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7

    14.

    客观来讲,同事的推测其实很合理。

    她一早就知道你是有男朋友的,虽然你在公司并未言明,但她总能在下班时间见到一位高高帅帅的白发青年在公司门口的花坛处边交叠双腿安坐、边把玩着与你同款不同色的翻盖手机,而你在发现他的到来后,亦会迈着分外雀跃的步伐奔向他,像是久久未曾归巢的小巧山雀。

    你的年纪本就不大,男朋友更是每次都穿着规规整整的制服前来接你,像极了还未毕业的高中生,故而她现在问上这么一句,也是出于好心的提醒。

    不过她未曾想到的是,面前年轻女人的躯壳内所盛着的,是本质相同而时间线不同的另一个灵魂。

    你张了张嘴,本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不可能”却仿佛被消音一般,在道出的一瞬间,便消失于这个奇妙的空间。与此同时,你听到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冷静地回答道:“好的,谢谢麻美姐,我会抽时间去医院做检查的。”

    “嗯,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问我喔,在这方面我还是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的……”

    已经生育过的同事在这方面倒是格外热情,你很想对此表示婉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不受自己控制——你仿佛寄宿在这具身体内的旁观者一般,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身体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好,我会的。”

    在这个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空间内,时间的流速快得不可思议。

    你是个办事格外爽利的行动派,于第二天就向公司请假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正如你所料——在影像报告单的显示中,小小的胎芽已经驻扎在了子宫内,各方面发育都健康而稳定,持续不断地向母亲彰显着他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既然不能够完全操控自己的身体,你便干脆只把自己摘出去,纯站在一个完完全全的观众视角,麻木地听着检查医师与护士们恭喜的话语。

    这具身体内的感官与情绪与你本人是完全独立的,但你能够单向地感受到,这个时候的自己似乎并不是很高兴。不如说,与淡淡的喜悦之感比起来,更加浓烈地袭来的是剧烈的恐慌与悲伤,好像涨潮时足以将人吞没的海水。

    是还没准备好带来一个新生命吗?孩子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这个孩子会在双亲的期盼和爱中诞生和长大吗?

    正当你努力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时,自己已然在接过主治医生递来的新手妈妈手册后离开了医院。

    你的行动向来都具有目的性,没走多久便拐进了路边的一家文具店,买了一个明明什么都没有装、却依然显得厚重结实的文件夹,珍重地将所有的检查报告都装入其中的第一格分类中。

    ……看来的确是在期待着它的诞生。

    你为这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而松了口气,下一刻就略显震惊地看着自己从长长的通讯录中艰难地扒拉出一串联系电话,在对方接通的瞬间,便大马金刀地询问对方从公司离职需要哪些材料。

    等、等等,这才刚确定怀孕就要离职吗?你可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因为怀孕就要脱离职场而去做家庭主妇的人啊!

    更何况,孩子的父亲真的有靠谱到让你有这个底气吗?喂,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嗡——

    ……

    ……

    一阵耳鸣硬生生地令你的思考就此中断。

    你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具象化地来类比的话,仿佛是有人硬生生地用茶匙一匙一匙剜下你的大脑,并用这小小的凶器将你的脑内搅成一团乱麻。

    这痛楚固而难忍,可比痛楚更加强烈的晕眩感是最折磨人的。你还不想在公共场合晕过去,贝齿咬住了口腔内的软肉,却是在一阵脱力后俯身扶住了膝盖,伸手向脸上抹去时,不由得沾染了一手的猩红血迹。

    15.

    五条光坐在床边,静静地端详着你并不安稳的睡颜。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神色却沉重而冷凝,与他的纯稚外表所表现出的年龄并不相符,盯着他的这张脸看久了,甚至会有阵阵寒意从心中不可控地油然而生。

    他维持着这样一个端坐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听到你自喉咙中传出的细微的嘤咛,才伸过手去,艰难地抚平你骤然蹙紧的眉心。

    “妈妈……我会保护好你的。”

    被布置得分外温馨的酒店套房内,巴洛克风格的印花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良好的避光性让日落时分的套房内仍然宛如迎不来黎明的长久黑夜。

    小小的少年于一片暗色之中如此许诺着,酷似你的眉眼微微弯起,即使他的发色和瞳色长成了与你毫无关系的模样,微笑时的脸倒是与为他带来生命的你如出一辙。

    他倒也不觉陪着沉睡的你是件枯燥的事,他的小脑袋里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想,于是他脱掉鞋子爬到床上来,和衣卧在你身畔,在挽住你手臂的同时,把玩着你微长的发丝。

    可令他不满的是,这样静谧的时光还没有享受多久,他就敏锐地感觉到,附近有咒灵在接近。

    但……是个等级不高的很弱小的咒灵,简直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可以徒手将其捏死的程度。

    五条光不满地从床上爬起,他连将视线转向咒灵这件小事都懒得敷衍着去做,在敛下一双无神的双眼后,便不怎么愉悦地用他格外敏锐的其余感官监测着咒灵的动向。

    只见那娇小的飞行咒灵晃晃悠悠地朝着他的方向一路飞来,沿路一直未曾受到阻碍,直到它停在了酒店的窗户前,隔着一层厚实的单面玻璃,颇为困惑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它可是咒灵,明明可以改变自己的形态从缝隙之中硬挤进来,但它并没有这么做,像是怕五条光生气似的,面上仅有的一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快便改变了个姿势,用头槌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玻璃。

    倒还是个有礼貌的,知道先敲门再进呢。

    咒灵这一系列微妙的动作十分地有喜感,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五条光隐约能够感受到它都做了些什么,他自己也想发笑,但他表面上只是冷然地点了点头,那咒灵就如蒙大赦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挤进房间里来。它不敢在房间内四处打量,在确认了躺在床上的你的确是处于没有自主意识的沉睡期后,这才晃晃悠悠飘到五条光面前,努力将嘴巴张大,露出它喉咙中颇为滑稽的粉嫩小舌头。

    “你好啊,光君。”

    从它口中吐出的,毫无疑问是他之前在街头邂逅的那个怪人的声音。原来眼前小小的飞行咒灵并不只是拥有能够飞行的这一特质,它还是它主人的传话筒。

    五条光的神经缓慢地绷紧了,记忆宛如窗外冷冬的风,在他的眼前一一拂过,可惜的是他并不能拥有完整的视力,所见到的景象也只是由各色的咒力残秽交织而成的单调线条。

    最终他选择开门见山:“请问有什么事吗?”

    “方不方便现在见一面呢?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马上就要离开涩谷了。”

    通过咒灵所传来的声音远比电话中的声音要更加清晰。

    五条光安静地听着,总觉得对方这话仅仅才说了一半,果不其然,没过半刻对方又接下了自己的话茬——

    “而我认为你还是需要我来帮你的忙的,光君。”

    他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样一个满含希冀与祈愿的名字是少被他人所提及的,而他在喊出这几个音节时,却又微妙地带出了点诱惑的味道,用几个字来概括就是“不可信”。

    但他说得没有错,五条光现阶段的确是需要他的帮助,而且是需要极了。

    他招手示意那传话的咒灵过来,它一早就飞得离他远远的——它恐惧他身上的气息。而在它来到五条光面前时,他果然伸手就将咒灵抓进掌心,却没有伤害它的意愿,只是将它握在手中把玩。

    “好啊。”

    最终他这样回答。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