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客

    商惟怀轻笑一声,像是蓄意报复,冷嗤道:“一个妾室,死了便死了。”

    这无疑触到了商凭玉的逆鳞,只见他拔出匕首,又在商惟怀腹部扎了几刀,专挑最疼的位置下手。

    那乱飙的血浸了商凭玉满衣袍。

    他忽而勾起唇,冰雪般的眸子散出几分玩味:“你可知你亲生父亲在何处?”

    商惟怀瞳孔微缩,只一瞬恢复平静:“不过一个家奴,他不配做我的父亲,我又哪里在意他去处。”

    “自我回来后,便将他一直囚禁在千秋阁。我剜了他双眼,断了双腿。还命人每日打他五十鞭,食一顿饭,用保命丹吊着一口气。已然这般了,他竟还不求死,说要替你赎罪,任我折磨。”

    商惟怀越听,面色越白。

    他对生身父亲并非无感情,儿时他在蒙学馆学累了,是这人亲自背他回家。他生过一场大病,是这人一夜夜守在他身边。

    比起商禅口头上对他的看重,这人对他的看重可算是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了极致的。

    商凭玉瞧着他那张一向泰然自若的脸,一点点裂开,心里有了快感。

    遂即玩味一笑,讥讽开口:“大哥还真是有个好父亲。”

    说完,商凭玉猛地用力捏住这人下颌,令他张开嘴。

    从怀里拿出一玲珑白玉瓶,将内里的东西灌进他口腔。

    “我不会杀你,还会好心送你与生父见面。”

    他收了桎梏商惟怀的手,将白玉瓶放回怀里,懒洋洋开口。

    这白玉瓶中装着的,是哑人嗓音的毒药,几乎是立马见效。

    商惟怀捂着脖颈,瘫软在地上,粗喘着气。

    商凭玉见状蹲下身子,低声开口:“记住了,是你杀了圣人,可我念在兄弟情深,不忍对你痛下杀手。”

    言罢,用力拽起他后领,将他揪了出去。

    “圣人已被商相爷杀死,本侯亲自带他去见官家。”

    殿外守门的宫人见状,请御医的请御医,入内查看的入内查看,表面慌张,却各有条理。

    商凭玉带着人去了垂拱殿。

    垂拱殿外,明启早早等候在外,双手环抱,忍不住啧啧出声:“这召集上千人兵马,惊动整个汴京城的商相爷,竟一下便被你抓着了,也太容易了些。”

    商凭玉没接话,直接问:“官家呐?”

    “官家在殿内检查九皇子课业。”

    商凭玉没再开口,径自入殿。

    殿内赵集与赵温奚面对面坐着,两人距离不似君臣之间那般拘谨,倒像是寻常父子之间那般亲和。

    赵温奚瞧了眼被钳制过来的商惟怀,饶有兴趣地扬眉歪头。

    “这反贼之首这般快被抓住了,商侯当真谋略过人。”

    边说着,他边将手往后一撑,倚在太师榻上。

    商凭玉朝殿内两人见了礼,正色启唇:“商惟怀祸乱朝纲,罪无可赦。但请官家念在其上位数十载,兢兢业业,也曾立下功劳的份上,将他交由臣来自行处置。”

    赵集左手撩了下衣摆,身子前倾:“公宜这又是何意,此时再心慈手软,怕是也没甚必要了。”

    商凭玉垂着头:“再怎的说他都是臣的同胞大哥,臣并非徇私舞弊之人,定然将他看管严实,再出不得门。”

    “这人曾派人杀你,害你在明州蛰伏两年,你竟还能大发慈悲,饶他一命。朕也不是心硬的人,便成全了你。”赵集说着,又转头看了眼自家儿子:“小九你说,朕这般处理如何?”

    被点名的赵温奚坐直了身子,冷冷瞧了商惟怀一眼:“照儿臣的意思有些不妥。”

    这九皇子仗着官家恩宠一向直言不讳,这次也不例外。

    “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贼头目,应当枭首示众五马分尸。”

    他言语不紧不慢,淡定自若地说着处置商惟怀的方式,周身泛着早超出他年岁的阴狠毒辣。

    赵集见怪不怪,如听儿戏般轻笑一声,指着他朝商凭玉道:“还是太浮躁,年纪轻轻的,只晓得动不动打打杀杀。”

    商凭玉颔首,不答话。

    赵集捋了捋髭须,换了个话题询问:“城门外的那群反贼,公宜可都定好如何处置了?”

    商凭玉抄手:“如今主心骨已抓捕归案,个别有才能的人能招安便招安,招不得的便尽早除之。”

    说完,赵集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好片刻,商凭玉才带着商惟怀离了宫。

    他二人没回商府,而是去了城东。

    商凭玉隔着瞭望台看清城外形势,只一挥手,卢刚了然,下了城楼示意犀甲军做好战斗准备?

