它有关,但她这次不会再给自己后路,依照计划她不会有任何危险。

    倒是南将军那一路一定设了数不尽的陷阱与埋伏,她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不论是为了蒋家的仇怨,还是心中有旁的打算的他。

    曲淮礼垂下手,感受着手背上似有若无地传来的凉意。

    他沉静很久,才吐出一句:“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时间从来对人都是刻薄的,这场突然的告别实在匆匆,再见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但现在显然不是好好说再见的时候。

    曲淮礼手底下可调动的暗卫还有一些,所以将轻流、卫茵和玉明留在蒋离身侧,以防万一。

    送走曲淮礼,蒋离再次垂眸看着趴在地上欲要疼晕过去的张习。

    “张习,秦时人,但自小于江南长大。”她吐字清晰,语速缓慢,像是玩/弄掌中无处可逃的老鼠的黑猫。

    轻流弯腰将匕首拔出,单手将张习提起丢到墙边,为了防止他再有行动,将他的四肢一并卸了,仅让他靠着墙喘气,回答蒋离的话。

    短暂的疼痛过去,张习终于缓了过来,他怒目瞪着眼前的白面书生,胸口起伏剧烈,恨不得将她生吞下肚。

    蒋离知道他不能说话,正好她也不想听无意义的犬吠。

    “江南辛家是左承远的人?”

    话落,张习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下。

    蒋离再问:“三皇子之前同左承远达成了交易,只要朝堂政变不牵连江南,他便应允左承远在江南为他创建一个虚假的世家名头,同时提供最大的便利,以供养他自己的忠仆。”

    张习这会已经是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蒋离。

    如此,蒋离便知道答案了。

    这条情报完全是她利用了前世的便利,在冷宫的那位失踪妃子身上发现的。

    那个通往京城之外的地道很长,长得连月光都会觉得刺眼。

    而在地道中,那些坚硬的石墙上,不只是谁留下了痛苦的划痕,纪录自己的来历与罪孽。

    上面就有提到,三皇子的母妃,也就是秦长思,家乡就是在江南。

    至于为什么三皇子会和左承远合作,完全是她的猜想。

    其一,若是一个权力初步被瓜分的丞相,在皇帝的视线中必然不能够埋下如此大的陷阱,他虽然在中书门下中留有羽党,但前期风险巨大,他应当是有考虑过在京城之外的地方设立火药库和粮仓。

    这两者在兵变之时缺一不可。

    而交通便利,有能力掩藏这两者的地方有二。

    一是陆路便利的淮安,另一处则是水路便利的江南。

    但淮安内里一心,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会将自己的阴谋暴露于天下,所以他选择了江南,同时又暗中在曦城修建粮仓。表面上是为了供给城内,实际上却是做战争的后备储粮。

    想到这,蒋离忽地凝眉。

    那粮仓又为何会被瘟疫感染?

    她将目光落在轻流身上,把轻流盯得后背生风。

    是以,她轻声开口:“曦城的粮仓是左承远发动兵变的储粮,这件事曲淮礼一早便知道,所以才将瘟疫之源引进粮仓,借左承远之手让他将自己的后路断了。”

    这是一句陈述句。

    轻流闭眼,心里念了两声对不住了主子,是蒋小姐让我说的,随后闷闷应了一声:“呃…嗯。”

    “所以那些被瘟疫感染的曦城人……”

    “三皇子和左丞相的潜在眼线。”

    蒋离点头,再次对上张习的目光,她淡漠的脸上浮现了昙花般的笑意,将一块木牌丢到张习面前。

    张习看见上面的字后疯狂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轻流好奇地瞥了一眼,木牌上面仅刻了一个“左”字。

    这是蒋离在被追杀的那一天捡到的木牌,是她一步步回到京城的决心。

    是复仇的起始,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少女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这就是你跟左承远的最后一面了。”

    ——

    将普通的木质门合上,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被隔绝开来,蒋离抬眼看一眼屋顶,示意卫茵一同离开。

    待轻流换上曲淮礼的外袍之后,两人一同坐进马车,往京城的方向高调驶去。

    “曲淮礼在京城中可有落脚之地?”蒋离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

    按理来讲,一个王爷在京中多少是会有些房产,以防不时之需,但蒋离自小在京城长大却从未见过异姓王的府邸。

    果不其然,轻流摇头:“没有,王爷说了京城能不回就不回,要府邸也没用,就低价卖了。”

    当时还把卖房子的钱拿去游山玩水,连京城传来的密函看都不看一眼,逢人问起就是被抓进土匪窝了,每十天半个月出不来。

    蒋离倒是没想这么多,人各有志,虽然不知道曲淮礼暗中蛰伏究竟是为了谁在做事,但他不喜欢朝堂是真,不喜欢京城也是真。

    若不是碰到了她,他应该没那么快回京。

    “小姐,进京之后还是先去大理寺吧。”轻流提议。

    如今蒋家没了,蒋离就像是漂泊自京城的外来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落脚的地方。

    蒋离没有拒绝,但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冒然前去大理寺,可是会有影响?”

    轻流摇头:“民间传言大理寺卿同王爷交好,平日回京大多住在一旁的客栈中,大家习以为常,并不会多想。”

    蒋离颔首,遂闭眼休憩。

    秦时到京城只需一天,蒋离此番无意前去清和书院,路程便慢上一些。

    离开秦时那会,蒋离特意让玉明绕了一圈,去祁老板的铺子那买了一些小食,同念念好好说了声再见。

    小孩子对面容和善又对自己好的人最是容易产生依赖,念念听她要走了,也不顾嘴里还含着方才蒋离塞进她嘴里的糖果,小手紧紧攥着她的一角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

    蒋离蹲下身同念念视线齐平,下意识道:“当然会呀。”

    “不可以骗我。”念念瘪着嘴,显然之前就听到过类似的谎话:“哥哥就很久没回来了。”

    蒋离听着她充满稚童怨念的话,璀然一笑:“姐姐这次去京城,就是为了帮念念带哥哥回来的。”

    她没有说谎,此番回京确实是要去见一见祁步楚。

    能够揭发左承远谋反的突破口,很可能就在他身上。

    “真的吗?”念念还未说话,一旁的老板娘先开了口。

    她进去三两下装好了一些干货和不知名的罐子,小心将两个布袋提到蒋离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

    “小楚最喜欢吃我腌的小菜,劳烦小姐见到他的时候将这袋交给他。”老板娘一家都是老实质朴的小商人,对于蒋离男扮女装的事情并未多嘴。

    她伸手指了指另外一袋:“这袋是给小姐的,就当是谢礼了,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蒋离笑着点头,挥手同祁老板一家道别。

    马车行至京城城门前,蒋离掀起车帘,抬眼往外扫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左承远的踪迹。

    许是车前的玉明打了招呼,守着城门的侍卫并未将马车拦下,马车一路通行,最后顺利抵达大理寺一旁的酒楼门前。

    此时才将将入夜,街上的灯笼连串摆置大小店门前,通明的灯火要比白日的天光还要亮上几分,即便是隔着一条巷子,蒋离也能窥见京城的繁华,叫卖于嬉笑连带着灯光都将这一隅照得透亮。

    今日是大年初几呢?

    蒋离站在马车旁,出神地看着嬉闹而过的孩童。

    是有些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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