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何建国从灶屋跳窗走了。
古韵坐在走廊的地上，帮小玉擦眼泪。
周轻轻打开了门，同先生打完招呼，就擦着门边的缝隙走了。
钱临挤着缝隙冲进来，奔到古韵身边，一双杏眼从古韵通红的脸颊上走过，他压低声音，“小韵姐，村长他……”
古韵轻轻摇头，深吸一口气，扬起明媚的笑，站起身正对上钱临身后的还在大口喘息着的凤啸……和天雾。
她还真没想到天雾竟然也一同来了。
也就是村长走的早，要是村长看到了他们两个都来了，可不得对她竖起大拇指。
“先生们好。”古韵牵着小玉站起来，脸上的笑十分勉强。
她没想好究竟是要按照村长说的那样，去勾引两位先生，还是选择相信两位先生，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
凤啸的目光从古韵红着的脸颊上滑过，落在古韵破皮流血的手上，“怎么受伤了？”
钱临还没发现，直到听到凤啸的问话才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古韵手上的伤，“小韵姐，村长他……”
古韵连忙按住钱临的手，摇了摇头。
“不小心摔到地上，擦破了点皮，谢谢凤先生关心。”古韵保持着该有的礼貌，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钱临站在古韵身后，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村长不是好人。
前几个月，有天晚上，钱临去找古韵，正好遇见村长前一脚进古韵的家门。
他只当是什么小事，就没离开，站在房门口，等村长说完出来。
可他没等到村长出来，只等到古韵在房间里痛苦的嚎叫，他连忙绕到后窗，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村长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古韵的身上。
古韵没有一点反抗，只是揪着自己的衣服领，一边嚎哭，一边流泪。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平时那么好的村长突然变成了一个暴力的恶人，但是不管怎么样，古韵那么痛苦，他没办法只瞪着眼看着。
钱临正想冲进去让村长住手，突然对上了古韵的眼神，她就那样空洞地看着他，轻轻摇头。
无声地说着“别”。
这一次看到村长带着一群人直直奔向小玉的家，钱临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好，一时投奔无门的钱临，去找了先生。
他没说是为了什么，只说让他们跟着他走。
焦急的模样，最终还是劝动了两位先生。
再次看到古韵受伤，钱临的心理生出一股怒火和无尽的害怕。
他害怕继续呆下去，古韵会被村长给打死。
“过来。”
古韵听见天雾出声，抬手招她过去。
平日里上课的时候，天雾的表现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符，他的话不多，气势却足，完全能和村长比肩，甚至隐隐压过一头去。
古韵从心里是有些怕他的，却又莫名觉得他不会伤害她。
她抬脚走到天雾身边。
“把手给我。”天雾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古韵自认为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但却莫名熟悉。
“我已经好了。”
古韵看自己手上那点伤口，这么会过去已经结了血痂。比起这点伤口，她更害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长会再度降临这个四面透风的小院。
给她致命一击。
“拿来。”天雾微笑着，伸出手。
似乎古韵不把手给过去，天雾就不会放下手。
古韵想翻白眼，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天雾帮着擦净了血迹，又用酒精将伤口消了毒，确认伤口确实很小，才收拾了东西，停下了手。
凤啸在一旁看着，出声提醒，“把伤口包起来吧。”
“没必要。”
“没必要。”
古韵瞥了一眼同时出声的天雾，将手收到身后，“我明天还要干活，包起来影响我做事。”
凤啸也就没有继续说。
确认人真的没什么其他的伤处，便约着天雾一同离开。
天色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还留在一个独身女性的家里，对他们和古韵来说，都不算好。
走之前，凤啸还对着前来关门的古韵嘱咐道，“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我、我们会帮你的。”
古韵和他的妹妹凤婉清差不多大，却和他们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凤啸看着就有些心疼。
古韵勾着唇轻轻点头，这会她脸颊上被捏出来的红痕已经消失了，素白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格外干净。
凤啸的心头一动，慌忙带上门，和天雾一起离开了。
“小韵姐，我们逃出去吧！”
古韵刚关上门，还没转过身，腰间就被揽上一双紧实的手臂，钱临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
