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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三)

    婚车入街,礼乐奏响。

    红毯从街口铺至家门,新娘的脚不能下地,这段路要被新郎或者亲人背过去。

    沈美伊的父亲从婚车上下来,绕至车后,打开车门,洁白的婚纱像一朵绚烂的花朵,在车外炸开。

    这位父亲颇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他搭上女儿的肩膀,半身探入车内抱她,无奈裙撑太大,这样根本抱不出来。

    他站在车外搔头抓耳,紧接着鼓足一口气,一双大手伸入车内,欲将沈美伊端出来。

    一旁的老妇人坐不住了,瞪了他一眼,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压着心中的怒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沈美伊像一座木偶,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出出闹剧,老妇人看她这副模样更是来气,一把拧上她的后腰,她应激似的往旁边躲过去,撞上男人的胳膊。

    两个人相视无言。

    远处,冯娜看见沈美伊的脑袋露出来,紧忙向她摆手。

    沈美伊没有看到冯娜,她执拗地不愿搭上父亲的肩,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狭小的空间里扭曲着。

    周围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大,议论的声音传到了老妇人的耳朵里。

    “收了钱还这么不情愿。”

    “是啊,这年头,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老妇人恶狠狠地剜了沈美伊一眼,装腔作势地搂住她,一把推了出去。

    沈美伊双手被束缚,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袭击,身子倾斜,险些栽倒在地,撞上她父亲接住她的臂弯。

    “原来,被人抱着是这种感觉。”

    随后她立马哂笑自己:“哪里是被人抱着?不过是怕毁了这个好价钱。”

    想到这里,她不再挣扎,卸掉全身的力气,徒留一副瘫软的躯体,任她父亲将她一把抱起。

    自女儿长大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抱起她,因此沈父很是不自在。

    与其说是抱,他的姿势更像是托。

    女儿的双腿从他一侧的臂弯种无力地垂下来,另一侧臂弯则要垫起她的脖颈。

    这种姿势虽然不好使力,但是他却没有感到沉重。

    相反的,怀中人不像人,而是一堆虚散的骨架,骷髅一样轻飘飘的身体挂在他身上,如同一个人形皮偶。

    皮偶的皮肤蜡黄,做工粗劣,其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水彩,皮下塞满了棉花,包裹住脆弱的骨骼。

    太阳炙烤,让人睁不开眼睛。

    可沈美伊偏要睁着干枯空洞的眼睛看。

    好像多看上几秒,就能够葬身火焰,灰飞烟灭。

    冯娜靠着墙,站在鲜红的“喜”字下面,此刻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尝试用各种方式吸引沈美伊的注意力,却都不奏效。

    一挂接着一挂的鞭炮响起,震耳欲聋。

    冯娜在一片混乱之中大喊沈美伊的名字——“美伊!”

    一声一声,淹没在众人的欢呼里。

    沈美伊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太阳上的光点,这一刻,太阳好像把她晒化了,眼睛被灼烧成软趴趴的,溢出液体。

    她知道,那是她的生命在消失解构。

    蓦然,她的脑海中钻出来一个人影。

    冯娜老师曾在课堂上提到过一部书——《那不勒斯四部曲》,书里讲的是莉拉和莱农这两位了不起的女性一生同贫穷与不公的命运做斗争的故事。

    主人公莉拉在面对那些混乱的烟火、枪声与狂欢时,所感受到的“界限消失”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还没看过这本书……”沈美伊叹一口气,“还有机会吗?”

    “美伊!!!”

    沈美伊猛地从幻想中惊醒,环视四周:“冯老师?”

    她看到冯娜的一瞬间,重新感知到了自身的形状,滚烫的泪珠倾泻而出。

    “你怎么了?”沈父看到她突然哭出来,心虚地问道。

    “没事,太阳晒的。”

    沈美伊灵活地挪动手指,从花束中摸到一把冰凉的刀片,两只手指夹住一头,反向一转,刀刃割向捆绳。

    冯娜确认沈美伊看到了她,立即从空旷处挤进拥挤的人群之中,看好时机,待沈父抱着沈美伊走近男方家门时,她从人群中蹿出来。

    与此同时,沈美伊双手向外拉扯,挣脱了捆绳,腕上的鲜血染红洁白衣衫,滴进落地的玫瑰里。

    她一个跃身从沈父怀中滚下来,踉踉跄跄地奔向冯娜。

    沈美伊赤足而奔,一路跌宕。

    十几岁的新娘被套进宽大的婚纱里,发饰琳琅,奔跑起来,在风中叮当作响。

    硕大的裙摆如同一朵爆炸的云,散成雾气,在殷红的地毯上游荡。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冯娜已经拉上沈美伊的手。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身穿运动衣,脸上汗珠密布,碎发粘着泥土,衣衫尽湿,她死死地拽住那只渗血的细腕,如同护着一生珍宝。

    “拦住她们!”人群中发出一声嘶吼。

    一群人扑上来,抓住沈美伊的婚纱。

    “真是碍事。”

    沈美伊转身,手起刀落,婚纱撕裂,扬于空中。

    乔相京疯狂鸣笛,开车驶入人群。

    车门是提前就打开的,随着车身的移动在风中晃荡,像一双招风耳。

    冯娜扒住车门一侧,撞进软垫,沈美伊提起婚纱,如同一只水母,两人鱼贯而入。

    乔相京在后视镜中确认她们安全上车,立刻加足马力,发动机的轰鸣声音划破长空,震慑了深林飞鸟,疾驰而去。

    “来人呐!新娘子跑了!”