    只听他一声高喝,门被打开,众将士骑马涌出城。

    一玄一红的两方交战,起初数量持平,渐渐地红方败下阵来,数量越来越零落。

    商凭玉趁势朝楼下喊:“成败已定,管家说了,若各位肯放下屠刀,我朝依旧大敞城门,并有上百官位等着各位。”

    眼瞧着身边一个个同胞死绝,红装反贼不少人开始犹豫。

    一时间红方士气更减,一个接一个地丢了手中刀。

    商惟怀被紧实的捆了周身,就连嘴里也塞了巾帕,被士兵用力按着头看着楼下人是怎样一步步倒戈的。

    没一会儿,红方除了几个头领,尽数归顺。

    商凭玉这才亲自出马,与几个头领较量。

    其中,柒雾对商凭玉最是仇恨,每招都用尽算力。

    “商凭玉,我今日不求别的,只想与你做个最终了断,不是你死就我亡!”柒雾咬着牙宣言。

    商凭玉冷笑一声,与他厮打。

    马蹄矫健有力,震起层层尘烟,像是两个神仙在打架,惹得旁的凡人在厮打时,也忍不住被他二人的较量贪看住。

    *

    上官棠被送回了商府,她没回淮园,反倒去了晋园。

    在寝间外站了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才揪紧手帕踏将进去。

    容消酒拢了拢遮胳膊的披风,起身行礼:“嫂嫂可算是回来了。”

    上官棠强行扯出一抹笑,攥住她的手,直接突兀开口:“弟妹出京去吧,趁着此时兵荒马乱,公宜无暇顾及你,这时走最好不过。我已在梁公子那处晓得了,原来你一心想去寿州。”

    “嫂嫂怎的想起这事来?”容消酒丝毫不慌,反倒反问她。

    “若弟妹要出城,过了今晚再难了,今晚梁公子会在老地方等你。”上官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自顾自地开口,临了从袖中掏出一折扇,那折扇正是梁照晨随身携带的那把。

    容消酒垂首看着被塞入手中的折扇,没回话,心里却又受鼓动起来。

    只是一想到会因此连累手下人,她轻叹口气,有些迷茫该如何是好。

    上官棠像是听着她心声一般,又开了口:“我知你定担心翠羽和徐妈妈等人受牵连,你放一百个心,这几人我护着,再怎的说,我也是他嫂嫂。”

    容消酒颦眉,好像这大嫂比她还盼着她去寿州。

    “嫂嫂为何这般好心帮我,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办的。”

    上官棠诚实颔首:“我要你帮我送封信,给寿州的齐国公。”

    这齐国公是官家都礼让三分的三朝元老,颇有声望,生平侠肝义胆,最热衷于平反冤假错案。

    容消酒顿时明白她用意:“嫂嫂是想教齐国公帮大哥平反?”

    上官棠用力点头,双眸噙了泪,一直忍着不落下来。

    “弟妹,我这辈子傲惯了,没求过什么人,你是头一个。”

    容消酒如何不晓得,她也觉得照商惟怀那般内秀的君子定是遭人逼迫。

    毫不犹豫应下此事,也算报答商惟怀曾经在宫里对她施以援手。

    当夜,在上官棠的掩饰下,容消酒出了商府。

    她单乘一匹骏马,在凤章大街与梁照晨碰面。

    梁照晨也等了良久,扶着泛酸的后腰,亲自出了车扶她下马。

    “容姐姐出来还真是不容易。”梁照晨感慨着,又接着开口:“如今城外的反贼尽数除去,趁着侍卫马军司的人在收拾残局,咱们用圣人曾给我的令牌,自南门出去。”

    容消酒也不再犹豫,跟着他上了马车,得体回:“有劳大师操劳,日后必定倾尽全力来报答。”

    梁照晨呵呵一笑:“好好好,我鹿屿书肆还要仰仗容姐姐。”

    两人也算有说有笑,一路往城南去。

    在过路时,正巧与商凭玉那支队伍迎面撞上。

    所幸商凭玉并未察觉,纵马擦肩而去。

    商凭玉在白日时心便惴惴不安,这办完最后的收尾,便埋头往府中赶。

    他总觉得是他的姐姐出了什么事,一入家门,果真是出事了,他的姐姐又出逃了。

    商凭玉冷了眸,怒气压在胸腔内烈焰腾腾。

    “所有人都去给我追!捆也要给我捆回来!”他抖着唇对候在旁侧的小厮横舟嘶吼出声。

    横舟颔首,领命走将出去。

    商凭玉双手扶额,叉着腰又想起容消酒的女使翠羽,遂即又朝守门小厮吩咐:“将伺候大娘子的所有女使婆子就地正法。”

    小厮闻声,面色一白,他在这后院也待惯了,这些个女使婆子也都极熟络了,心里自然揣着万分不舍。

    正此时,上官棠双手抄手,走将进来。

    其实她早在外等候多时了,只是一时没进去罢了。

    “公宜弟弟莫气,任这些人再神通广大,也捱不住弟妹要离开的心,何苦平白增添杀戮。”

    商凭玉面色依旧沉郁,显然已没有心情与她周旋。

    “嫂嫂是我家娘子派来的说客?”

    上官棠捏紧了手心,心里畏惧,却也正色回:“是,不但是说客,我也是帮弟妹逃走的关键人。”

    商凭玉冷笑出声,那双眸苍凉又疏离:“嫂嫂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能让我原谅这事?”

    他说着便猛地伸手遏制住她脖颈,单手掐着便将她整个身子腾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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