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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凭玉换上卢刚的衣物,连夜出了营帐。

    他抵达合顺寝宫时,容消酒正被死囚袭击。

    容消酒灵活躲开,那书案却被死囚醋钵大的拳头,砸出一个大窟窿。

    她美眸满是惊恐,手上始终握着一杆画笔,在那死囚又扑过来时,直接将画笔扎在他掌内。

    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那死囚忍痛拔出画笔,又伸手逮住她脖颈。

    旁的侍卫掏出长剑,却只站一侧观望,显然都想看着容消酒被死囚杀死。

    商凭玉蒙上面,从天窗纵身而下,徒手夺过侍卫一把刀,正中那死囚心口。

    容消酒此时已然奄奄一息,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大口喘息。

    渐渐地脑子开始眩晕,视线也朦胧起来,只听得见刀刃擦身和众人哀嚎声。

    另一头的商凭玉,将死囚挨个屠杀,临到只剩最后一名,他收了刀。又反过来送侍卫一个个去见了佛。

    浓郁的血腥味沾了满身,早湮没他身上自带的冷香气味。

    那唯一存活下来的死囚,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脸都不敢抬。

    商凭玉冷冷瞥了一眼,快步走到容消酒跟前。

    他不顾满脸的血,只略微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替她把了下脉搏。

    所幸并无大碍,他才稍稍松口气。

    他半跪着,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散乱的碎发,沉声启唇:“姐姐,对不住,是我的错,不该靠你太近的。”

    他声音沉沉,带着几分喑哑,在这寂静长夜里显得异常凄寒。

    不移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商凭玉起身,将剑刃丢至那死囚脚边,自天窗离去。

    门被人踹开,为首的是殿前司虞候明启,他朝四下张望一遍,拔出剑刃闯将进门。

    一剑便将那仅剩的死囚头颅砍下,遂朗声道:“死囚挣脱束缚,杀了众侍卫,意图逃出宫去,已被本虞候就地正法。”

    几个手下颔首称“是”。

    这话很快传到商惟怀和合顺耳中。

    他二人候在宫门外,两相站得极远似在故意拉开距离。

    合顺闻声,佯装着惊恐,率先启唇:“那几个侍卫是我精挑细选,最是骁勇,怎会全被杀尽。”

    明启腰背压低了些,肃声回:“可是公主您也精挑了六名壮年死囚,不怕死之人岂是几个侍卫斗得过的?”

    “那商侯的娘子……”她轻声问,眸中尽是期待。

    “目前只瞧见这位大娘子脖颈上有红痕,所幸还留有一口气。”

    明启话落,合顺眸光黯淡下来,脸上闪过一瞬失望。

    只转瞬即逝,她面上眉梢舒展开来:“没事便好,不然便是我的罪过。我不过是瞧着这位大娘子画功了得,想见识一番,哪里想得到闯出这等祸事来。”

    站一侧的商惟怀自始至终抿唇不发一言。

    直到瞧见容消酒被背出宫外,他才稍稍有了些表情。

    “将她交给我便是了。”商惟怀上前,将容消酒接到自己怀里。

    哪怕他身子患病,却也能轻易将人抱起。

    合顺冷冷瞧着这幕,面色阴沉下来。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这人倒先发了话:“还望公主将我家弟妹的贴身女使一道放了。”

    他说得客套,语气是听得出的愠怒。

    话说完,没给她留一丝话口,径自抱着容消酒离去。

    合顺瞪大了眸子,肚里业火腾腾,引得胸口止不住起伏。

    可碍于明启几人还在,只能暗自咬牙,咽下这口气。

    *

    商惟怀带容消酒回了商府,他早提前备好郎中在淮园候着。

    随即将容消酒抱去了淮园一处耳房。

    上官棠得了信儿,便往房内赶。

    瞧见榻上的容消酒正沉沉睡着,那脖颈间的五指掐痕触目惊心,惹他心她头一震,捂着手帕呵斥:“那公主当真不是甚好东西,竟派人下此毒手。”

    站在榻前的商惟怀眸光一凛,浮出杀意,嘴上却并未作答。

    “要不是夫君你前去劝阻,这弟妹怕早剩一具残骸了。”

    “那公宜竟真真这般心狠,连自家娘子都不去救。”

    上官棠嘴上不停埋怨着,声音越说越大,直接吵醒了榻上人。

    容消酒睁眼,入目是陌生的青纱帐。

    身侧为她擦药的女使见她醒来,忙开口:“主君,大娘子,人醒啦。”

    离榻最近的商惟怀率先站起身,正要上前,上官棠却将他往后推了推,自己凑过去:“醒啦,万幸你还有命活。”

    容消酒扯出得体的笑,稍稍吸口气,便开始咳嗽起来。

    上官棠赶忙上前,面上嫌弃,手上却还是替她顺了顺背脊:“你脖颈有伤,呼吸时可得注意些。”