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气息从钱临的身上扑过来，古韵愣了一秒，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扯开钱临的手臂，转过身，看着钱临的眼睛。
钱临对她并不是像小玉对待姐姐那样，他把她当做一个女人看待。
他询问她的意见，担心她的安危全都是因为他，对她产生了喜欢的感情。
风从院门墙头吹过，燥热难安，刮的古韵背后一凉。
“小韵姐。”
钱临还要再扑上来，古韵拽着他的手臂，不愿与钱临对视，“钱临，我想静一静。”
——
钱临走后，小玉凑到了古韵的身边，她像一只没有妈妈的幼兽一般，缩在古韵的身边，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古韵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梳上去，唇角勾起微笑，她不想骗小玉，也不愿意骗小玉，“小玉，我该怎么做？”
小玉抬起脸，伸手摸了摸古韵的脸，“小韵姐，轻轻姐的衣服是村长送的吗？”
古韵点头。
是的，所以周轻轻来替村长敲开她的门。
周轻轻和何建国站在一起，看村长毫不客气地对她下手。
因为周轻轻和何建国是村长的人，而她对于现在的村长是外人。
只要她愿意牺牲自己，留下城里来的先生，以后她也会是村长的人，和周轻轻、何建国站在一起，看村长对下一个人下手。
下手的人可能是小玉，也可能是另一个什么都不大懂的女孩子，又或者是城里来的女先生。
“小玉不想要新衣服了，小韵姐也不要新衣服。”小玉胡乱地擦着古韵脸上的泪痕，黑暗里，手上带着的泥土留在了古韵的脸上。
“不要，就会吃不上饭，就会有人天天翻咱们的院子。”给她们吃好果子。
小玉沉默了，她咬着唇，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落。
古韵摸了小玉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小玉去，小韵姐不去。”小玉猛地抬起脑袋，抱着古韵的腰。
古韵：……
不可否认，她被小玉的话惊到，随即又觉得好笑。
哪有什么一个去另一个不去的道理，这不是一换一的游戏，这是全部、都、必须的困境。
妄想脱困，哪有那么简单。
“说什么笑话。”古韵笑着拍拍小玉的手臂，“去洗漱吧，咱们洗个热水澡，明天什么都会好的。”
明天会不会好，古韵不知道。
两人洗漱过后，小玉已经睡下，浅浅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古韵睁着眼睛看黑夜里的屋顶，再次听到了院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古韵心一颤，从床上走下来，在规律的敲门声中，从针线盒上摸来一把老旧的剪刀，紧紧握在手里。
她大概能猜出外面的人是谁，却又不敢确定。
古韵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门外的敲门声在听见她的脚步声的同时停了下来，她靠近门边悄声问，“是谁？”
“是我。”
这声音倒是和古韵心里猜想的没什么区别。
“还有人吗？”
“没有。”
古韵：……
倒有点像是特务接头了。
古韵本该更谨慎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打心眼里觉得天雾不会伤害她。
古韵拉开门，露出一条小缝，没有突然袭来的力气，将大门猛地推开，她抬起眼，只对上天雾半潮的衣服和已经解开一粒扣子的衣领。
古韵收回眼神，垂下眼皮悄声问，“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
古韵：……
天雾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她可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先生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古韵抬手准备将门关上。
“等等，”天雾伸出手，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
一瓶味道挺大的红花油，瓶口是开过的，大约是用过的。
“谢谢先生，但是我用不上。”
“你的膝盖。”
是，古韵的膝盖在被门撞到的时候，磕到了石头上，一片青紫，连裤子也磕破了一点，谁都没有看到，天雾竟然注意到了。
既然被看到了古韵也就不装了。
她伸出手，天雾把红花油放在她的手上。
“谢谢，您还有事吗？”古韵有些冷淡地问。
天雾退出去一步，没有阻止古韵的关门。
古韵抬手把在门上，捏着手里的红花油盖子转了转，“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先生们教完学赶紧回去吧。”
“我、可以带你走。”
古韵抬起脸疑惑地看了天雾一眼，他的脸依旧冷着，说出的话却像是祈求，真好笑。
前一秒村长让她勾引先生们，将先生们留在村里，后一秒，先生们仿佛中了邪一般，一个主动说要帮她，一个主动说要带她走。
真不知道，村长到底是威胁她了，还是威胁了这帮先生们。
她自诩没有过分的美貌，可以让两位人之娇子对她产生不一样的兴趣，也没有使用什么手段，去拉近与两位先生的关系，怎么这两人就突然对她不一般了呢？
古韵蹙了蹙眉头，语气里的冷漠更深了，“夜深了，先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明早还要早起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