    “快追!”

    “谁能追上工资加倍!”

    神圣的婚车摇身一变成为追击车辆。

    家家户户都出来看热闹,啧啧称奇,感叹说:云溪镇真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

    原野同王广进入里屋,林榆晚想跟上去,被原野拒绝。

    原野问:“王先生,您认识群玉吗?”

    王广看向原野:“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您说的人我并不认识。今天是我的婚礼,不知道您派人来闹这一场,有何用意?”

    原野:“您脚踝处的编号是怎么回事?”

    王广冷冷地回答:“无可奉告。”

    原野摘掉墨镜蹲下来,平视王广的眼睛,笃定地说:“您知道我在说什么。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单独跟我谈。”

    原野望向窗外攒动慌乱的人头,淡定地说:“现在外面可是乱成一团糟了啊。”

    王广突然笑了一下:“原女士好头脑。”

    这下换成原野惊诧了:“你认识我?”

    “起初不是很确定,摘掉墨镜之后就认出来了。您现在这个装扮……”王广顿了顿,“跟宣传册上工作照的风格不太一样。”

    原来是地下医院的宣传册。

    原野浅笑:“你没过门的新娘子跑了,不急吗?”

    王广坦然回答:“既然没过门就跟我没有关系,我何必在乎一个无关之人的去留。”

    原野歪歪脑袋,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

    她重新盯上那个编号,在心中默默推算归类:“三年前你就在地下医院接受实验治疗,并且在宣传册上见过我。你是最近才回家的?怎么,没效果?”

    王广:“差强人意吧。是我自己要放弃。”

    原野戏谑道:“为什么,赶回来结婚?”

    王广推动轮椅到窗边,看了一会儿乱糟糟的婚礼现场,眯着眼睛笑起来:“这样多热闹,多有意思。医院里太安静了。”

    “局内人焦灼不安,而我置身事外。这比自己一个人陷入漫漫长夜的沉寂,好玩多了。”

    原野冷哼一声:“那你可要祈祷新娘子顺利逃掉啊。如果被抓回来,按照安排嫁给你,岂不是无趣。”

    王广嘴上不落下风:“原女士,如果是你来治疗,说不定我会在那个空洞洞的房子里待得更久一些。每天面对着他们那几张死气沉沉的脸,甚是乏味。”

    原野不搭理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是一间老房子,窗户是碧绿色的,床上铺着大花床单,但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香案上摆着祭品,点燃的香升起徐徐烟雾,原野仔细嗅了嗅,并无异常。

    最终是王广先沉不住气:“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进来看戏?”

    原野表示:“不想。”

    对于王广这种常年被捧在手心里的病人,外界表现出的忽视和不在乎,哪怕只是一丁点,也足以在他的封闭世界里引起轩然大波。

    他愠色初显,语气略略急促:“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让我来的。”原野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研究天花板。

    “你……”

    原野撇撇嘴,一脸真诚,无辜地问:“不是吗?”

    在气人这方面,原野若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你为什么当初拒绝我的治疗申请?”王广的声调提高,字字句句急促地粘在一起,一不小心蹦出了乡音。

    原野听到他说宣传册的那一刻起,就洞悉了他的用意。

    基因工程研究所在四年前与医.院.合作,按照患者意愿与专家意见,收治一些普通方式无法治愈的罕见.病例,作为基.因.医.疗的试点.工程。

    研究所里一大批人都被调去做过研究。

    而群玉是其中一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两年前原野入职时,领导就有意让原野负责其中一部分,但是原野认为自己精力有限,不能担此大任,因此一再婉拒。

    直至年初,她受群玉之托,加入其中一个小型合作组。

    说来也奇,她刚进去没几天,和同事没见过几面,治疗过程也只进行到初级阶段,其中一个病人的状况就出现了大幅度的好转。

    任何不能轻易被解释的怪谈,最后往往都会演变出荒诞的注解。

    这件事情越传越远,越说越奇,一群搞科.研的人纷纷搞起了玄.学,原野因此凭空得了个“天降福星”的名号。

    从这以后,点名要找她的人踏破门槛,蜂拥而至。

    她的虚名成为无数濒死之人期望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过程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原野的“能力”笃定至极,只有她自己一头雾水,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突如其来的馅饼背后必然伴随着无法承受的代价。

    无论何人劝阻,原野都毅然决然地决定退出基.因.医.疗项目,不再插手与此有关的任何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退出会以“拒绝申请”的形式传到病人的耳朵里。

    原野解释道:“王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并没有拒绝你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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