    商惟怀只瞧了一眼,便退出房外。

    房外李阑早恭候多时,他低眉看了眼商惟怀脸色,默不作声随在其身后。

    直到两人进了书房,商惟怀才完完全全沉下脸来。

    “您只让合顺公主将容大姑娘困在殿中,谁成想公主这般狠毒,竟让容大姑娘与死囚共处一室。”

    李阑最是了解他主子,十分精准地将他主子的心里话说出口。

    商惟怀闻声,双眸阴骘,开口的语气薄凉至极:“借死囚的手杀容大姑娘,这计谋真真是绝妙。既不听我吩咐,那这种人也不必再活着了。”

    李阑垂脸:“合顺公主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私心,趁机要杀死容大姑娘。可是您又何尝没有私心,您想利用容大姑娘却又不忍心真的伤害于她。”

    商惟怀转头看向他,那视线带着十足的压迫:“李阑啊李阑,太会揣测我的想法,我可是会忌惮你的。”

    李阑扑通跪地:“李阑所思所想皆是为更好的效忠主子。”

    商惟怀拍了拍他肩膀:“那合顺公主就交你去办,要办的不动声色,让人瞧不出来破绽。”

    李阑伏地,连连称“是”。

    淮园耳房内,女使端来药,服侍容消酒喝下。

    上官棠清了清嗓子,又嘟囔起来:“我真想知道这合顺公主是不是没有心,竟干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那可是死囚,亡命之徒,殿内的侍卫无一生还,也就你命大才活下来。”

    容消酒眉梢一蹙:“都没活下来?”

    “是啊,若非你大哥亲自去求那公主,或许你现在还在那殿里,早就咽了气。”

    她说着,又捂嘴轻呸几声。

    “嫂嫂的意思是大哥将我解救出来的?”

    上官棠昂首,挑眉答:“那是自然,你也不必太过感激,谁叫你大哥是个热心肠。”

    容消酒没答话,她依稀记得在被掐住喉咙时,有人从背后将那死囚杀死。

    后来那人极勇猛,将死囚一一放倒,再后来的事她便记不得了。

    上官棠由自己的夫君,想起商凭玉,轻拍她肩膀,叹口气:“你也不必太过灰心,公宜迟早有一日会记你的好,与你敞开心扉。”

    容消酒又是一愣,微转头:“嫂嫂怎又提到公宜?”

    上官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转话题:“天色不早了,你今夜且宿在淮园。”

    容消酒颔首:“那便多谢嫂嫂,也谢大哥救命之恩。”

    上官棠呵呵一笑:“算你知礼。”

    上官棠生怕再多说几句又说到商凭玉身上,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去。

    人没走多久,便有人敲门。

    候在容消酒榻边的女使前去开了门。

    进门的正是晋园的徐妈妈,她面色有些难看,抄着手走上前。

    “大娘子,听闻您受了伤,侯爷特地叫我来侍奉您。”

    候在榻边的两个女使,互看一眼,没答话。

    容消酒并未留意到身侧人的变化,而是问起翠羽:“翠羽可回来了?”

    徐妈妈点头:“翠羽方将被送回府中,只是受了些惊吓,便不叫她前来侍奉了。”

    容消酒松一口气。

    徐妈妈将女使遣散出去,亲自守了容消酒一夜。

    天刚亮,容消酒便决意先回晋园。

    刚出门,便听几个洒扫女使在不远处嘀咕。

    “昨儿夜里商侯是回来了的,可却只打发一个婆子过来,他人都不愿亲自来看一眼的。”

    “据说这晋园大娘子被合顺公主叫去当夜,商侯宁愿审一夜的犯人,也不去宫里要人,怕得罪公主。”

    “还是咱们主君好心,舍下面子求了公主才将她求出来的。”

    容消酒将话仔仔细细听入耳内,心头莫名有些憋闷,身子堪堪僵在原地。

    徐妈妈不敢去瞧她脸色,只挺直腰杆,走上前将女使骂走。

    徐妈妈低着头,勉强扯出笑:“大娘子不要听信谗言,我们侯爷哪里是这样的人。”

    是啊,他哪里是这样的人。

    容消酒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回了晋园,正巧与商凭玉迎面遇上。

    容消酒脚步一顿,眼前的人身姿颓然,抬手揉着额角,显然是没睡好。

    只一瞬,这人稍一瞥眼,正巧对上她视线。

    那双眼中堆满阴郁,没有丝毫见着她时的欣喜。

    容消酒心猛地一沉,如是坠入无底深渊,找不到任何一处落脚尽头。

    眼前人很快垂下眸子,阔步朝她靠近。

    她下意识仰头,屏住呼吸。

    下一瞬,他抬手,那冰凉指尖挑起她下巴。

    只听他哼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懒怠:“万幸没伤到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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